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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阂,和衷共济。平心而论,冯保虽然胸有城府,且还有贪鄙的毛病,但他毕竟在司礼监当了近二十余年的秉笔太监,和孟冲相比,冯保不但谙熟朝廷掌故,而且能识大体,顾大局,更重要的一点,他是当今皇上的大伴。皇上尚在襁褓之中,他承担了教养的责任。所以,皇上对他非常依赖,李贵妃对他也十分信任。为了内阁与司礼监的关系,也为了朝廷的利益,在下还是希望首辅与冯保捐弃前嫌,共同辅佐幼主。”
高拱道:“叔大,这话从你嘴中说出来,真是令我寒心哪!”他指出,现在京城五府六部十八大衙门的所有官员,无人不知冯保的狼子野心。他说这个人笑里藏刀,只要掌上大权,就一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并将其与前朝刘瑾,王振等宦官弄权,凌辱百官等相提并论。张居正说:“在下说过,冯保能识大体,只要不以戈矛相对,便能共襄盛世。”高拱不客气地扔下一句:“看来,你要与阉人为伍。”便一摔袖子,气昂昂出门走了。张居正一脸苦笑看着他的背影。
冯保把与张居正的会面地点约在奶子府。永乐年间,这奶子府就有了,专门从京城附近乡下,征集年轻的奶妈,给皇上与后妃供应奶水。隆庆皇帝不喜欢喝人奶,偏爱牛乳,因此,这奶子府也就形同虚设了。眼下,又兴旺起来,因皇上才十岁,身子骨还在发育,冯保给李贵妃提建议,让奶子府恢复起来,贵妃一同意,冯保便派人到乡下,一下子找来了六十多位奶妈。只要奶子府一开张,喝的人自然就多。不单皇上、太后,还有那些皇亲,恐怕每天都得跟着喝。在奶子府一长溜房子跟前,冯保指着房子说:“这些房子里,住的都是奶妈子。”他笑着对张居正说:“这一杯奶水的滋养,胜过一杯长白山的老参汤啊!”张居正道:“这个自然。”
一个小火者领着两个俊俏、面孔红润的小女子从外头进来,说是前天才从大兴县物色来的。冯保瞄着张居正笑问:“张先生,这两个小奶妈不错吧?”张居正随口道:“不错。”冯保挥挥手,小火者又把两个小奶妈领了出去。王公公捧了一只杯子递给张居正道:“请阁老大人品尝。”张居正知是奶水,颇露为难之色。冯保道:“你为什么不喝?今儿早上,老夫亲自给皇上和贵妃娘娘送了两壶去,两人都喝光了,都说好喝。这奶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它可是皇上的专供哪。”张居正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喝。”冯保说:“怕人家说你僭越是不是?老夫可告诉你,这是贵妃娘娘的令旨。从今天起,奶子府每天也给你配送一壶。”
第七章 幼帝登基(7)
张居正一愣:“是李贵妃安排的?”
冯保呵呵笑道:“是呀,快喝吧。”
张居正重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奶水,突然呕吐起来。冯保知他不习惯,对他说:“时间长了你就会慢慢习惯的,这就是刚才那两位小奶妈身上的奶水,这两位小奶妈,身体健壮,让太医查验过,没有任何疾病,是我亲自为你选定的奶妈。他高拱想喝都喝不着呢!”
张居正看看时机可以,趁机说道:“说到首辅大人,有些事情您和贵妃娘娘对他有些误解。”冯保干笑了一声:“你的心思,我早就摸透了,你别在我面前玩那孔孟礼数。你能忍,我可没你那城府。你说我对他误解,你自己想想吧!你在午门外敲鼓,是为了何事?你拿了那王九思,是谁逼你释放?那奴儿花花又是谁同意把她带进宫的?要我说,那高拱根本不配坐在首辅位置上,他勾结同党、倒行逆施,现在他又利用太子登基的机会,想要除掉我和吕调阳,现如今他已不是磨刀霍霍,而是举刀欲砍哪!”
张居正道:“你、我、高拱均属朝廷重臣,如果三人能捐弃前嫌,必定能开创天下百姓所期待的万历新政。”
冯保哈哈大笑道:“张先生,你这个建议,无异于痴人说梦。不是我与高拱势同水火,而是百姓所期待的万历新政,有他高拱在,这就是一句空话。叔大,你要三思!还是言归正题。昨夜,你向贵妃娘娘建议,让东厂参加三法司谳审,我领你这份情,现在,我求您一件事!”
张居正道:“什么事?”
冯保说:“让东厂的密探扮成巡城御史衙门的人,前往刑部大牢会见王九思。”
事已至此,张居正清楚地看到,高拱和冯保之间,一场火拼已在所难免。
两名巡捕打扮的人走近刑部大牢,值班门禁上前询问:“干什么的?”穿着皂隶装束的陈应风答:“巡城御史衙门的。”说着亮出关防。门禁问:“你们有何事?”陈应风道:“提审王九思。”门禁说:“这个,咱们部堂大人有令,没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提审。”陈应风冷冷一笑,问:“你知道现在谁是王九思一案的主审官?”门禁答:“内阁次辅张居正大人。”陈应风说:“这不就得了,咱们有张阁老大人的手谕,”说着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递上。
门禁接过一看,脸上堆下笑来,说:“既有辅台大人的手谕,你们请进。”
死牢中,王九思穿枷戴锁坐在地上。陈应风等在狱卒带领下走了进来。陈应风让狱卒替王九思打开枷锁,然后挥手让狱卒退了出去。陈应风问:“吃饭了吗?”王九思道:“吃饭?这牢里的饭,猪食都比它强。”陈应风笑道:“是啊,您是富贵惯了,这牢饭怎能合你的口味,所以,我特意给你带来了一些好吃的。”说着朝同伴呶呶嘴。同伴摊开带来的酒菜,王九思拣了一块卤牛肉举到鼻子前闻了闻:“香!这里边你们不会下毒吧?”陈应风道:“您要是怕死,那就别吃。”说着,要去端那酒菜。王九思忙制止道:“哎,得!等等,等等!我宁可中毒,也不当饿死鬼。”说着把肉放在嘴中,一边嚼一边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陈应风低声道:“我这打扮,是巡城御史衙门的,其实咱们是东厂的人。”王九思问:“你们是冯保派来的?”陈应风道:“不是,咱们是受孟公公之托,前来见你。”王九思来了精神:“孟公公怎么样了?”陈应风道:“孟公公已经被冯公公保下来了,他尚无大碍,但你不一样,这次高拱已给皇上写了奏本,要将你问成死罪。”王九思怒道:“没门!我见皇上,要没他高拱的准许,那是断然不能的。我要是死了,他高拱也甭想活着。”陈应风点头说:“这就对了,您要想活命,就得听我们的。”
法堂内,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以及东厂四家官员分两厢坐定。张居正从屏风后转出,坐上主审官的位置。冯保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秦雍西明显有些紧张。张居正朝坐在东厂席位上的冯保拱了拱手,又朝众位参审官员点点头。
衙役高喊:“带犯人!”
众衙役将戴着木枷的王九思带进大堂,当庭跪下。
张居正说:“报上名来!”
“王九思!人称崆峒道人,隆庆皇帝钦旨任命的太医。”
张居正打断道:“没问你那么多!王九思,你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当街唆使手下打死方立德、方大林父子,你可知罪?”王九思道:“方家父子违抗君命,干扰本仙人钦命炼丹,他是咎由自取,找死。”张居正喝道:“放肆!你犯下命案,还想把罪责推到先帝身上,真是胆大妄为。”王九思说:“大人,我这根本不是狡辩,我这么做,实乃事出有因。”冯保一旁插嘴问:“有何原因?”王九思说:“我本在崆峒山中修行,早已不闻人间俗事,是首辅高拱大人写信给贫道的师傅,让他差贫道来京城给隆庆皇帝治病,不然我跑这鬼地方来干吗?”
第七章 幼帝登基(8)
张居正忙一拍惊堂木:“住嘴!你不要信口雌黄。”
冯保打断张居正:“要审就得审个明白!不然难以服众嘛!”转而问:“王九思,你的师傅是谁?”王九思道:“王金哪。”冯保说:“就是当年那个被嘉靖皇帝封为太医的道人王金?”王九思说:“正是。”冯保说:“王九思,你刚才说,是高拱致信你的师傅王金,让你来京给先帝治病?”
看看局势不对,秦雍西忙打断道:“冯公公,王九思草菅人命的事还没审明白,为何要牵扯他的师傅王金。”
冯保说:“追根必须寻源!这妖道的来龙去脉都没弄清,该怎么往下审?”
张居正说:“当然可以审!我要审的是方立德、方大林父子的命案!”
冯保道:“我问的跟这人命案并无二致。”
他转向王九思,重复道:“你刚才说,是高拱致信你的师傅王金,让你来京给先帝治病?”王九思叩头道:“千真万确,要有半句假话,你割了我的舌头!”冯保的眼睛弯了起来,脸上挂满了笑模样:“好,王九思,你本属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若能诚心坦白,以实情相告,兴许还有一条生路。”王九思亦笑道:“这我还不懂!”
这场对话,让在座的三法司会审官员始料不及而全都惊住了。
张居正知道不能再审下去,于是一拍案堂木,大声宣布:“今日会审到此结束,散堂。”
外面走廊上官员的议论声都传了进来。“这个妖道,怎么突然往首辅头上扣屎盆子,明明是孟冲的事,他往首辅身上扯。”“照这么审下去,高大人还不就成了罪魁祸首?”“依下官来看,这里面肯定有阴谋!”等等,不时往张居正耳朵里钻。张居正仍坐在主审席上沉思。冯保踱到张居正前笑道:“张先生,今日王九思的口供,可以整理出来,由三法司会审官员一起签字,送给皇上览阅吗?”
张居正一搁手中的茶杯,冷冷说道:“冯公公,我是主审官,三堂会审的事务一概由我做主,你今天的提问,将一些不该让外人所知的机密公之于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