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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游氏哥儿俩留下两张硕大的牛皮,硬得支棱着。燧大娘说:“这皮子没鞣过,鞣鞣就软乎儿了。”哥儿俩从来没有听说过皮子要鞣,好奇得很。日头落了,燧大娘领着他们来到家里,见了姨姨和娘,娘摔了腿,出不了门儿,在家里磨石球儿。俩老人听说是火小儿的后人,都挺激动,姨姨焖了草籽儿烤了鱼。听说要鞣皮子,娘找出存下的五倍子来,哥儿俩问是啥。燧大娘说:“是长在树叶上的虫子包儿,抠了虫子,捣碎了。”哥哥说:“知道了,我也见过,是一种灰灰皮带红点儿的树上长的。拉肚子吃这壳壳儿,可管用了。”燧大娘说:“没错儿,就是这。”牛皮虽然没鞣过,可是挺干净,娘把五倍子面面儿撒上去,揉搓出一小块儿来,比别的地方儿软乎儿多了。哥儿俩很高兴,这趟出来学了样儿本事。燧大娘又告诉他们几样儿别的鞣材,他们一一记下了。
燧大娘要留这俩人住几天,弟弟有点儿动心,哥哥说:“来的时候,路上走了两天,回去还得走两天,日子长了,怕游游氏走远了,找不着了。”姨姨说:“那就歇一宿,明儿早起打猎的人送你们过河,这么冷的天在外头过夜哪儿成啊?”哥哥说:“姥娘,游游氏一年到头儿在外头过夜,惯了,没啥。”老姐儿俩不明白,说:“鸟儿有窝,兽有洞,人咋能露着呢?”年轻的男人说:“也不全露着,走哪儿就哪儿支个棚子。”燧山大娘说:“我知道了,就跟草滩氏的窝棚一样儿。”姨姨说:“可是,你们俩支不起棚子来,咋过夜啊?”哥儿俩都乐了,弟弟说:“找堆树枝子,点堆火,就全有了,又暖和,又能吓住野狼伍的。”哥哥说:“我们这会儿趁亮儿过了河,那边儿刚烧过荒,地都是热的,狼虫虎豹跑的跑了,死的死了,正好儿睡个踏实觉。”
吃了饭,一家三口儿见留不住他们,就找出俩篓子来,装了两块鞣过的鹿皮、几样儿鞣材,又搁了几个甩球儿和一堆钻火用的小木头儿,带足了熏鱼烤肉。他们一人还有一篓子燧石头,燧大娘又给了他们两根结实的投棍,告诉是追野兽的时候扔的。临走,燧大娘摘下脖子上的石头,说:“这是火小儿留下的,你们带回去,交给这一支儿里岁数儿最大的人,往后传下去,是个念心儿。”哥哥恭恭敬敬接过来,小心翼翼挂在自个儿脖子上,说:“回去就交给我娘收着,这一支儿里这会儿就数她年纪大了。”
哥儿俩拿投棍担着篓子,过河回了。在河边儿燧大娘又跟他们一块儿祭拜了火娘娘。哥哥感慨地说:“唉,游游氏一年到头儿可世界跑,火小儿老祖儿连个坟头儿也没有。”弟弟羡慕地说:“还是人燧山好,活着住洞,死了睡坟,咋都有个定点儿。哪儿像游游氏啊,活着是野人,死了是荒鬼,!”哥哥说:“你先跟我把东西送回去,愿意来,跟娘说一声儿再回来。”弟弟说:“干嘛说一声儿啊?我要是想回来,就带上娘一块儿来了。嘿嘿!”燧大娘说:“要带就把整个游游氏带来吧,咱燧山有的是石头洞。”
哥哥明白,游游人是多么自在的人,天底下可世界跑,哪儿能一辈子囚在别人的洞里呢?可人家是一片好意,就应对了一句:“大娘真是热心肠子,我回去说说,要是他们愿意来,那敢情好了。”弟弟嘴没遮拦:“大娘不知道,那是一群野人,你让给他洞住,他还以为你要宰了他吃肉哩,哈哈,趁早儿甭请他们,我们俩回去也不敢说,一说,他们准以为我们俩串通了燧人氏,要合伙儿害他们哩。”
燧大娘不明白,也不好多问。天下大了,啥人儿都有。
俩人上了冰,担子压得腰直不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见燧大娘还在,于是放下担子,转过身来,挥挥手。燧大娘也挥挥手,看着他们又走了。两人影儿越来越小,一会儿就混在暗浊的黄昏里了。
第二部分 开山女造出锤子斧有情人避鬼忘年恋 无义鬼击人致命伤(1)
天儿冷得伸不出手来了,燧大娘叫女人们把砍了的小树干粗树枝都搬到底下洞里饬,一根棍子两头儿削尖了。五六个女人挤一口洞里,烧上一堆火,说着笑着把活儿就干了。
燧大娘自个儿有一口洞,挂着虎皮门帘,烧上火暖暖和和的。开头儿她叫宝姨跟她一个洞里干活儿,宝姨说:“我这人碎嘴叨舌,老姐儿几个一块儿说说笑笑挺热闹。你安安静静给咱琢磨出来些好家什,我就不给你添乱了。”一人儿一个洞,也安静不下来,老有人进来问这问那。管摸鱼的鬼小儿来了,说这两天冷得不行,下到水里尽抽筋儿的。燧大娘说:“那就先停几天,明儿都跟上灰灰舅打猎去。一人带几个甩球儿、一根投棍,球儿去左手第二个洞里找灵儿娘要去,各人回去自个儿配绳儿,投棍找菜妮儿要去,往右第五个洞。使废了的棍子送回来,交给刺儿刺儿,就在右边儿。”鬼小儿答应着去了。翠儿娘搀着大肚子的女儿进来了,燧大娘一看就说:“翠儿,你看你,昨儿就说了今儿别来了,还是又来了!回吧!慢着点儿走,别摔着!我黑了过去看看。”这一拨儿刚走,又来了个孩子,说:“大娘,我找我娘来了,二妮烧得厉害,我不知道咋好了。”燧大娘领上孩子,走了几步,进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洞,“大妮儿娘,快回去,孩子病得不轻!”大妮儿娘撂下手里的活儿,拽上大妮儿星急火急走了。
回来路上碰见灰灰跟几个打猎的,一人提溜着两大捆短棍子,正要给她送去。投棍使得很费,扔上一回尖儿就折了,猎人们老得削。一根棍子使上几回就太短了。
几个人放下棍子就走了。燧大娘叫住灰灰:“灰灰舅,跟您商量个事儿。”“啥事儿?”“明儿鬼小儿他们都跟上去打猎,甩球儿棍子全领走了。”灰灰奇怪地问:“不摸鱼了?”燧大娘说:“天忒冷,今儿好几个抽筋儿的。”“行,待会儿我跟鬼小儿说一声儿去。”灰灰说着就往外走。燧大娘说:“您今儿咋这么急啊?”灰灰说:“噢,还有事儿?”燧大娘乐了,说:“没事儿就不兴说两句话了?”灰灰说:“我不是怕耽误你的工夫儿嘛?听你娘说,你见天儿都回去那么晚。”燧大娘说:“嗨,等这儿清静了才能琢磨点儿活儿,我娘就事儿事儿的了。”灰灰问:“妮子,琢磨啥活儿哩?”燧大娘就爱听这声“妮子”,比叫大娘亲多了,她说:“正琢磨这一大堆短棍子呢,我想着磨一号儿大斧子,装上这么长的把儿,你们近处儿对付野兽,能使得上吗?”灰灰一拍巴掌叫道:“着啊!这长把儿大斧子能砍能砸,比大石头球可强多了。妮子你真行,瞅着这堆废棍子,一眨眼儿就是一主意。”他这一夸,燧大娘脸倒红了,说:“没事儿了,明儿我们就磨大斧子了。”灰灰还想多说会儿话儿,他太待见这妮子了,就没话儿找话儿:“斧子把儿一头儿可不能留尖儿啊。”燧大娘说:“就是,”朝外看了一眼,天不早了,就说,“灰灰舅,我得去看看翠儿养活下来了没有,咱明儿有工夫儿了再说话儿。”灰灰说:“你个妮子家,还管人家养活的事儿哩,你自个儿啥时候养活啊?”燧大娘顾不上说话儿,急匆匆走了。
老远就听见孩子哭了,翠儿养活了个小子,她娘说:“一进来就不行了,差点儿养活在门外头。”燧大娘说:“好悬乎儿啊!”翠儿娘说:“我们翠儿就爱玩儿悬乎儿的,大小儿养活在石头堆里,二小儿总算进了门儿。”燧大娘见孩子哭得可怜,就抱过来哄。那孩子居然不哭了,睁着眼看她。翠儿说:“嘿咿,小子认得你。”孩子像个小老头儿,一脸枯皱纹儿,可是那小粉手儿真好看,攥在一块儿的指甲盖儿像一把桃花瓣儿,燧大娘忍不住含到嘴里嘬了两下儿。孩子好受得咧了咧嘴,这一乐,不像小老头儿了。
从翠儿家出来,燧大娘脑袋里老是那孩子乐的样儿,那双小粉手老挨她脸上蹭,软得像春天的风。她这一拨儿妮子全都当上娘了,有的腿底下都俩仨孩儿了。回家一说,惹出娘跟姨姨几篓子话来:“人家翠儿比你还小哩,都俩孩子了。你这有日子没有哇?”她又好气又好笑,顶了她娘一句:“啥日子啊?”娘说:“甭装糊涂,你这辈子不养活了?”她说话没好气:“我倒想养活呢,跟谁养活啊?”娘笑起来:“三条腿儿的哈蟆没处儿找,两条腿儿的男人还不有的是?”她冷冷笑了两声儿,说:“甭管三条腿儿的两条腿儿的,倒是有待见我的呀!”娘说:“你比人家别的妮子少了啥了?咋就没人找你呢?甭老俩眼儿看天,瞧不见地上的人!”
她真气了,话里冒着烟儿:“要不是当这么个烂大娘,八个孩子也养活下来了!这会儿哪个男人还敢理我呀!”姨姨听不下去了,说:“石头儿你说话咋这么呛人啊?当大娘咋就不能养活孩子了?养活孩子是男人跟女人的事儿,你甭老想着自个儿是一族的大娘,你得把自个儿当成女人!”她还是顶:“本来就是女人,我连这都不知道啦?哼!”姨姨说:“石头儿,你不为你自个儿想,也得为我跟你娘想想呀。人家火小儿那一支儿,都四十多口子了,咱这一支儿,眼瞅着就要绝了,我跟你娘抱不上孩子,死了也没脸见你老姥娘去啊。”说着竟然掉了泪儿,狠着抽了几下鼻子。她听着也伤了心,说:“行啦行啦,你们不就是要见个人吗?好歹让你们抱上这个人不就得了?别说了!我明儿还得干活儿呢,一大长天够累的了,回来还得听这个,嘁!”姨姨不说话了,娘也没再吭气儿,她却折腾了半宿,烦得脑浆子都快溢出来了,一动就浮漂儿着晕。
第二部分 开山女造出锤子斧有情人避鬼忘年恋 无义鬼击人致命伤(2)
第二天起来,灰蓝的天上几抹素淡的粉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