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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他什么事?”梁九功直着眼问,一般是不好问别的宫里事,小太监缩了一下,梁九功说,“我那干闺女这是怎么了?屁大的事就寻来这里?”
“回老爷子话,岚姑姑说,主子心绪不好,睡不沉,要问师傅寻息香。”小太监只好把宫女的话转述一遍。
梁九功脸色一正,对那小太监说:“你们在这里等。”
说完,自己就闪身进去了,他自然是知道这些话的,知道太朴轩有事,便站在廊下,听着清溪书屋里的动静。其实,不是他找,是康熙要问话,此时,听康熙的声音说:“梁九功,你进来。”
“是。”梁九功连忙走进,垂手站在旁边听宣,承乾宫总管魏珠跪在康熙旁边,正在给他捶腿,条桌上放着一小坛酒。康熙脸上泛着浅浅酡红,握着的杯子也空了,康熙晃了晃杯子,梁九功连忙上前拿起酒坛,要给他斟上。提起酒坛,却觉得一轻,已经喝了一半,一闻味儿,却是贵州贡上的茅台,最是烈性,他一抱酒坛,扑通跪下:“皇上,您不能再喝了。”
“叫你倒!”康熙斩钉截铁地说,口齿还清晰,眼睛里却朦胧,已是醉了,“今儿是七夕,朕要痛乐一番!”
梁九功紧张地想了一下,迅速有了主意:“皇上,这酒烈性,喝得多了,明儿说不出话,您要喝也成,奴才给您张罗着玉泉酿,不伤喉咙。”
“什么玉泉酿!朕恨玉泉酿!”康熙突然暴怒起来,把那只宋代的越窑青瓷杯掼到地上。瓷杯应声而碎,一块碎片溅起,在梁九功的手指上划了一个口子。康熙笑了起来,声音却悲凉:“朕恨玉泉酿,喝起来就像喝眼泪,哈哈……赶明儿,朕要把玉泉山的泉眼堵起来,一滴水也不让出山,一滴水也不让酿酒,哈哈……”
梁九功与魏珠低着头,两个人都是人精,一听就知道是为留瑕,心里不痛快,因为康熙总说:“慧妃的眼泪像玉泉水那么清”,所以,玉泉酿就是她的泪,喝起来,自然就和喝眼泪是一样的。梁九功本想劝康熙过去太朴轩,此时,也打消了念头,康熙一去,作为一个皇帝、一个男人,康熙不能在留瑕面前一诉心中郁垒,不愿意给她难受,泪眼对泪眼,伤心对伤心,两个人比赛痛苦,徒增愁绪而已。
正思量着,又听康熙在说醉话,梁九功心中难过,康熙除了无可避免的大宴,几乎滴酒不沾,也不借酒浇愁,不快乐就去找快乐的事,只在有舒心的国事才小酌,从不超过三杯。此番喝了半坛,心头积了多少说不出的怨恨,可想而知。
“……把朕当成椅子……谁来了谁坐,只要是女的都塞到朕身边……也不问朕想不想、要不要……十四岁时这样!都四十岁了还这样……嗝……”康熙打了个酒嗝,颓败地倒在榻上,悲伤地望着今晚的满天繁星,“今儿天上不哭,地上哭,朕要把喜鹊通通射下来……虚荣的东西……只顾着自己在天上露脸……要真这么好心,怎么不每天飞上去给搭桥?偏拣着今天?混账……名字带着喜,却眼瞧着人家夫妻分离……谁喜得起来……”
魏珠抬了抬眼,他是通蒙文的,巴雅尔这个名字,在蒙语里正是“喜”的意思,敢情是借酒装疯,数落巴雅尔?他不敢猜,也决心不能把这话往外传,要传到了太后耳里,又有好一番折腾。他听得康熙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便大起胆子,与梁九功一人一边,把康熙搬到床上去,安顿好了,方才出去。
梁九功吩咐了几个小太监进去伺候,自己亲自送魏珠出去:“怎么了这是?”
“我们主子委屈,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魏珠愤愤不平地说,他压低了声音,“那个蒙古本家来的格格,竟是个小浪蹄子,跑到太后那里,说想给皇上做妃子。太后昨日找我们主子去,议着要给那格格名分,主子说了,得要皇上答应,那格格竟一掀帘子出来,问我们主子为什么不愿意她进宫,还说什么‘只想着跟姐姐一同伺候博格达汗’。太后大约想着本家多几个也不打紧,就逼着我们主子去问皇上。皇上说了不要,那格格又闹起来说是我们主子拦着,真气死人不偿命。”
“这么个忘恩负义的蹄子,怎么会听她的?”梁九功说,他是个极精细的人,硬是把太后两字隐去,不让人抓到他说太后的坏话。
魏珠义愤填膺,他跟梁九功都是练家子,打小跟着康熙练布库,十分高壮,攥着拳,像是要把谁拧死:“谁知道,那格格不知跟太后商议了什么,太后今日下午找我们主子去,要我们主子把常穿的首饰衣裳拿给格格,还说皇上要不要,晚上试一试就知道了。主子没奈何,还得亲手把那格格装扮得跟自己一样,我们主子多伶俐个人,挨了这窝心炮,话也说不利索,只能问那格格‘你到底为什么要嫁皇上’?。”
“那格格说什么?”梁九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事,宫里的这些妃嫔,虽也有性如烈火的,可从没听说有哪个未嫁姑娘给自己姐姐难看的。
“她说‘博格达汗是天下第一的英雄,我只嫁给英雄’。”魏珠说完,与梁九功同时一叹气,又说,“当下心头那份苦,就是我一个下人都不忍心,我们主子却还是好声好气,‘皇上不是英雄,他只是个人’。”
“我们看着皇上是圣明天子,五百年才一见的圣君,皇上却常说自己是孤家寡人,不愿意我们多说好听话。说皇上只是人,这句话,倒足见贵主子是皇上的知心呀!”梁九功深深地叹了口气,开了门,等魏珠走远了,才拖着疲倦的步子回去休息。
魏珠带着两个小太监走在通往太朴轩的路上,今日下午的事情一直在心中萦绕不去。他陪着留瑕去太后那里,太后端坐在榻上,正与巴雅尔亲昵地说着话,见留瑕进来,先支走了巴雅尔,才说:“留瑕,今儿咱捉弄捉弄皇帝,好不好?”
“太后说好,留瑕努力巴结着就是。”留瑕蹲身一福。
“那好,你让人把你常用的首饰衣服拿来,等会儿我去赴宴,你就在这儿,把巴雅尔扮得跟你一样,我让人给信号,你们俩过来,咱看看皇帝认不认得出来。”
太后微笑着说,眸子里却闪着警告的光,留瑕的脸色猛地变白,颤着声跪了下去:“太后,巴雅尔进宫的事,我从没挡着不让,您若不放心我,直接问皇上就是,何必这样戏弄皇上?他恼起来,就是巴雅尔进了宫,也没有好脸色的。”
“皇帝要不要巴雅尔,今晚试了就知道,你别多心,我也是为你着想,你虽然没有孩子,但我瞧着已经是稳稳当当的六宫之主,那是尽量不要专房的好;前些日子你心绪不佳,皇帝陪着你是应该的,可宫中这么多嫔妃,谁都眼巴巴地盼着。你既然已是贵妃,也许不久就要升皇贵妃,心胸也要大些才是。你也是过三十的人了,不能像从前那样撒娇,要学着劝皇帝多亲近其他人,这对你好、对其他人也好……”
太后拿起黄瓷龙纹茶碗呷了一口,看着低头不语的留瑕,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想得太多,我这不是帮你吗?执掌六宫,要的是人家敬你、爱你、怕你却又离不开你。做了皇贵妃,就得要公平,至于皇帝的宠爱,还是分些给旁人才好。巴雅尔年轻,虽然不像你那么懂得皇帝,可是比其他人活泼、相貌也好,跟你从前的样子很像。我前些日子让御医给她诊脉,身体健康,看来是个宜男相。你们是姐妹,她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就算得宠,还有个先来后到,你是姐姐,又是主位,绝抢不了你的锋头,再说,在宫里多个帮手,有好无坏,嗯?”
太后说完,也不等留瑕回答,摇着扇子,起身梳妆去了。留瑕跪着,魏珠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用手绢擦了擦脸,起身命魏珠去取东西,亲手把那些康熙亲自挑了送给她的东西,都簪在巴雅尔头上。魏珠捧着首饰盘,侍立在侧,真是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踢过去把巴雅尔踹死,只听着留瑕开口:“你到底为什么要嫁皇上?”
“因为博格达汗是天下第一的英雄,我只嫁给英雄。”巴雅尔毫不犹豫地说,她转过头,那双细长的凤眼里,流露着固执与崇拜,坚定地看着留瑕,“姐姐,我曾经很想做你,我想跟你一样。当我进宫后,我发现我不是你,我学不来你的温柔体贴,你是一个水一样的女子,你是博格达汗的孛儿帖。可是,我也发现了我自己,我比你年轻,我可以带给博格达汗更大的雄心壮志。这世界上,还有好多还没征服完的地方,我要陪着他去打仗、陪着他去征服这个世界,我不在意名分,但是我要陪在他身边,我要鼓励他,做他的忽兰。”
孛儿帖是成吉思汗的元配皇后,虽有许多后妃争宠,可是成吉思汗始终最敬重她,但是忽兰却是成吉思汗最心爱的。众后妃都留在蒙古本部,唯有忽兰伴随成吉思汗千里西征,最后死在征途,冰缝之下埋葬的,是一颗火一样炽热的女人心。
魏珠知道这事,心中觉得巴雅尔根本是异想天开,看着巴雅尔又转过头去对着镜子,他的嘴唇紧抿着,忍着不要口出恶言,但是他心里暗骂:“贱蹄子,做忽兰?你也配吗?”
但是留瑕丝毫不以为忤,她眸子里掠过一丝悲伤,却温言说:“皇上不是成吉思汗、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的英雄,他就是他、只是个普通人。”
“博格达汗是英雄,大英雄。”巴雅尔固执地说,嘟起了嘴。
“他只是人,一个男人。”留瑕用一样淡然的语调说。
巴雅尔猛地转过头,郑重地说:“博格达汗是大英雄!”
留瑕无奈地笑了笑,但是在魏珠看来,却十分可怜。巴雅尔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留瑕。
魏珠叹了口气,太朴轩已经在望,走进去问了情况,留瑕已经睡下,是蓝嬷嬷起身把她哄睡了,蓝嬷嬷对魏珠说:“师傅,我看主子刚才的样子,竟有些像前头有孕的时候,明日,还是让御医来瞧瞧吧?”
“不会吧?主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