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皇上把那把红毛番贡的宝刀都献了敖包做祭呢……”
五月的克鲁伦河,正是水草丰美的季节,这条从汉书以来就有记载的河流,平时的水量并不大,只有在夏季才略为丰沛些。长河从肯特河往南折东而去,进入呼伦湖,随着湖水汇向额尔古纳河,再与黑龙江接头。
克鲁伦河对蒙古人有重要的意义,对有心称霸的人,更具意义。这条河,正是成吉思汗毕生活动最频繁的地区,他的称汗与传说中的墓葬,都在克鲁伦河畔。
三百年前的一切都走远了,打马走过的成吉思汗已经无处可寻,他心爱的八骏马也杳如黄鹤,只剩下几匹听说是八骏后代的神驹,在每年祭拜成吉思汗时,被牵出来供人膜拜。这几匹马是从不上马鞍马具的,养得肥壮好看,只是没受过训练,自然上不得战场。
河上反射着粼粼波光,河边一溜儿生着野玉簪花,迎风摇曳。一只手擦过花瓣,轻轻摘起,淡淡的清香,为这条河所背负的历史,平添一分温柔。
康熙皇帝站在河边,在他身后,大军已经过了河,正在休整。在他们前方,就是噶尔丹原先的藏身之处,但是大军过河的时候,他们却丝毫没有临河而拒的阵式。康熙转着手上那朵玉簪花,淡淡地说:“不懂得利用地形,据河拒战,蠢货。”
一个都统过来,行了个军礼:“皇上,奴才来请示,何时出击?”
“明天,传旨下去,朕亲率中军中营,全部都轻骑简装,两日赶往克勒河,让喀尔喀的沙津亲王还有六额驸敦多布多尔济他们跟朕一起去。他们是地头蛇,打小在这河边长大的汉子,叫他们点起本部兵马,朕要追击噶尔丹。其余人等,可缓些,四日之内,到克勒河来寻朕。”康熙淡淡地吩咐。
噶尔丹已经逃走了,他没有想到康熙亲率的中军来得那么快,已经到了自家门口。半夜上山俯瞰,才警觉清军数量数倍于己,慌忙逃走,清军的探马去查看时,发现他们已经走了至少一天。
但是康熙并不急着去追,他看着自己的军队,全都是健壮男子,而噶尔丹的军中,还有妇女老弱,跑不远的。
次日清晨,康熙点起兵将,亲自去追噶尔丹,铁蹄如风,在王爷们的向导下,康熙很快就追上了被噶尔丹抛在身后的老弱妇孺。他们惊慌失措地站成一团,有些人拿起了刀,孩子吓得攀着母亲的脖子号啕大哭。康熙冷着脸,对土谢图亲王说:“让人去问问他们,噶尔丹还有多少人马?”
土谢图亲王答应一声,招手要人去问。喀尔喀与噶尔丹所属的准噶尔部在多年的征战中,早已杀成了世仇。几个喀尔喀军士问话时候,自然也没什么好口气,准噶尔人也不回答,只是拿着刀,冷冷地看着他们。
康熙眼看问不出结果,努了努嘴,叫过敦多布多尔济:“女婿,拿些金银把话骗出来。”
敦多布多尔济很年轻,才二十出头,也是博尔济吉特氏子弟,高大俊美,却很伶俐。他从怀里掏出几个金瓜子,上前去,对一个老准噶尔人笑眯眯地一躬身:“老大爷,我们这是要去会合的军队,向您问件事,两边都在打仗,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走得那么匆忙?您的牛羊呢?”
准噶尔老人见他如此有礼,气度非凡,忖度着说:“逃难,哪顾得上这些?”
“逃难?您这么大岁数,还逃什么难?”敦多布多尔济故作惊讶,还亲自搀了老人家到旁边,招手要人拿水来,敬了一碗水。
康熙微笑,对沙津说:“你们家这个小王爷,是个人精。”
“那是,他从小就是个温柔性子,没有脾气。科尔沁本家的格格有时候来我们这里玩,都喜欢他作陪,又斯文又有耐心,人也漂亮,当然,还是要靠皇上多多提携了。”沙津赔着笑说。
康熙传令让军队就地休息,给敦多布多尔济时间慢慢问话。他看着原野上散乱的箱笼物事,里头还有些金银珠宝,又问沙津:“你觉得,噶尔丹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
“小臣猜想,他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沙津整理了思绪,谨慎地说,“这些金银财宝虽然贵重,但是比起兵马就不值钱了,又重,是拖累。这些老弱妇孺自然更不值一文,不过噶尔丹这样做,却是断了自己东山再起的路。这些人,都干系着一个家族,把他们弃而不顾,往后拿什么来号召百姓?把这些钱财丢下,往后拿什么去收买情报、拿什么赏人?所以小臣说,他已经是穷途末路。”
“你说得甚好。”康熙点头,对这位看来木讷的蒙古王公又有了另一番看法,“看不出你这三大五粗的蒙古汉子,还有这么伶俐的心思。”
“小臣从前也不懂,只是看到这番景象,就想到当年我们喀尔喀七旗南迁投靠皇上的时候。汉人有句话说‘风水轮流转’,现在他们准噶尔人也到这个地步了……”沙津看着那些手足无措的准噶尔人,有些怜悯,更多是感慨,轻轻一叹。他的一个小女儿就是在战乱中失散,再也找不回来了。
康熙没有言声,却看敦多布多尔济跑回来,扣着他的马辔:“皇上,他们的人数比我们想的还少,只有两万,而且有些还只是小孩子,一半由噶尔丹本人带,一半是他的妻子阿努娘子带,分成两路逃了。”
“好,快追!”康熙一挥手,要众人上马,绝尘而去。
大军追到拖纳阿林,抚远大将军费扬古的先锋已经在那里等着康熙,噶尔丹已经跑远了,但是都在费扬古的军力范围之内,很快就能进行决战。康熙因为军队存粮不足,辎重都在后方,不能再往前,于是分拨粮草,将部分军队交与内大臣马思喀,命其继续追击噶尔丹,自己则准备班师。
当夜,康熙驻跸于拖纳阿林,远处有一个战俘营,关押着投降的额鲁特人、准噶尔人。马思喀进帐来,打了个千,康熙正在写信给太后,抬头问:“怎么了?”
“回皇上的话,战俘营里挑了几个容貌看得过去的女孩子,微臣们想,皇上辛劳了这么些时日,是不是……”马思喀咽下了后面的话,脸上带着一抹男人之间的善意微笑。
康熙哪有什么不明白?他这次亲征早就憋得慌,前些日子,战局瞬息万变,顾不上这些,现在战况大好,不免也就心痒痒的,还要端着皇帝的架子,轻声咳了咳,挥了挥手:“嗯……”
“微臣明白。”
马思喀退出去,康熙又低头去写信给太后,他喝了口水,静下心,恭敬地写着:“……此行臣统大兵深入,贼望风遁逃,全师凯旋者,诚大庆幸。至蒙古之性情、地方之水草、兵法之宜守、宜战、宜招徕、宜遣使、宜焚燎,及断其道路、防御堵截、难易机宜,目所洞悉、身所经历咸已知之,自兹以后、亦甚易易矣。”
把墨又在砚里磨了几圈,康熙伸出左手,用笔管点着自己的指节,掐算时日,才又援笔写道:“……臣于六月初十日内可至京师。臣此行乃国家福祉;上天眷佑,为此不胜欣喜慰切,具奏以闻。”
吹干了信纸,用端楷写好信封,亲手封缄,这才呼出一口大气,要回家了!他看着桌上另一封已经拆开的信,是顾问行的报告,用一丝不茍的楷书写着留瑕的状况。她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另外还附上脉案跟药单,康熙轻轻敲着那张脉案,闭起眼睛,脸上的表情,爱怜万分,似乎他的手指,是按在留瑕的皓腕上……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让他睁开眼睛,马上恢复成众人熟悉的康熙皇帝。他静静地看着马思喀领着五六个蒙古少女过来,都换过了衣服,瑟缩着不敢上前,也看不清楚面貌,一走进来,就腿软跪了下去。
一样是蒙古姑娘,怎么就没有留瑕那份敏慧爽利呢?当年在布库场召见她时,她可没发抖过呀!康熙想到这里,原本的欲念消了大半,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你们几个,许过人家的、有心上人的,自己站起来,朕放你们回去。”
这群女孩子们,犹豫地看了马思喀一眼。康熙说:“不用看他,没人愿意自己的女人还想着别人,朕也一样。甘愿伺候朕的留下,想走的就走,朕说话算数。”
一个看起来很伶俐的娇小女孩首先回过神,磕了个头:“奴婢不敢诓博格达汗,奴婢心里头有人,生也跟着他,死也跟着他。”
说完,就站起身来,康熙点点头:“好样的,马思喀,一会儿赏她二十两银子。小姑娘,这二十两银子,算是朕给你的贺礼,拿去打个头面,跟你的情哥哥好好过日子吧!”
“奴婢谢博格达汗赏。”
女孩子又磕了个头,其他人见状,纷纷起身,到最后,只有一个女孩还跪在地上,康熙问:“你呢?不想回家吗?”
“奴婢的家人早给噶尔丹杀了,一百多口人只剩奴婢一个,奴婢无处可去,甘愿伺候博格达汗。”那个女孩子清楚地说。
康熙想起留瑕,很多年前,留瑕出宫彻夜不归,回来之后,康熙问她是不是想走,但是留瑕却说“奴婢离了乾清宫,还有哪里可去呢”,思及此,康熙对这个女孩生起一种怜爱:“抬起头来。”
那女孩子抬起脸,又低下头去,马思喀得意地看见康熙的惊讶,这个女孩,可是他从将近万人中挑出来的,如果放在北京,那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在这里,那可真是个宝了。他欠身回奏:“皇上,这姑娘虽不是个格格,可也身份不凡,她母亲也姓博尔济吉特,说起来,是慧娘娘的族人呢!”
康熙凝视着她,那张脸,虽与留瑕只有六分相像,对康熙来说,却已经够了。她那低垂粉颈的模样,与留瑕最是神似,虽没有留瑕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江南水灵之气,却多了几分憨直淳朴。康熙深深地望着她,思绪飘回了在古北口的初遇,那抹长河落日般的凄艳,已经很久没在留瑕脸上见过了……
那个女孩子低着头,她感觉到康熙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即使是豪气的蒙古姑娘,对这种事也多少不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