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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表情里,已经没有半分怜爱:“把她肚子里的‘皇帝’,打掉!”
留瑕挣扎着,可是那碗汤向她灌来,她听见人们喊着:“娘娘,喝吧!喝吧!”
康熙森冷的目光落在留瑕身上,她不再理会那些人,可是他那鄙夷的、伤透了心似的神情,却成了留瑕最深沉的梦魇,挥之不去……
“娘娘,四更了。”承乾宫管事的蓝嬷嬷隔着帐子轻唤。
留瑕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她猛地掀开帐子,急急地问:“皇上昨夜可回来过?”
“皇上没有回来。”蓝嬷嬷扶起留瑕,轻轻给她抚了抚背顺气,柔声说,“娘娘想皇上了吧?”
蓝嬷嬷是有名的“破肚总兵”蓝理的寡嫂,却与小叔剽悍的个性不同,是个塾师的女儿,知书达礼、聪明坚毅而且侠肝义胆。蓝理很敬爱这位嫂嫂,蓝理与靖海侯施琅过从甚密,而康熙需要更进一步收买蓝理忠于自己,听人提起过蓝理有个嫂嫂是乡间有名的老侠女,这次留瑕怀孕,需要多几个管事嬷嬷,就让蓝理把嫂嫂送进来伺候留瑕,以君恩与人情羁绊蓝理。加上蓝嬷嬷的女儿早已出嫁,也就把留瑕当成亲闺女看待。
“是啊……从前黏着,怪烦人的,现下不在身边,倒想他了。”留瑕勉强地扯了扯唇,她怎么能告诉蓝嬷嬷那个噩梦?
“皇上若听到了,定然开心得很。”蓝嬷嬷笑了起来。帮着留瑕洗过手脸、换衣裳、梳头,留瑕坐在妆台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皇上,四更了。”“朕不能多睡一会儿吗?”……
留瑕忽然轻笑起来,她记得太皇太后给了她一把戒尺,她一直就在等着什么时候能用戒尺。有一回康熙难得地赖床,她终于逮着了能用戒尺的机会,她兴冲冲地找出戒尺,对康熙说“皇上不起来,奴婢的戒尺可就要冒犯了”,康熙不信邪,用被蒙着头说“不要在那边拿戒尺吓唬朕,有种你就打打看”……
记忆里响起康熙的惊叫,她扯下被子,真的就往康熙屁股上打下去。康熙先是吓了一跳,之后气坏了,夺过戒尺就追着她跑:“你这胆大包天的小鬼!敢打朕!你过来!朕非要把你打个屁股开花不可!”
“娘娘、娘娘。”蓝嬷嬷喊了几声,留瑕回过神来,镜子里的自己,早已不是当年做女官时清爽伶俐的装扮。
留瑕望着镜子,只见高高的一字头上簪花迭翠,垂着长长的翠叶坠子;一对金凤衔红宝石耳坠,照得腮边一层淡淡的红光,修饰了太过苍白的脸色;脂粉上得也比从前厚些,胭脂也重了;过了三十的她,不能穿淡色浅色,一件秋香色织八吉祥纹斜襟琵琶扣袍子,外套着紫金地洒绣百花镶玫瑰红边坎肩。
看着镜中自己的贵妃装扮,留瑕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人,就老了十年。
两个宫女左右搀起她,往宁寿宫请安去,临走,她交代魏珠:“你差人去佟家,请阿玛额娘有空进宫一趟。”
佟国维夫妻隔天就进宫请安了,佟夫人与佟贵人知道留瑕有事要找佟国维商量,母女俩避到东明间说话,只留魏珠陪着留瑕。
“今儿请阿玛来,是要跟阿玛商量一件事,前线正在打仗,我和太后思量着,是不是办个法会,给前线将士祈福,阿玛觉得怎样?”留瑕把一份折子递给魏珠,让他拿给佟国维。
佟国维有些讶异,却还是双手接了,他迅速看了。留瑕啜着茶,目光落在茶汤上,清澄碧绿的龙井反射着门外射进的阳光,映在留瑕眸中,一闪一闪。佟国维看完折子,倒没什么惊讶,欠身说:“既然是娘娘与太后老佛爷的意思,老臣尽力去办就是。”
“这事儿,阿玛是不用出面的。”留瑕却抓住了他在合上折子时,那一瞬间的皱眉,用碗盖缓缓地拨着茶上的一根茶枝,“由太后做施主,我去出面。只是我在深宫,不能出去外头活动,外头诸事就拜托阿玛了。”
佟国维的眉毛一抖,脸上这才扬起一丝笑意:“老臣明白。”
送走了佟氏夫妻,就看见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打了个千儿:“禀娘娘,奴才是启祥宫人,我们宫的兰贵人殁了,请娘娘预备着后事。”
留瑕与魏珠一听最后那句话,都变了脸色。魏珠气得发抖,兜脸就赏了那小太监一巴掌:“没眼色的东西,谁教你来承乾宫说这浑话!”
小太监先是一楞,后来才知道自己说的话,听起来竟是咒留瑕早死,连忙跪下磕了不计数个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从小吃屎长大的,娘娘饶命……”
正乱着,又从后头赶来敬事房的副首领太监赵守宝,是魏珠的师兄。他认得那个小太监是启祥宫人,憎恶地皱了皱眉,先跪下磕了个头:“奴才,敬事房赵守宝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吉祥,起来回话。”留瑕看他神色,就知道也是要来禀海棠的事,让人把那启祥宫小太监轰出去,才问,“兰贵人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的话,娘娘去看过后,有些起色,但只是回光返照,昨儿夜里,‘急病’……”赵守宝强调了那个“急病”二字,停了停才说,“而亡,知道兰小主跟娘娘有交情,而且也是宜妃娘娘的心腹人儿,我们顾老师傅亲自去监督着送兰小主上路的。”
留瑕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赵守宝说的话乍听都没有问题,只有知情的人才知道其中有些出入。留瑕脸色惨白,思索了一下,才抖着声音说:“我知道了,你让顾师傅拟个章程来,兰贵人的后事,要多做些功德。可怜她孤零零一个人,我这里出三千两,给她家里做个奠仪吧!”
“娘娘是菩萨心肠,兰小主地下有知,定然也是欢喜的。奴才这就去转达娘娘的意思。”赵守宝又磕了个头,退出殿外,却不急着走,侧身站在廊下。
魏珠一看留瑕,她忧郁地点了点头,让人扶着往佛堂去,魏珠才走出来:“老哥,这是怎么档子事?”
赵守宝扯着魏珠走到承乾门内,空荡荡的夹道很长,有人经过一眼就能看见,而且站在中间说话,一点也不怕旁人听到,赵守宝说:“确实是魇镇,你和娘娘疑得没错。”
魏珠点了点头。在宫中,只要寻着了这种事,嫔以上的妃子要由敬事房上报处置,或降级、或关入北三所,几乎都是一辈子不见天日的;贵人以下的妃子,则看着家世如何,名门出身,比照嫔以上的办理,若是后台不硬的,就直接报个急病而亡,一了百了。魏珠寻思着问:“用的是酒还是白绫?”
“我们哥几个原先商议着要掺毒,可是御医那里拧着不肯,怕担事,夜里师傅过去劝了几句,兰小主不肯上路,就用了白绫。”赵守宝的语气很淡,把前因后果讲了个大概,却仿佛只是谈论喝茶吃饭的琐事,他对于主位们处理这类事的心思很清楚,他说,“我瞧着贵妃娘娘有些不安,你这主子大约没遇过这样的事,怀着孕的人,又最容易胡思乱想。你回去之后,多注意些,别让娘娘把这事往心里去。我们在宫里打滚这些年,这种事见多了,横竖咱注定是个没儿女的孤老头子,不怕冤魂缠身,娘娘们不一样,你要多注意。”
“那是。”魏珠躬身,赵守宝之前是慈宁宫总管,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几十年了,处置过不知多少这类的事,比他年资深,见识更广,在宫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其他娘娘我不担心,就没见过也听过,但是你家主子是给捧在手心长大的,皇上爱、太后疼,这些个埋汰烂污的事儿,我其实也不忍心让你主子知道,只是做了贵妃,总是要知道个首尾,咱办事人也才不为难不是?”赵守宝缓缓地往外走,拍了拍魏珠的肩膀,“魏珠,你跟着贵主子好好做,要是主子生了个阿哥下来,老哥哥还要靠你提携呢!”
“老哥说哪儿的话,您才是师傅跟前第一人,敬事房除了您,谁能接师傅的位子?我也有年纪了,不想那些个有的没的,我们主子待我好,我也就认定承乾宫不走了,倒是我们主子要仰赖您的地方,那可多着呢!”魏珠微笑着,从袖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塞到赵守宝手里:“这是主子的一点意思。”
赵守宝一摸那张纸,就知道是正宗山西范家票号的龙头银票。山西范家是头号皇商,与内务府关系良好,他们的银票鲜亮硬挺,一摸就与其他的银票不一样,而且看那银票的大小,也绝对不在五十两之下。赵守宝又拍了拍魏珠的肩:“既是贵主子的赏,就没脸子地收了,有什么要效力的,你来说一声,我一定帮着。”
赵守宝去了,魏珠连忙转回佛堂,留瑕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前面的条桌,放着一本经,正在喃喃地诵读。
“主子,奴才问清楚了。”魏珠在她身后跪下,将问到的事情娓娓道来。
留瑕木着脸听完,什么也没说,摆了摆手就让魏珠退下。魏珠在离开之前,听见了留瑕又开始喃喃地诵读着同样的一段梵语,一遍又一遍:“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
魏珠走出来,正遇见蓝嬷嬷要拿藏香进去,连忙拦住:“嬷嬷,您老也吃斋念佛,主子在念什么呢?”
蓝嬷嬷侧耳听了一阵,叹了口气说:“是《往生咒》……《往生咒》是要除业障、生净土。咒比经要更诚心,不能有杂念。我不进去了,你关照人们,除非主子叫,要不然都待在外面,别扰了主子修行。”
留瑕闭着眼,不断地重复着,咒语组成的回旋音调中,她陷入了一种怪异的虚无之中。在那似醒非醒的迷蒙中,她听见了海棠的声音,惊恐、无助而又疯狂地尖叫着:“皇上!皇上!格格!格格救我!格格!”一阵喑哑杂乱的公鸭嗓音后,又是海棠凄声厉喊:“我不该死!凭什么要我死!我不甘愿!格格、格格、贵妃娘娘!你们去找贵妃娘娘!去找娘娘!”
那尖声的呼唤变成了诅咒,诅咒着这令人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