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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挤兑她,等做了正宫再挤不迟,做不到正宫,大约也没这分量挤她!”
康熙平常不大数落人,可要认真骂起人来,那真是刁得五毒入心还不带脏字,直勾勾地像千把利刃插进佟妃心中,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又恨又气,手脚胸口都气得发凉,急怒攻心,她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撑起身子抗辩:“臣妾就是挤兑她怎么着?留瑕的年纪不小了,男女七岁便不同席,何况她已经二十好几?整日价地在您身边拌嘴使气,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您倒好,越留越上劲。东西十二宫,有眼睛的谁看不出来这是两厢情愿?既如此,又何必给她寻人?您再这样把她宠着、纵着,她还能嫁给谁?”
“你这是跟朕禀事,还是泼妇骂街?你不要盘算着自己又是皇贵妃、又是表妹,就可以插手乾清宫的事。”
相对于佟妃又怒又怕的尖细嗓音,康熙的声音显得阴沉而冷酷,正如佟妃在意的是留瑕的身份,而康熙真正关切的是佟妃有意来管他的寝宫。他一挥手,把那碗冷茶从佟妃脸边扫过,依然噙着那抹如刀的犀利冷笑。
“留瑕是朕的宫里人,朕要嫁她,那自然要风风光光地嫁,你等着瞧,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少了一样,朕的名字就倒过来写!朕若是要留,那也是风风光光地留。朕与她的事情不要你多嘴,你不要忘了,你的皇贵妃是朕一道旨意封的,要废也只是一道旨意的事!”
这样的警告已经很明显了,往昔的佟妃必定不会再多言,此时她惨笑着起身,并没有感觉皇权的压迫,只觉得康熙那样残酷而绝情。可是,她还要作最后的努力,眸中尚有未灭的火光,她的声音轻如游丝:“我这一身都是皇上给的,您什么时候收回都可以,可我从没想过管您的事,我没有玩弄朝政的本事,也没有那个心思。您怪我挤兑留瑕,这不假,可您替我想,谁有那个心胸气度看着自己的男人成日宠着另一个女人?”
“朕是皇帝,不是你自家的男人!”
森冷的两句话堵住了佟妃所有的想望,康熙冷漠地断绝了她二十年来的梦想,她眼里的康熙此刻异常清晰,一个时刻紧握皇权、除了皇权什么都可以舍弃的负心人。她哑然惨笑,胸中一呛,咳了两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花,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恍惚间,那温热的怀抱与鼻间传来的龙涎香很熟悉,可她却觉得那样寒冷,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这头行宫正在忙着传御医,跟来南巡的老御医却不在,他往留瑕家看了病后,就溜到山中寻僧访道去了。
差不多午饭过后,老御医切完了脉,又看了留瑕腕上的痘,一拈长髯,半月形的眼睛笑得眯起来:“恭喜格格,痘疹的势头已过,只要再等几天,这些痘就会自己结痂脱落,不会有疤痕的。”
“是吗?谢谢先生。”留瑕微笑起来,连忙唤管家取银封来,“先生,这几日劳烦您,实在过意不去,这点心意,请先生用杯茶水吧。”
老御医擦了手,接过茶来呷了一口:“格格太客气了,这是您吉人天相,老朽不过适量用药而已。说句实话,皇上派老朽来时就吩咐过,若是治好了格格,让您完完整整地回到乾清宫,要赐老朽一笔银两,在太医院招些年轻人研究这痘疹的治法。说到底,这也是您赏给老朽的礼。”
“哦……”留瑕点点头,似乎还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
老御医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老朽是个修道之人,这几日在玄武湖边见了一个道观破败得不成样子,里头的道长倒是很有学问的,格格若是觉得不过意,就把这银子捐了道观做功德吧!”
“唉,我记下了。”
留瑕让人送了御医出去,自己拿起了绣篮打发时间,管家的妻子刘婶捧着几匹锦缎,挑帘走进,站在留瑕床边。
“格格,这是沐太太送来,要孝敬太后老佛爷的月亮花锦,您要不要过目一下?”
留瑕放下手上的活计,仔细地看了看那些锦缎,沐家云锦是有名的做工精细,这几匹又是其中的极品,茶碗大小的圆形寿字衬底,上面又织着凤凰、牡丹,配色和谐。留瑕点了点头,示意放到外间那些要带走的东西里。
她斜倚着床,柔顺的长发松松地扎着辫子,绣篮里,一只鲜黄色的小老虎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傻乎乎地抬头笑着,另一只则抓在她手里,正要缝上耳朵、挑上胡子,刘婶对她说:“格格,这虎头小鞋活灵活现的,是做给谁呢?”
“这是给四爷做的,离京前,他看见我之前给五爷做的鱼鞋,说也要我做一双。”留瑕看着那只咧嘴笑的老虎,苍白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轻松。
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刘婶说:“怕是下雨了?”
说着就要去关窗,留瑕连忙阻拦:“别,拉下窗纱就成了,我想看看春景。”
刘婶应了一声,把厚纱窗架拉下来,顺手把趴在窗沿的雨蚊扫走,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大雨的气息。厚纱透不进风,隐隐绰绰看得见院中瞬间变得白茫茫的一片,雨点打在瓦上,发出响亮的噪声,留瑕耐心地等着。过了片刻,雨就慢慢地变细了,轻飘飘地落在庭内开败的落花上,透过敞开的院门,可以看见湖上斜风细雨、烟柳朦胧,一派清幽。
留瑕默默地做着针线,心头数着日子,南巡已经足足两个月了,想起来,就像做了场大梦,醒来之后,康熙与她,好像更亲近了,又好像更疏远了。她隐约感觉,这次的南巡对她的生命是极大的转捩点,只是那最重要的转变何时来临,她心中还没有底。
午后细雨绵密,留瑕放下针线,沉沉地睡了一觉,梦中有一缕幽幽笛声牵引着她,觉得身子像雨丝那样轻盈、像柳枝一般柔软,也许是化作人间雨、或是河岸柳,前方江波碧水间,似乎有个相当熟识的人乘船而过,她心头顿时觉得万般不舍,想伸手去挽住,却越拉越远,梦魂中都觉得惆怅难耐……
忽而惊醒,再入梦时,依稀像在宫中,红砖墙、明黄瓦,落花满阶无人扫,长风吹动一树雪白,花雨纷飞中,有人将她牢牢抱住,待要挣脱,却又乏力,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不害怕,只觉得说不出的温柔甜蜜,鼻中嗅出淡淡的龙涎香,心中一宽,再不矜持。
一场春梦直到掌灯时分才悠悠转醒,帐中还留有龙涎残香,但梦中之人早无踪影,她怅然地四下看去,才发现不过是帐下踏板边一个青瓷博山炉70发出的香气。长长一叹,起身去拿汗巾,坐在妆台边将额上、颈间的汗揩了,低头一看,妆台上放着一封素纸封的信,也没写收信人、背后也没有花押,留瑕眸中一跳,却有了生气,她急忙抽出里面的素纸折子,却见一行行流利的行书写着:
谕留瑕:
前者往尔家去后,诸事缠身,不得再往尔家共赏玄武湖景,甚憾。回銮时日已定,三月初一便奉圣母太后登船溯河北上,入鲁弃舟登车,三月二十之前可抵京师。
昨日问过御医,知尔痘疾粗愈,朕心甚慰,已着御医加紧调养,料无大碍,待尔康复,再宣伊入京。朕适才去祭纳喇71女官,巧遇尔家世交沐某,伊言道与纳喇家亦是世交,故来祭扫。此人相貌看得去,略问商道也是井井有条,曹寅告朕,说沐某在旗,帮办省中事务很经心,照看尔家产业十年,未有侵夺之心,尔卧病,又常来探望,实属难得。只尔系黄金血胤、朕之幼妹,员外郎蕞尔小官,与尔往来,未免有些悬殊,朕拟加其为四品候补道,让帮办曹、李72两家事,这话只对尔言,放在心中便是。
此中还有一事要对尔言,便是规矩,尔若淹留江南,规矩当同留江宁,但朕实喜规矩顽皮灵动,万难舍弃,故先带了回京。若太后诏尔来京,朕当面奉还,若尔归嫁江南,则规矩留朕作一心念可好?
朕不日离宁,无暇与尔再见,此心此情,尽在信中,随信寄上一只南朝青瓷博山炉并一盒龙涎香,着人点了给尔安睡,物虽微而心实远也,勿笑。特谕。
这信也没有落款,墨色尚新,像是刚刚写完,留瑕看着信,眸中的神采一寸寸退去,给沐蓉瑛加官、让他与曹寅李煦一同办差,是把他当做了心腹人来看待,可是,她如何不懂康熙信中的意思?给他加官,是为了抬高他的身份,好配得上黄金血胤的她!
留瑕把这信用力一攥,她恨他玩弄了她的感情,来探病时说要她回去,此时又要她嫁给沐蓉瑛,还好意思拿规矩来表示不曾忘记她!留瑕很想三下两下把信扯碎,可是谁都不能扯皇帝的信,只得又松开。素纸松开来,像她的心一样,已经破了几个口子,疼得一阵阵发抖。
镜中的倒影也跟着颤抖,眼前的一切不知是因为发抖还是怎么了,竟模糊起来,留瑕感觉到强烈的憎恨,还有强烈的依恋难舍,她恨声说:“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为什么!”
滚烫的泪滑过同样滚烫的脸,滴落在书案的砚台里,被墨锭辘辘磨过,听在耳里,像磨在心里那么痛苦,留瑕援笔,含悲忍泪用气得发抖的手端楷写下回信。
她用尽量恭敬的措辞驳斥了康熙意图要她嫁给沐蓉瑛的想法,因为太后绝不可能同意她嫁给汉人,她明白了当地告诉康熙,不用怕她死赖在宫中不走,她已打定主意任凭太后指婚,横竖哪一个都是满洲亲贵子弟,不需要他来加官晋爵。她越写越怒,怕自己写得太过火,丢开了笔冷静片刻才又继续写下去。
这封信很快就送到康熙手上,还附上一枝海棠花,他在灯下拆看,不恼怒,只是寂寞地笑了笑。他早料得到留瑕的愤怒,即使留瑕的激烈反应让他清楚感觉她对他仍有依恋,可是他必须要预告她这样的未来。
佟妃被送回去住处了,下午那场大胆的争吵,让康熙警觉留瑕将成为他与后宫之间极大的冲突点,而后宫,是他稳定朝政的秤子,必须不偏不倚,让各方势力保持平衡,皇权才能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