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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水。”丹臻低头看了她一眼,却又摇摇头说:“但是这水不能用吧?不知道放多久了?哎哟!”
小女孩错愕地看着丹臻,他脸上被溅了几点水珠,小女孩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为什么会有水?”
“里头养着鱼呢!”丹臻的脸红红的,不知道是给太阳晒的,还是女孩擦得太大力。他转过身去,又攀着陶缸,小小声地说:“是条金鱼……”
“金鱼吗?我要看我要看!”
小女孩也要去攀陶缸,但是个子太小,又捧着梨,丹臻微笑:“要不,我抱你,这样就可以看到了。”
“嗯!”小女孩答应了一声。丹臻从她身后把她拦腰抱起,这才探头看见陶缸里,养着一朵含苞青莲,刚才那只小白蝶轻飘飘地降落在莲花上,收起翅膀;莲叶下,一只金红色的金鱼自在地悠游着。小女孩伸手进去,戳了它一下,金鱼尾鳍一翻,沉进水底,也溅了她几滴水珠。
丹臻放她下来,看见她脸上也有水花,伸马蹄袖给她擦掉。她笑了笑,一个小小酒窝掐在腮边,丹臻期期艾艾地说:“唉……这……这……水……这水不能拿来洗梨,可怎么办呢?”
小女孩看着梨子,脸上也红红的:“算了,顶多把皮丢掉成了。”
两人坐到门槛上,丹臻小心地用刀切了一片梨子,因为没有垫着的东西,不能直接切成两半,两人你一片、我一片,分吃着那颗大梨子。那只小白蝶又飞了过来,丹臻切了一小块,丢在地上,小白蝶就扑了过去,停在梨上。
“我说这只蝴蝶怪怪的,它是不是迷路啦?”丹臻不解地看着蝴蝶说。
小女孩吃着梨,耸了耸肩:“我也迷路啦!”
“你也迷路?”丹臻喊了一声,看见她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开心,他喜滋滋地吃着梨,半晌才说:“我好像也迷路了。”
“朕来带路。”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个孩子回头,二十岁的康熙皇帝穿着月白长袍,腰间束着银白带子,外罩一件缎面天青巴图鲁背心,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一双明亮的眸子促狭地看着丹臻。
“皇上。”
丹臻喊了一声,康熙拾阶而上,拍了拍他:“小子,四下不见,你额娘都快急疯了,你倒好,跑英华殿来找小姑娘了!”
丹臻讷讷地低了头,却见那小女孩蹲身一福,郑重而优雅地说:“皇上吉祥。”
“吉祥,你是谁家的小姐?这深宫大院的,一个小姑娘乱跑,可多危险?”康熙和蔼地说。
丹臻虽然低着头,却聚精会神地听,他还没问她的姓名呢!只听女孩子口齿清晰地说:“奴婢是科尔沁三等台吉、江宁将军阿郁锡的女儿,博尔济吉特•;留瑕。”
“哦?阿郁锡的女儿?那你是朕的小妹妹了,知道吗?你的阿玛跟朕的阿玛算是表兄弟呢。”康熙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来,朕看看你。”
留瑕怯怯地走上前去,雪白的小手,放在康熙长了硬茧的大手上,康熙仔细地看了看她,笑着说:“你长大了,一定会像太后、太皇太后那样,是个大美人儿。到时候,朕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
留瑕羞红了脸,虽然还小,但是她给福晋、命妇们闹得有些烦了,这次随父母进京述职,大伙儿看见她,都说要给她找婆家。她挣开了康熙的手,躲到丹臻背后去,牵着他的补服下摆,不说话了。
“小妹子害臊了,要不,朕把你指给丹臻吧!”康熙朗声大笑,旁边的小太监过来,把丹臻手上的小刀收走,又不知从哪儿寻来了水,给两人洗手,康熙淡淡一笑,“走吧!”
两人跟着康熙走。英华殿供奉着佛像,在紫禁城的西北角,离主建筑有很远一段距离,康熙是来帮太皇太后祈福的,他的肩舆停在不远处。他上了肩舆,两个孩子本要跟着用走的,康熙却说:“丹臻是男孩子,锻炼一下,小妹子上来跟朕一起坐肩舆。”
留瑕让人抱上肩舆,坐在康熙腿上,康熙踢了踢栏杆,轿夫便抬起肩舆走了。肩舆虽然走得四平八稳,不过留瑕坐在康熙腿上,总觉得离地面很远。她向来怕高,又不敢去抓康熙的手,只能紧揪着袍子,有些畏惧地盯着地面。
康熙静静地看着她,凝脂般洁白的皮肤下透出健康的血色,脸上有细细的汗毛,给阳光一照,像鲜桃般甜净,他感觉到她在轻轻发抖,便问:“你怕?”
留瑕转过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康熙这才发现她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哭似的,他柔声说:“不怕。”
留瑕似乎没有听见,依然紧盯着地面,肩舆轻轻一晃,她“呜”了一声就想放声大哭,但是一瞄见康熙,又忍住了。康熙一笑,他从没哄过孩子,孩子们一哭就让人抱去旁边,从来用不着他担心,可是留瑕那万分委屈的表情,却让康熙觉得怜爱。他将她抱近些:“不怕,颠不下去的,要真怕就抓着朕,嗯?”
“可额娘说……要遇见了皇上,要有礼貌的……”留瑕凝视着康熙,认真得像个大人。
“小东西,你倒知礼。”
康熙微笑,轻轻一点她的鼻子,留瑕羞怯地对他笑了笑。那只小白蝶还在院子里飞来飞去,两个孩子与康熙一起走远了,千门万户的紫禁城中,时光悠悠地斜射在遍布着水痕的红墙上,像是凝固了。
紫禁城本身只有两个颜色——朱红与明黄,那样鲜明的色彩是属于国家的,在宏伟的人间天宫下,所有人变成了灰的、青的。太监穿藏青、宫女穿淡绿,就是王公大臣的朝服也是石青,黯淡得像随时可以隐没到阴影或者地底去。
中轴线上的三大殿、乾坤两宫由东西十二宫胁侍,穿过乾清宫东侧的景和门,就踏进了承乾宫地。一片朱红、明黄中,两树雪白从承乾宫的红墙内透出来,看不见树梢,看见的只有如飞鸟般远去的梨花花瓣,由着长风送入青云。
走进迤逦而开的履顺门、承乾门,阴暗的夹巷前端便是那两树梨花,前端的那扇门像一个画框,把这梨花院落框住,梨花冷香凝在空气里,像是吸进了冰水一般,凉得心肺一阵疼痛。
冷香默默地雕零了,满地梨花被收拾得干净,花季过后,承乾宫门被牢牢闭锁,一院的女人心事,被封在残余的香气中,静待着下一次宫门重启。
水溶溶的斜阳独自赏玩了多年的花开花落,宫外、城外的满天战尘,在花影摇曳间轻轻抖落,偶然有两个瘦削的身影穿过,轻轻说了一声“好香”,就离去了。也许其中一人顺手抿了抿鬓角,将鬓边的红绒小花按紧。顺着那乌黑发丝往后,一条油松大辫子梳得光亮,红绒扎的辫坠在腰后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晃动的还有青缎鞋尖缀的浅蓝绒线,擦过地面,几乎没有声音。
那样身影属于宫女,宫中从来没有独自行动的规矩,一来是怕摸鱼,二来是怕迷了路,三来也是互相监视、别教出了丑事。
那两个宫女快步穿过东长街,走过永安宫前,一穿过仁泽门就出了东六宫地,走进存放宫中各项所需物品的诸库,什么缎库、茶库、南果房,等等。
两个宫女走在路上,来往于道间的苏拉太监与粗使宫女们,就都退到道边,轻声说:“姑姑好。”这是原本在理的,但就是老一点的、有点身份的太监,也要喊一声“姑娘”,轻轻点一下头,微微一笑,带着一点点的讨好,侧身离去。这不是谁都能有的光景,只有太皇太后、太后身边的得意大宫女才能露这样的脸。
两人微仰着脸穿过苍震门,一进了仁宪太后1所住的宁寿宫地,仰着的脸就低下来,快步走进宫中。双双在太后跟前福身,用满语说:“老佛爷,奴婢回来缴旨了。”
“哦?给皇帝做的几样菜,他用了吗?合不合胃口?”太后也是一口流利的满语,她正剪着一丛盆花,头也不回地问。
“回老佛爷话,皇上说很受用。”
“嗯……受用就好,还有什么别的说的?”
“回老佛爷话,皇上说最近正拟着夏天要往口外避暑,问老佛爷可有想去的地方,还是想见什么亲戚朋友?皇上要张罗着给您办。”其中一个宫女将皇帝的话转述一遍。
太后点了点头,看着窗外,沉思良久,轻轻地一笑:“想见的人多了,一时也说不清爽。等皇帝明儿个来请安,我再跟他说。你们下去吧!”
宫女们退下去,太后让人收了花剪,走到内间去,梳妆台上放着一串璎珞,她长长一叹,又叫了人进来:“去,把乌兰图雅寻来,我要她给拟个名单。”
等了一会儿,一个女孩子走进来,看见太后坐在炕边,望着窗外,她听见太后似悲又喜的声音说:“乌兰图雅,今年,你跟着回蒙古去看看吧……”
“奴婢遵命。”那女孩子蹲身一福,算是答应。
太后歪在炕边,指了指条桌上的笔砚:“我要拟个晋见的名单,你写。”
女孩子站在条桌边,将那锭只磨了一小段的新墨用力在砚台里磨了几下,援笔写下一行行直书的蒙文字。透过支起的窗外,可以看见几只麻雀在地上跳动着。太后向那些麻雀微笑,那女孩子已经将名单写好,吹干了捧上,太后看了一眼,挥挥手:“收着吧!出去的时候,让小玲子她们拿点干米,喂一喂麻雀。”
迟迟春日洒落在金砖地上,稀薄白云飘浮在蔚蓝的天幕,几个小宫女抱着细竹篮,麻雀拍着短短的翅膀来到她们附近,暗金色的米粒落在青灰色的砖地上,不一会儿就啄个精光。那砖地都用细泥浆澄过,米粒也嵌不进缝隙里,麻雀吃饱了,又拍着翅膀不知飞哪儿去。
宫女们没有主子命令是不能出宫门的,最多也就只能站在门外看看可有一同入宫的小姐妹们经过,除此之外,别无消遣。
温暖的春日下午,太后正在午睡,阳光照着寂静的宁寿宫。紫禁城中的诸宫都不只是一栋建筑,而是整个建筑群的集合词,每个宫都是由正殿、后殿、配殿与其他大大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