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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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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棕红的胡子伸向前去
聚集着北方闲置已久的威严
春天,才像铃那样咬着他的心
类似孩子的头沉到井底的声音
类似滚开的火上煮着一个孩子
他的痛苦——类似一个巨人
在放倒的木材上锯着
好像锯着自己的腿
一丝比忧伤纺线还要细弱的声音
穿过停工的锯木场穿过
锯木场寂寞的仓房
那是播种者走到田野尽头的寂寞
亚麻色的农妇
没有脸孔却挥着手
向着扶犁者向前弯去的背影
一个生锈的母亲没有记忆
却挥着手——好像石头
来自遥远的祖先……
1983
当春天的灵车
穿过开采硫磺的流放地
当春天的灵车穿过开采硫磺的流放地
黎明,竟是绿茵茵的草场中
那点鲜红的血,头颅竟是更高的山峰
当站立的才华王子解放了
所有伸向天空深处的手指
狂怒的蛇也缠住了同样狂乱的鞭子
而我要让常绿的凤凰树听到
我在抽打天上常在的敌人
当疾病夺走大地的情欲,死亡
代替黑夜隐藏不朽的食粮
犁尖也曾破出土壤,摇动
记忆之子咳着血醒来:
我的哭声,竟是命运的哭声
当漂送木材的川流也漂送着棺木
我的青春竟是在纪念
敞开的雕花棺材那冷淡的愁容
当隆冬皇帝君临玫瑰谷
为深秋主持落葬,繁星幽暗的烛火
也在为激烈的年华守灵
悲凉的雨水竟是血水
渗入潮汐世代的喧嚣也渗入竖琴
世代的哀鸣,当祭日
收回复日娇艳的风貌
装殓岁月的棺木也在装殓青春
当我的血也有着知识的血
邪恶的知识竞吞食了所有的知识
而我要让冷血的冰雪皇后听到
狂风狂暴灵魂的独白:只要
神圣的器皿中依旧盛放着被割掉的角
我就要为那只角尽力流血
我的青春就是在纪念死亡。死亡
也为死者的脸布施了不死的尊严
1983
从死亡的方向看
从死亡的方向看总会看到
一生不应见到的人
总会随便地理到一个地点
随便嗅嗅,就把自己埋在那里
埋在让他们恨的地点
他们把铲中的土倒在你脸上
要谢谢他们。再谢一次
你的眼睛就再也看不到敌人
就会从死亡的方向传来
他们陷入敌意时的叫喊
你却再也听不见
那完全是痛苦的叫喊!
1983
爱好哭泣的窗户
在最远的一朵云下面说话
在光的磁砖的额头上滑行
在四个季节之外闲着
闲着,寂静
是一面镜子
照我:忘记呀
是一只只迷人的梨
悬着,并且抖动:
“来,是你的”它们说
早春,在四个季节中
撕开了一个口子
“是你的,还给你,原来的
一切全都还给你”说着
说着,从树上吐掉了
四只甜蜜的孩儿
而太阳在一只盆里游着
游着,水流中的鱼群
在撞击我的头……
1983
语言的制作来自厨房
要是语言的制作来自厨房
内心就是卧室。他们说
内心要是卧室
妄想,就是卧室的主人
从鸟儿眼睛表达过的妄想里
摆弄弱音器的男孩子
承认;骚动
正像韵律
不会作梦的脑子
只是一块时间的荒地
摆弄弱音器的男孩子承认
但不懂得:
被避孕的种子
并不生产形象
每一粒种子是一个原因……
想要说出的
原因,正像地址
不说。抽烟的野蛮人
不说就把核桃
按进桌面。他们说
一切一切议论
应当停止——当
四周的马匹是那样安静
当它们,在观察人的眼睛……
1984
歌声
歌声是歌声伐光了白烨林
寂静就像大雪急下
每一棵白烨树记得我的歌声
我听到了使世界安息的歌声
是我要求它安息
全身披满大雪的奇装
是我站在寂静的中心
就像大雪停住一样寂静
就连这只梨内也是一片寂静
是我的歌声曾使满天的星星无光
我也再不会是树林上空的一片星光
1984
冬夜女人
(节选)
A
除了过路的星星在窗上留下哈气
没有,没有任何动物折磨我
蚊虫全被装进玻璃管内
我看到它们鲜红的嘴
并且关怀它们的命运:
雪,在四季保持它的压力
四季,雪有着粉红色的肉
雪的眼睛是无处不在的
大雪下了整整一年
但是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想念谁的意思。我是
属于自己的——我的想法
看管着我
我在这样简单地
把指甲掐进肉里
一百年来夜夜如此……
B
这张过于善良的脸,总让我想起
一块自愿接受运斧的寿材
那会眨眼睛的窗框
当然就是你善良的耳朵
在一开一合。还有一双红肿的手
像甜菜冻在地里
同样是善良的……
过去是神话,酒浆四溢
但是不。现在不
我不放任何人进来
我要了解,要了解
如果你能回答
葡萄厌恶茄子什么
我被你忘记的
是什么—一我会再多看你一眼
就像这条河流,在看你……
1985
马
灰暗的云朵好像送葬的人群
牧场背后一齐抬起了悲哀的牛头
孤寂的星星全都搂在一起
好像暴风雪
骤然出现在祖母可怕的脸上
噢,小白老鼠玩耍自己双脚的那会儿
黑暗原野上咳血疾驰的野王子
旧世界的最后一名骑士
——马
一匹无头的马,在奔驰……
1985
春之舞
雪锹铲平了冬天的额头
树木
我听到你嘹亮的声音
我听到滴水声,一阵化雪的激动:
太阳的光芒像出炉的钢水倒进田野
它的光线从巨鸟展开双翼的方向投来
巨蟒,在卵石堆上摔打肉体
窗框,像酗酒大兵的嗓子在燃烧
我听到大海在铁皮屋顶上的喧嚣
啊,寂静
我在忘记你雪白的屋顶
从一阵散雪的风中,我曾得到过一阵疼痛
当田野强烈地肯定着爱情
我推拒春天的喊声
淹没在栗子滚下坡的巨流中
我怕我的心啊
我在喊:我怕我的心啊
会由于快乐,而变得无用!
1985
冬夜的天空
四只小白老鼠是我的床脚
像一只篮子我步入夜空
穿着冰鞋我在天上走
那么透明,响亮
冬夜的天空
比聚敛废钢铁的空场还要空旷
雪花,就像喝醉酒的蛾子
斑斑点点的村庄
是些埋在雪里的酒桶
“谁来搂我的脖子啊!”
我听到马
边走边嘀咕
“喀嚓喀嚓”巨大的剪刀开始工作
从一个大窟窿中,星星们全都起身
在马眼中溅起了波涛
噢,我的心情是那样好
就像顺着巨鲸光滑的脊背抚摸下去
我在寻找我住的城市
我在寻找我的爱人
踏在自行车蹬上那两只焦急的香蕉
让木材
留在锯木场做它的噩梦去吧
让月亮留在铁青的戈壁上
磨它的镰刀去吧
不一定是从东方
我看到太阳是一串珍珠
太阳是一串珍珠,在连续上升……
1985
火光深处
忧郁的船经过我的双眼
从马眼中我望到整个大海
一种危险吸引着我--我信
分开海浪,你会从海底一路走来
陆上,闲着船无用的影子,天上
太阳烧红最后一只铜盘
然后,怎样地,从天空望到大海
--一种眩晕的感觉
好像月亮巨大的臀部在窗口滚动
除我无人相信
如果我是别人
会发现我正是盲人:
当一个城市像一位作家那样
把爱好冒险的头颅放到钢轨上
钢轨一直延伸到天际
像你--正在路程上
迎着朝阳抖动一件小衣裳
光线迷了你的双眼呵,无人相信
我,是你的记忆
我是你的爱人
在一个坏天气中我在用力摔打桌椅
大海倾斜,海水进入贝壳的一刻
我不信。我汲满泪水的眼睛无人相信
就像倾斜的天空,你在走来
总是在向我走来
整个大海随你移动
噢,我再没见过,再也没有见过
没有大海之前的国土……
1985
北方的海
北方的海,巨型玻璃混在冰中汹涌
一种寂寞,海兽发现大陆之前的寂寞
土地呵,可曾知道取走天空意味着什么
在运送猛虎过海的夜晚
一只老虎的影子从我脸上经过
--噢,我吐露我的生活
而我的生命没有任何激动。没有
我的生命没有人与人交换血液的激动
如我不能占有一种记忆--比风还要强大
我会说:这大海也越来越旧了
如我不能依靠听力--那消灭声音的东西
如我不能研究笑声
--那期待着从大海归来的东西
我会说:靠同我身体同样渺小的比例
我无法激动
但是天以外的什么引得我的注意:
石头下蛋,现实的影子移动
在竖起来的海底,大海日夜奔流
--初次呵,我有了喜悦
这些都是我不曾见过的
绸子般的河面,河流是一座座桥梁
绸子抖动河面,河流在天上疾滚
一切物象让我感动
并且奇怪喜悦,在我心中有了陌生的作用
在这并不比平时更多地拥有时间的时刻
我听到蚌,在相爱时刻
张开双壳的声响
多情人流泪的时刻--我注意到
风暴掀起大地的四角
大地有着被狼吃掉最后一个孩子后的寂静
但是从一只高高升起的大篮子中
我看到所有爱过我的人们
是这样紧紧地紧紧地紧紧地--搂在一起……
1984
北方的声音
许多辽阔与宽广的联合着,使用它的肺
它的前爪,向后弯曲,卧在它的胸上
它的呼吸,促进冬天的温暖
可它更爱使用严寒——
我,是在风暴中长大的
风暴搂着我让我呼吸
好像一个孩子在我体内哭泣
我想了解他的哭泣像用耙犁耙我自己
粒粒沙子张开了嘴
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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