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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饭桌前的板凳上坐了下来,阎顺利长长地出一口气,便打开酒瓶子的盖子,对着嘴里喝了一口,有滋有味地咂了一下舌头。他又打开那只薄膜袋,用手抓起猪头皮咬了一口,又放回袋子里。
一口白酒一口猪头皮,一天的劳累就全都消散了。辛辣的酒味和醇香的卤味混杂在嘴里,他不停地咀嚼着,咕咚一声,那团嚼烂的东西掉进了肚子里,发出一种幸福的回响。阎顺利觉得,人活在世上这么辛苦,这就是回报。虽然只是最廉价的散装白酒,最家常的卤猪头皮,但已经让人飘飘然恍若神仙。
他想起一些同学,不是要办同学聚会了吗?这几天就老是想起同学们,有的当了官,有的做大生意,听说顾明泉身家都有几千万了,黄进步也有几百万,还有当大官的丁新昌也有不少钱,他们有钱是有钱了,但是他们吃着天鹅肉沾着鱼子酱,喝着几百上千块的洋酒,他们所获得的幸福感受却未必比他的多。
其实幸福可以是很简单的,就像他一样,二两白酒加一块猪头皮。
酒喝完了,猪头皮也吃完了,阎顺利把接触过猪头皮的手指头放到嘴里,用劲地吮吸了几下,然后掏出今天的收入,仔细地算过一遍,把每张钞票的皱折都一一摊开抚平。今天还不错,扣除买酒买肉的一块五,还有二十五块五角。他想起那张五块的钱,是谭志南给的,他给得多了,不过今天还拉到当年的美女同学庞婉青,她忘记给车费,这也算扯平了。
阎顺利打着幸福的酒嗝,走到天井里,从水井里提起一桶水,倒进脸盆,浸湿了毛巾,把流了一天汗水的身子擦了一遍。有时觉得有必要,就烧一桶水,脱光了身子,站在天井里冲洗。
摸黑走进房间里,妻子阿秋一般已经睡着了,他爬上床,伸手探入她的内衣里,摸几把干瘪的乳房,也睡了过去。有时觉得身体里像是有一头小兽窜来窜去的,就狠狠地把阿秋的身子扳过来,正式地向她宣布说,快醒醒,我要干你!他身手敏捷的,一下子就爬上了阿秋的身子。
16·幸福就是二两白酒一块猪头皮(2)
今天走进房间,阿秋正好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生意还好吧?”
“还好,不错。”阎顺利说。
他爬上了床,一只手在老婆的胸部上忙了一阵子,收回手,对自己说:“上四十的人了,克制点。”然后侧过身子,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六点半,阎顺利准时爬起床,走到天井里提了一桶水,捧起水往脸上擦了几下,便推出三轮车,跑出圩尾街,向外面讨生活去。
刚刚上了民主路,前面就有人向他招手。他把客人拉到了车站,那边又有人坐上他的车要到县政府。
接连两单生意,进账四元。阎顺利觉得今天开张大吉,嘴里又轻轻哼起了《酒国英雄》:“明知自己无酒量,偏偏饮得这么凶,因为我有满腹心事无地讲,才来酒国做英雄……”
这时,他又看到了庞婉青。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做梦,眼睛使劲地眨了几下。没错,那人就是庞婉青,她站在对面的一间漳州卤面店门前,肩上背着一只包,手上还提着一只旅行包,另一只手向他招了几下。
“喂,三轮车。”她还喊了一声。
阎顺利踩起车向她跑了过去。她根本不认得阎顺利这个老同学了,甚至不记得昨天坐过他的车还没付车费。她一坐上车就说:“到车站,快点,我要搭7点到厦门的班车。”
“嗯。”阎顺利应了一声,绷紧了两只大腿,用劲地踩起来。他眼睛偷偷往庞婉青身上瞥了一下,发现她眼光直视前方,面无表情。他想,她怎么老是这副样子,好像全马铺人都欠她的钱似的?其实这又何必。他进一步猜想,她一定活得很累,内心的压力和痛苦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听卓萍说过,庞婉青很有钱,是一个大手大脚的富婆。她到底有多少钱,没人知道,但是,她并不快乐,谁都可以从她脸上看出来。
车站快到了,庞婉青从背包里掏出钱包,在里面找着零钱。往厦门的大巴徐徐开出车站,庞婉青说:“停。”说着把一张两块钱放在座位上,从车上跳了下来,向大巴走去。
阎顺利从座位上捡起她丢下的钱,看着她上了开往厦门的大巴,一直想不明白这个美女同学是怎么生活的。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唯一的答案就是:不一样的生活。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活在不一样的生活里。
8点半左右,阎顺利回到家里吃了早饭,然后到公厕蹲了几分钟,又重新回到街上拉客。
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没有风,街道两边的树叶子都静止不动。阎顺利把车停在江滨路口的龙眼树树阴里,眼睛向两边张望着,希望有人光顾他的生意。
他看到许多家长用摩托车载着孩子从面前经过,这是家长送孩子到老师家里补课,或者学英语、学钢琴、学画画。去年上面开始禁止学校利用周末给学生补课,这样学校是不补课了,可是全改到老师家里去补了,老师更高兴了。大双和小双也回家来要钱,说要给老师交补课费,大班补一次两节课,每人十五元,如果要开小灶,每人三十元,一次性就要交清一学期的补课费。阎顺利一听头就大了,大声地说,我能养活你们、让你们上学就不容易了,哪里还有钱给你们补课?所以,一到周六周日,大双和小双就可以玩得痛快,不用像别的孩子被家长运送到这运送到那,学这学那,他们觉得很快乐。快乐不就好了吗?非得学钢琴才会快乐吗?
这时,一辆女式摩托车慢慢减速,停在了他的面前。原来是申红蕾载着女儿准备去学钢琴,恰好看到他就停了下来。
“顺利,你早啊。我没你的电话,告诉我一下,明天要开始通知大家参加同学聚会。”申红蕾说。
“哦,同学聚会啊。”阎顺利笑了一下。申红蕾经常在街上看到这位老同学,每次都会相互打个招呼。他就报出了家里的电话和他的手机号码。
申红蕾记在了手机的电话簿里,说:“到时我打你电话。你一定要来参加啊。”
16·幸福就是二两白酒一块猪头皮(3)
“我、好的,参加。”阎顺利点点头。
申红蕾开起摩托车吐出一股烟,向前面跑了。
17·希望在孩子身上(1)
一到周末,教师新村就显得像农贸市场一样嘈杂和热闹,楼下的停车场和通道全都摆满了摩托车和自行车,楼上的房间传出钢琴、二胡、小提琴等各种乐器声响,还有英语朗读的声音。有人把这叫做“补课经济”,也算是马铺一大特色。有关部门试图禁止这种有偿家教,引起许多教师的强烈不满。马铺县政府一向有挪用、暂缓、扣发教师工资的习惯,如果不让他们自力更生,利用周末赚点补课费,他们就将“造反”(越级上访)。出于稳定压倒一切的考虑,有关部门也就不管了。其实,要管也管不住,补课经济的繁荣来自于家长的需求。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哪个家长都怕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差,只要经济收入还可以,哪怕节衣缩食也要让孩子学几样东西,怎么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呢?许多家长觉得自己也就这样了,基本上定型了,没什么前景了,而孩子是可塑的,是大有希望的,从小把他培养好,让他去实现自己未曾实现的梦想吧。申红蕾就是这种心态,她觉得孩子的希望就是她的希望,自己的希望全都在孩子身上了。
申红蕾锁好摩托车,扭头发现女儿薇薇低着头在看地上的一张广告传单,不由伸手拉起她的手,说:“你快点啊,要迟到了。”
女儿使劲地把身子往后仰,嘴巴嘟哝着说:“我、我不想弹琴……”
申红蕾愣了一下,火气呼地蹿上来,说:“你不弹琴,你想干什么?”
“我、我……”
“老妈花钱让你学琴,还不是想让你将来多一项才艺,让你将来更有出息?你怎么能不想学?”
“我、我不喜欢……”
申红蕾用手扯了一下薇薇的手,薇薇就往前动了几步。她绷着脸,霸道地说:“卢薇,这由不得你喜不喜欢,叫你学,你就得学!”
她手按在女儿肩膀上,像押解犯人一样推着她走。
来到了二楼,楼道里站了好几个小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大家都是在等待上课,每周见面,不相识也面熟了。
钢琴教师小马的课程安排很紧,周末尤其紧,他家一共有五台钢琴,每次只能让五个学生进来上课,每节课一小时,从早上8点到晚上10点(中间除去午餐一小时和晚餐一小时),循环往复。
房间门开了,几个小学生像犯人一样被放了出来,门外的学生又挤了进去。申红蕾看到薇薇在门口犹豫,推了她一把说:“上课了,快进去,给我好好弹。”
留长头发的小马走了过来,对门外的家长笑了一下,把外面的铁门关上,而里面的木门没关,这样方便家长从铁门的栅栏往里面观察。
据说小马前两年从音乐学院毕业,家里穷得丁当响,可是只教了两年的钢琴,他就买了两套房子和一部二手轿车。他教的都是初学者,生源众多,申红蕾的女儿也是报了几次名才排进9点班(即每周日上午9点上课的小班)。
申红蕾看到女儿很不情愿地坐在钢琴前,小马跟大家说了一句什么,四个孩子都丁丁冬冬敲了起来,只有女儿还不动手。她又急又气,却是无可奈何。
丁丁冬冬的声音实在让人觉得不是音乐,只是一种噪音。
申红蕾索性不再看薇薇了,心想等她出来打她一屁股。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取出一看,是大哥打来的。她就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楼下走。
大哥在电话里说,上个月父亲住院动手术,花了四万多块,当时申红蕾出了六千块,但主要是他和二哥出的,其中他向朋友借了一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