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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刘医生是个大帅哥。”眼前这位年轻的刘医生,我记得,他是给我打昏睡针的那个人。
很多人在围着我说话。
“摩卡,你猜我买到了什么?”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问了一句。
我的耳畔条件反射般地回响起梦里听过无数次的那句话:“摩卡,你猜我买到了什么?”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振奋了起来,那个让我一次次从梦里惊醒的人终于从心底迸发出来,散兵!散兵在哪里?我慌乱地顺着病床前的那一张张面孔寻找,想寻找到说这句话的人,但是没有找到,散兵呢?
“散兵!”我终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挣扎着要起来,血液又一次往上涌,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
“什么散兵?你不要动,手上还在输液。”哥哥走过来将我的手按住。“现在很晚了,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需要休息,医生说你不能一次说太多话,不能消耗太多体力。”
“大家都去休息去吧!很晚了!”父亲对其他人说“摩卡已经醒了,大家都不用担心了。”
第一部分你不在我身旁(4)
房间内又归于寂静。
我浑身无力却又了无睡意,只能用耳朵去感受周围的世界。
夜,寂静的夜,我的心底却无法平静,脑袋里一片混乱,过了好久,沸腾而起的血液才渐渐平息下来。
凌晨三点,父亲拨通了叔叔的电话。在他们对话中我知道自己坐的吉普车在那曲地区的山上掉下来,伤得很严重,爸爸想把我接回沈阳治疗,要叔叔来拉萨帮忙。
“爸爸,我的腿断了?”待爸爸挂断电话时,我费劲力气问道。
“是的,不过都可以治好。”爸爸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后回答我。
“是不是肩膀也断了?”我的右臂至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知觉。
“是。”爸爸极不情愿的再吐出一个字。
经过短暂的沉默,父亲开始告诉我事件的经过。让一个人重复一段痛苦的经历显然是残忍的,就像刚刚愈合的伤口再被撕裂,而显然,父亲承受的痛似乎比我更深。父亲在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始终是充满了痛苦,而我,静静的听着,静静的回想,回忆那些只有我和散兵才知道的故事。
四天前,我出了一场车祸。我们乘坐的那辆吉普车从四十米高的山坡滑下去,我的全身多处骨折,当时胸部已出现呼吸困难,血气胸的状况。经X光检查又发现右肩骨折,双腿骨折,盆骨多处开裂性骨折,脸上、身上、手上的划伤更是数不胜数。昏迷了四天后虽然苏醒,但由于伤处过多,随时有可能出现并发症,也就是说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刚才爸爸给叔叔打电话是因为医生说我的左腿是开放性骨折,在破裂时丢失了一块腿骨,就算是手术很顺利也很难会保证我会不会留有后遗症,也就是说我的一条腿将会是瘸的。
一下子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是事件的经历者,却又是最懵懂的一个人,这次车祸不光摔伤了我的身体,还摔去了我对那一段车祸的记忆。现在的我一片茫然。
“爸,他呢?”。我望着天花板,艰难地问出那个让我心神不宁的问题。
“谁?”爸爸显然不知道我说那个他是谁,走近了,再问。
“散兵,爸,出事的时候和我一同在车上的那个男孩。他呢?”
“还有别人吗?我不清楚。”爸爸的回答很简单,于是我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
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平静的月光,生命是如此的真实,我能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也许是已经沉睡得太久,我的意识犹如脱胎换骨般的清醒,瞪大着眼睛看着窗外,眼神却定定的,找不到一个焦点。
重生的气息在我胸中升腾,尘封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那些犹如前世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出,影片般一点点地开始在眼前回放。
第一部分你不在我身旁(5)
2003年10月22日西藏那曲骷髅墙
我,散兵,海涛,EVA,还有司机一行五人终于来到那曲地区茶曲乡多说村。我们赶到此行目的地骷髅墙时,时间已是下午三点。
这是个很小的寺庙,藏人称之为达尔木寺,达尔木寺的建造据说是因文成公主进藏途径此处时,认为此地是块风水宝地,便命人在此建寺。很久以前藏人的天葬都在这里举行。那时的天葬师习惯在天葬时把人的头颅留下来,久而久之庙里的人便用这些保存下来的头颅修成了一面墙,取名:骷髅墙。至于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至今仍是一个不解之谜。
天葬台建在寺庙附近的山坡上,坐北朝南,门向西开,正对着达尔木寺。三间北房,房内两侧,各建一痤尼泊尔式佛塔。门前、窗前挂着代表“天、地、水、火、风”的五色经幡和一些经布。房前是一个高约两米的三面围墙组成的小院落,有二十多平方米,里面就是骷髅墙的所在了。
随处可见的五彩经幡和刻满了经文的玛尼堆,寒风阵阵,吹得人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凄凉,那飘走了多年的亡魂是否早已投胎转世还是依旧在这片天空上游荡?
EVA跟寺庙里的喇嘛沟通了好久,一个老喇嘛才极不情愿地拿了一把钥匙给我们打开关住骷髅墙的那个小院门。
“拍照要另付费。”进门时,他转过身来一再警告。
院门打开后,我的眼前呈现出一幅很恐怖的画面,几百只死人的头骨罗列在一排木框中形成一面围中,有的头骨残留着牙齿,有的头骨被人用墨笔画上了眼睛和眉毛,这样的画面太难得一见了,我和散兵互相对视,萌发了想拍照念头。
“拍一张照片要多少钱?”由于这之前老和尚就讲明拍照片是需另交费的,散兵拿着相机忍不住问道。
“一张一百块。”老和尚把价格说得毫不含糊。
“太贵了。”我们惊叫起来,一张照片的价格简直与布达拉宫的门票差不多。
谈了许久,老和尚在价格问题上就是不松口,无奈下,我们做出决定,马上走人。
下山时,几只秃鹫飞过,在我们头顶处嗷嗷的嚎叫着,散兵一直闷闷不乐的低头无语。当海涛和EVA都先行一步坐上车时,我走过去问散兵:“你怎么了,是不是没拍到照片觉得很郁闷?”
“是,西藏这么远,好不容易来一次,这样的情景更难见着,不拍几张照片回去有点可惜了。”散兵无不遗憾的摇头。
“走,我们现在就回去,我陪你去拍。”我马上拉着他往回走。
“你真的肯陪我回去?”散兵孩子一般笑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口袋里还有一百块,刚好是拍照的钱。”
我们再次返回时,老和尚的态度更加冷淡,拍照的价格也变成了二百块,我与散兵一左一右围在他身边,大话这次长途跋涉的艰辛,他才同意一百块拍两张,只可以拍两张。
当我跟散兵再次走近那面骷髅墙的时候,我感觉到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看,而我却找不到他们所在。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灵魂吗?”我问散兵。
“也许吧,不过我相信好人死后会升入天堂。”散兵拉着我的手,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一下子融化了我心底的恐惧。
散兵开始拍照了,他换了几个位置后,终于按下快门,拍完仅有的两张照片。
第一部分你不在我身旁(6)
当我们拍完照片原路返回时,EVA,海涛和勇胜已在山下等候多时。勇胜看看时间说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路了,从比如回去的路很不好走,如果再耽搁只怕天要黑。
汽车启动了,我与散兵坐在车后又兴奋的拿出相机,翻看刚才所拍的照片,对比哪张好,哪张不好。正说话间车停下了,勇胜又在气愤的叫:今天真倒霉,车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油了。
海涛下车去找块石头垫在车底,以防汽车在半山腰处下滑。勇胜去拦后面刚赶上来的一辆面包车希望可以借点汽油,EVA说车里太闷了她要下车去透透气,只有我和散兵依旧兴致不减地观看照片。说话间,我回过头看到勇胜正站在那辆面包车前跟车主讲话。汽车突然开始慢慢向后滑,越滑越快,越滑越快。
我慌了,被这场突来的意外吓得不知所措。“摩卡!”我听到散兵在叫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他,可是我的手随着汽车的晃动,在空中胡乱划着弧线,什么都没有抓住。散兵距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我所有的记忆都定格在那一刹间。
一切都想起来了!原来车祸就是这样发生的。四天,他们说我竟然昏迷了四天,那么这四天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散兵在哪里?他有没有受伤?伤得严重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到天明。
2003年10月27日拉萨西藏军区总医院
终于熬到了天亮,哥哥的手机响起,随后病房外传来一个女孩子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哪里呀,我找不到。”是琛?她怎么来了?我心底思忖着。
哥哥走出门叫着琛的名字,过了一会儿,琛跟在哥哥身后走进来。我看着琛一脸的苦笑:“对不起,12月份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北京了。”
“我靠,摩卡,你这个跟头也摔得够历害的,居然还摔到什么那曲去了。”琛一边放好背包一边骂我,跟电话里一样口头禅依旧未改。
“你就好好养伤吧,其他的我来搞定。”琛一边放下背包一边安慰我。
两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在确信我是摩卡后走到我的床前说:“你好,我们是散兵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