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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了他的胳膊,照样还是冲上来,用刺出来的白骨茬子扎你的眼睛。一个人可以狠到这样,那么即便是五兄弟这样的凶人,也会心里直冒凉气,在还有战斗能力的时候就退去吧。
而江文生打成这样,就算痛觉传不到脑太岁身上,就算脑太岁能做到控制血管迅速止血,宿主本身也会变得十分虚弱。伤成这样,当然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养,不能再开车了(林杰的回忆录上,车被五兄弟卖了,未作追查,下落不明)。打斗地点离六里岭这么近,江文生会不会就直接遁入六里岭了呢。
六里岭,六里岭。虚假记忆力的六里岭小火,真实世界中的六里岭大火,当年在六里岭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手机短信的嘀嘀声把我从一大堆想象力唤醒。刚才的片刻间,老板娘到底和我说了什么,我竟完全没有听见。哈,这就是我自己的方法了,先大胆想象,然后从想象中找出最具可能性的,再和现实里的线索对照。
带着一点自得,我低头去看短信,脸上的肌肉立刻就僵硬了。
老板娘发现我的表情有些不对,也停了嘴。
我慢慢抬起头,冲她勉强笑了笑。
“咋了?”这个把自己的私事都摊给陌生人看的女人,问起别人的私事也毫不含糊。
“哦,啊。”我随口应着,满脑子被这条短信占住,想着自己此时该怎么办该做何抉择,已经没有余力对付老板娘。
决定很快做出,我对老板娘抱歉地一笑,说:“不好意思,家里有些急事,需要打个电话,我一会儿再过来聊。”
“哦,没事,你忙,没关系的。”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拨通了梁应物的电话。
“找到脑太岁线索了?”他劈头问我。
“没有,张岩给我发短信了。”
“什么!”梁应物和我一样大吃一惊。
“短信内容是帮帮我,急。可是我这儿进行到一半,刚有了点眉目。而且就算我立刻开回上海,一千六百公里,怎么也得是明天的事了。“
“明白了,电话给我,我来和她联系。我会处理好的,你只管把脑太岁调查清楚。”
“记住她听不见的,只能短信联系。和她联系上了,有什么情况你得及时告诉我。”
挂了电话,我发了两条短信。一条把张岩的手机号发给了梁应物,一条发信告诉张岩,我目前不在上海,委托我最好的朋友梁应物去帮助她。
张岩手机关机后又复开机,失踪后再次出现,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身陷怎样的困局中,被迫向我求援。这些疑问在我心里升起来,又被我硬按下去。我身在邵阳,怎么想都与事无补,我得相信梁应物,我们的交情和他的能力都当得起这份信任。
整理好心情,我没立刻回转老板娘那儿,而是顺着先前的思路,继续想下去。
六里岭。
如果我是脑太岁,原本想遁入无人区,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半道上碰上这么件倒霉事情,搞得宿主身体极度虚弱,该怎么办呢?
我一定能想到,后面是必然有追兵的。也许原本我有把握甩了追兵,但现在肯定不行了。所以我得做好被追上的准备。而当我有准备的时候,猎人和猎物的关系就到转了。我糟糕的身体状况可以麻痹敌人,我甚至可以在身体上假作一个明显的凸出物来吸引子弹,把敌人引导陷阱中去。
至于陷阱怎么做,我相信太岁有太多种手段。比如,作为法医,江文生车上很可能会有药剂箱,利用里面的药品,没准可以调制出土法麻醉弹呢。
我自认为这种猜想,完全是有根据的。因为林杰确实败了。他是在从五兄弟那里得到江文生的线索之后失手的,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如果不是早就准备,怎么能赢过林杰呢。恐怕他还赢得颇为轻松,因为他原本未必猜到,追兵才只有一个人。
击倒了林杰,然后附体在他身上,编织了一段虚假的记忆,以绝后患。再后来,恩,应该就要务色另一个附体对象了吧。
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线索太少,我也不能无意义的空想,就先跳过。想象五兄弟他是怎么杀五兄弟的?
多半是林永林杰的身份,编了个理由把五兄弟诱到六里岭,杀掉之后在放火烧山,毁灭一切证据。
我的思绪开始在这个节点打转,因为我总觉得,有某个关键点被我漏过去了。
杀了五兄弟,怎么杀的呢。一定是在烧山前就杀的,因为要确保他们的死亡。是用……对啊,用枪,林杰是有枪的。我相信林杰的枪法一定不错。
林杰的回忆录里提到自己开枪,他开了……我飞快翻开回忆录,看见上面写着,一共四枪。
的确只有四枪,剩下的子弹,回上海以后都是要上交登记的。
就算一枪一个,有五兄弟,为什么只开了四枪?
想到这里,我也明白了刚才漏过去的关键是什么了。
是尸体。
江文生的尸体去哪里了?山火只少了两三天就被扑灭,如果房氏兄弟的尸体没有烧化被发现了,那么脑太岁更换宿主之后,死去的江文生尸骸也该被发现才对。
但是大火中就发现了五具尸骸,没有第六具。
而林杰只开了四枪。
我又在想象当时的情景了。林杰飞快地开了四枪,射到了四个人,然后喝令剩下的那个不要动,走过去,用粗树枝将其敲晕。他捡起弹壳,又把死人身上的弹头挖出来,燃气山火。被山火焚烧的,只有四兄弟和江文生,而他,则带着昏迷的那个出了山。
一定有人知道房氏兄弟金山,所以当发现五具尸体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五兄弟都死了。不知法医验不验尸验不验牙,这样的小县城里,恐怕未必会一具一具地验过来,只要确认其中的一具是房氏兄弟中人,其他的旧自然认定了。其实却还有一个活着,但是这个活着的,并不能称他为幸存者,因为他就是那个继林杰之后,被脑太岁附体的人。
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去的人。
如果脑太岁附体江文生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能量消耗过大,那么当它被迫又附体林杰和房某之后,肯定陷入极度虚弱的状态,急需调养。
哦等一下,我刚才想到的是什么?我理了一遍刚才的思路——附体林杰和房某,哈,对了,对了,居然有一个现成的线索,我到现在才意识到呢。
越是简单的事情,越是容易被忽略。脑太岁在江文生之后,寄生到了林杰的身上 ,为林杰编织好虚假记忆后,又寄生到另一个人——目前假设为房某的身上。这其中有一个接力点的问题。
从江文生到林杰,因为江文生应该是解除寄生状态后就死了,所以无所谓接力点。但从林杰到房某,这个转移宿主的接力点,就值得细细推敲。
因为林杰被脑太岁“释放”之后,他就恢复了自主意识,那么他脑中那段虚构记忆的最后节点,就必须和清醒后的第一个严丝合缝。
听起来这似乎挺简单,比如奖状停车时打了个瞌睡,趴在方向盘上迷糊了一会儿,醒过来继续开车回上海,这不就行了吗?其实不行。
因为林杰背上的伤口。寄生必须要突破宿主的皮肤,直接连通神经系统才行,所以必然会产生伤口,就是那种愈合后呈铜钱大小的圆疤。以林杰的精明,哪怕用更大面积的伤口来掩饰着两个疤都是很冒险的,所以就要求短期内决不能让他发现这两个圆疤。
这不仅要求寄生时预先挑好位置——得是不容易被自己看到和摸到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在林杰恢复清醒后,不能感觉到疤,不能痛,不能痒,不能麻。
我相信脑太岁多半能做到,在离开林杰的身体前,或者俯身房某后,用某种生物方式刺激林杰伤口细胞,让伤口迅速愈合。
但这不是魔术,伤口愈合得再快,也必然需要一段时间。愈合——结痂——痂脱落,怎么也得好几个小时吧。而且脑太岁那时候的状态时如此的虚弱。
这几小时甚至是十几小时的时间,该怎么让林杰认为是正常停留,不起疑心?
我只想到一个办法——旅馆住宿。早晨在旅馆醒来,带着虚构记忆返回上海,再正常不过。这样,脑太岁 可以在离开林杰身体后让他昏睡至少十几个小时,令其伤口愈合。而这个充当记忆衔接点的旅馆,则必定在林杰的回忆录中有所体现。
没错,就是我身处的这座旅馆。有一种兴奋的战栗从我的后颈蔓延开去,在我冒险生涯中,每一次突破迷雾,都会有类似的感觉,这就是我爱的生活,我能从中感受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而林杰住在这座旅馆的那个夜晚,脑太岁的最后宿主房某也在。他是被拘束着更可能是昏迷着进入这座旅店的,被寄生后自行离开。他就是我要找到的目标。
梁应物后来告诉我,要不是我再短信里提醒一句,他还真可能收到短信后,就直接拨过去了。不论如何,差不多在我意识到旅店老板娘价值所在的时候,梁应物就已经和张岩取得了联系。
梁应物发给张岩的短信内容如下。
我是梁应物,受那多所托与你联系,你可如信任他般信任我。这些天许多人都在找你,你现在情况如何,我会竭力帮你。
他设想了许多种张岩遇到的恶劣状况,但事情还是出乎意料。这不怪他,换了我也一样想不到。
短信发出之后,不到半分钟,回信就来了。
别告诉警察和爸妈我回来,你现在有时间吧,能见面详谈吗?
梁应物立刻就注意到这条短信中的我回来了四个字。这么说,她是自己离开的?
立刻发了同意见面的短信过去,张岩回复的见面地点是浦东的一个街口,靠近八佰伴百货。
仅仅只用了不到半小时,梁应物就见到了张岩。她站在红色电话亭边,蓬头垢面,神情焦虑不安,仿佛困在孤岛上的求生者。
“帮我。”这是她见到梁应物的第一句话。
而这个时候,一千六百公里外的我已经从老板娘那儿获得了最关键的一条信息。这是决定性的,既肯定了我之前的一切想象,又将把我带到脑太岁的面前。
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