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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上上下下在身上找钱。结果令人沮丧,三个人统共才有一块五毛钱,一瓶白酒也买不到。但囊中羞涩并不能阻挡情绪上的高涨,文生大手一挥,说:就来一瓶啤酒吧。我和成聚马上表示赞同,深秋喝啤酒也许别有一番风味。
文生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去寻找最近的小卖部。他跑得很快,是我们学校最有人气的短跑明星,有谁比他在校运会上更耀眼呢?
我们在防洪水泥大堤上磕开瓶盖,啤酒在秋风中哆嗦一下,不肯冒出一点儿沫来。文生牛饮了一口,成聚也鲸吞了一下。滴酒不沾的我也像模像样地喝了一大口,之后,很是那么回事地一晃酒瓶,说:为了我们天长地久的友谊,为了我们共同喜欢的女孩,干杯。
那天并没有像古书上说的那样,因为有一个意气风发的誓言,天地为之变色风云为之涌动。它是普通的转眼即逝的一天,生命历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承上转下的环节。但对我们三个人来说,这个誓言使它显得很与众不同,直到许多年后,我们都还能清晰地记起那天所经历的每一个细节。
让我们打算长大后共同迎娶的女孩叫刘燕,是我们的同班同学。
上高二那年我狂热地爱上了赵传的歌。这个长得很有“个性”的男人,用胸腔里哼出的低沉沙哑高亢的声音一下击垮了我对男性歌手本能的防范。我中魔似的整天吟唱着他的《我终于失去了你》,游荡于教室的过道内,像个落魄的诗人在朗诵只有自己欣赏的作品,听到者唯恐避之不及。而这个时候总是成聚和文生——也只有他们——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加入到我的歌唱行列中,用实际行动来对一个五音不全的唱歌爱好者表示支持与鼓励。当然,还会有刘燕。我看见她就坐在课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认真地倾听,有一种无以言表的默契。
刘燕经常和我谈起流行歌曲。她说起王杰,潘美辰,陈慧娴,孟庭苇……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毫不犹豫地到音像店里买下他们的盒带,并且无一例外地爱上他们的歌。那时候,真的花了不少钱。但我乐此不疲,刘燕也把她自己珍藏的好歌带拿给我听,还把她精心抄写的歌词本大方地借给我看。
刘燕还会谈诗和有关诗的种种,但那只会是和成聚在一起的时候。她和成聚说话时经常提到席慕容和汪国真,当然,更多的时间她和成聚谈成聚写的诗。成聚是诗人,仅高二那一年,他就整整写了两大本诗集。他是个创作速度快若闪电的诗人。他每创作一首新诗,就兴致勃勃地拿给刘燕看。他读着:我在楼上看窗外,下雨了,街,流淌着一条条河,伞,像朵朵美丽的睡莲,安然地飘摇而过,你,是不是还一个人,在那下面躲我。
这个时候,我和文生会耐着性子,很捧场地听到最后,但不置一词。刘燕却和我们不一样,她不仅是仔细地听,而且会和成聚认真谈。刘燕说:写得越来越好了啊。成聚涨红了脸,嚅嚅半天,细声细气地说:你的意思是我过去写得不好?刘燕说:好,过去的当然好了,但你现在的更好。成聚疑惑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孩子般地笑了。纯真灿烂的笑。
刘燕和文生谈舞蹈。作为学校运动健将的文生自然得到不少女生的青睐,但他更喜欢和别人谈起的是那时社会上流行的一种叫做自由步的舞蹈。他用稍具成熟男人雏形的身体卖力地蹦着,可在我眼里,他却像个被人毫不留情地扔到烧得红彤彤的铁板上的猴子,疲于奔命地上蹿下跳。我打着呵欠,在空旷得只有我们四个人的操场上,说:来一段霹雳舞吧。文生立刻尴尬地停下来。霹雳舞曾经是他的辉煌,但如果在他跳自由步的时候提到,那就等于无形中在怀他的过去,否定了他现在所做的新的努力。我无意中伤了他的心。这时候刘燕及时地说:跳啊,多美多有节奏的动作啊,我也想学。文生又惊又喜地问:真的?刘燕用力地点点头,认真诚挚。成聚也点了头。这是我将功补过的机会,我违心地附和说:是啊是啊。
刘燕和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致就这个样子。
那时许多女生很清高,除了学习,其他的爱好在她们纯洁的心灵里是多余而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们像模像样地拿着课本,皱着老气横秋的眉头,对我们这些有点儿不务正业的男生不屑一顾。“哼”——我分明看到从她们鼻子里喷出两道冷气,要杀伤我们似的。刘燕在她们里面是最实在的。她和我、成聚、文生三个人的关系很好。只要一声喊,她就和我们在一起了,从来也没有拒绝过,也不忸怩作态。我们三个人私下想,她也许已经看出来我们喜欢她,因此她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默许。
情窦初开的年纪,每天放学,我们三个人都会骑自行车绕道到白河。河道里的风挟裹着扑面的风沙,别人避之唯恐不及,我们却勇敢地接受它的洗礼。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相信,我们的确是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还有什么比走不寻常的路更能让少年人趋之若鹜呢?
我们在那里谈我们喜欢哪个女生。很不幸的是,我们同时说出了同一个人的名字。三人都有些伤感,原来我们彼此竟是竞争对手,在不远的将来,可能会残酷地互相杀伐,优胜劣汰,最终只会有一个人和刘燕并肩走在一起。我们为这个可怕的未来不寒而栗,难道天长地久的友谊就要因为一个女人而分崩离析了吗?不,决不。(后来,我们专门旷了一晌的课在白河边上讨论并圆满地解决了这个难题。)
会有一个办法的,我强颜欢笑地说,现在不妨先搁置争议,我们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好吧,我们开始吧,成聚同意了我的意见。于是文生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一二三,开始。我们三个人在白河边上煞有介事地晃来晃去,口里还不停地唱道:周末午夜别徘徊,快到苹果乐园来,欢迎流浪的小孩,不要在一旁发呆,一起大声呼喊,向寂寞午夜说Bye…bye,音乐、星光,样样都浪漫,烦恼、忧愁,都与我无关,这是我们的舞台,散发魅力趁现在……
一到元旦,学校每个班都要表演节目。文生灵机一动想到要我们三人合在一起唱一首歌。他一提议,我和成聚就心领神会了。那时红极一时的偶像是小虎队,我们三个人早已以本校的小虎队自居了。有文生的舞蹈功底,我的破嗓子,加上成聚,不刚好是现成的三人组合吗?我们每天放学后大老远地跑到白河边上练,以求在元旦那天一鸣惊人。
那年元旦我们永远也忘不了。我们三个踌躇满志的家伙弹簧似的纵身跳上讲台,文生轻微地打了个响指,小声说:一二三,开始。我们就在讲台上像模像样地跳起来,然后开唱。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到快结束时,发挥最稳定的文生突然一个踉跄,差点从讲台上摔下去,多亏成聚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这才稳住。哄笑声中我们草草收场,文生阴着脸在同学们的掌声中走了下去。我和成聚正打算严厉地声讨他,谁知他抢先伤心地告诉我们,说他看到刘燕和马凯坐在一起了。谁都知道马凯是个混混,没人愿意和他相提并论的,除非那人自甘堕落。和马凯关系近的女生全是学校里名声最不好的。刘燕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呢?文生又补充说: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偷偷地拉着手。他之所以最后发挥失常就是因为他突然瞅见了刘燕不但和马凯靠得很近,而且竟然做起了小动作,两人的手紧紧拉在一处。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文生最后说。
我和成聚都很沮丧,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既然我们三个人都喜欢刘燕,那么她就应该像纤尘不染的白纸一样等待我们。我们一直以为她知道的,她会心有灵犀地为我们保持她的纯洁。刘燕不能和马凯拉手,绝对不能。我们三个义愤填膺地想。但刘燕却伤透了我们的心,让我们失望到了极点。后来,我们不但看到她拉着马凯的手,还绝望地看到她扑在马凯怀里,当马凯很不要脸地把嘴伸向她的脸时,她不但不躲开,反而迎上去。我们三个人的心在那一瞬间碎了。爱情被难以置信的事实击得粉碎。我难受得蹲在地上干呕起来。如同受了传染一样,成聚和文生也跟着弯下腰干呕起来。我们实在不能接受马凯亲刘燕,这是对她的亵渎,我们更不愿意去想像刘燕也会去亲别人。
刘燕会是这样一个人?那天我们坐在白河边,心情暗淡得像天上黑压压的云。怎么会这样?我们一直以为刘燕是个纯洁得像冬天的雪一样的女孩,我们一直以为她知道我们三个人喜欢她,并且已经接受了我们的这份情意,为我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自己。可事实上她却和马凯混在一起,还明目张胆地做出我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成聚无可奈何地反复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应该啊,班里最轻浮的女生也没有像她这个样子。我说:是的,她简直就是做给我们看的。文生痛苦地做出了果敢的抉择,说:我已经打算不理她了,事到如今,不如一刀两断,她这个样子已经不配让我们喜欢了。是的,她已经不配我们喜欢了。我和成聚马上追随了文生的观点。我们要她至真至纯,在心灵上与我们合二为一,并且不与任何人有身体上的接触,而她却和一个我们不屑为伍的混混抱在一处丑陋地亲吻,这简直是在亵渎我们。我们三人一致认为,爱情应该是高尚的,富有高雅情趣的,因为心灵上的共鸣而产生的精神上的愉悦,而不是这种令人恶心的不洁接触。
第二天上学,我们三个趾高气扬地从她身边走过,她还不知趣地追上来,说:嘿,你们好啊。我们没理她,很傲慢地并肩往教室里走。教室门太窄,我们并排进去有困难,可谁也不愿落后,硬是往里面闯,于是卡在了门口。我们憋红了脸运足了劲,几乎带掉了门框,终于挤了进去,一脸深沉地分别坐到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