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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有人帮他们,玛贝尔斯大哥!啊,依我看,要是你在这间屋里耽过一阵,你肯定这么想的。啊,他们凡是能偷到手的都偷了——你别忘啦,而我们还一直在看着呐。他们干脆在晾衣绳上把衬衫偷走。比如他们用来做绳梯的床单,他们已经偷了不知多少次啦。还有面粉啊,蜡烛啊,烛台啊,调羹啊,旧的暖炉啊,还有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的上千种东西,还有新的印花布衣服啊等等的。而我和西拉斯,还有我的西特和汤姆,还成天看守着、提防着呢,这些我都对你说过了。可是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抓住他们的一根毛,或者见到过他们人,或者听到过他们的声音,结果呢,你看吧,他们竟然能溜之大吉,就在我们的鼻子底下;还竟然敢于作弄我们,而且还不只作弄了我们,还作弄了印第安领地的强盗,并且终于把那个黑奴太太平平地弄走了,即使立即出动了十六个人、二十二条狗拼命追踪也毫无作用!我告诉你吧,这样破天荒的事,我确实是闻所未闻。啊,就是妖魔鬼怪吧,也做不到这么巧妙、这么漂亮。依我看,肯定是妖魔怪鬼在施展法术——因为,我们的狗,这是你知道的,可是世上最机灵的了,可是连他们的踪迹也没有嗅出来!你有本事的话,不如把这个解释给我听听。要是你有本事的话!——随便哪一位!“
“啊,这真难倒人了——”
“上帝!我从未——”
“天啊!我可还不——”
“毛贼和——”
“天啊,我真怕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住。”
“怕住在——是啊,我吓得简直既不敢上床,又不敢起床,躺下也不是,坐着也不是,里奇薇大嫂!
啊,他们还会偷——上帝,昨晚上,到十点左右,把我吓成了什么样子,你们连想也想不出来哩。如果我说,我不怕他们把家里的什么人都偷走,那只有天晓得了!我简直到了这么个地步啦。我已经神志不清了。现在,在大白天,我当时那种情形仿佛太傻了,可是在昨晚上,我对我自个儿说,我还有两个可怜的孩子睡着在楼上那间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呢。老天在上,如今我可以说了,当时我惊慌到了极点,我偷偷上了楼,将他们锁进了房间!我就是这么干了的。换了别人,谁都会这么干啊。因为,你知道,人要吓成这个样子,并且吓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糟,你的脑袋给吓懵了,你就做出各种荒唐事。到了后来,你会自个儿寻思,如果我是个男孩,独自在那里,门又没有上锁,那你——“她说到这里停住了,神情显得有点儿惊慌,慢慢地转过头来,当眼光移到我身上时——我站了起来,出去遛达一会儿。我自言自语说,关于那天早上我为什么没有在房间里的事,要是我能走出去,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我就能解释得更圆些。于是我就这么办了。但我走的很近,不然的话,她会找我的。到了傍晚,大家都走了,我就转回家,对她说:当时喧闹声,枪声把我和西特吵醒了,门又是上了锁的,我们想要看一看这场热闹,便顺着避雷针滑了下来。我们两人都受了伤,不过这样的事,我以后再也不会干了。然后我把先前对西拉斯姨父说过的那一套话重复了一遍。她就说,她会饶了我们的,也许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谈到了人们对男孩子该如何看,因为据她说,男孩子,全都是冒失鬼。既然没有受到伤害,她该为了我们活着,一切平平安安,她仍跟我们在一起等等,不必为了过去的事烦恼了。所以她亲了亲我,拍拍我的脑袋,又自个儿沉思幻想起来了。没多久,她跳起来说:“啊哟,天啊,天快黑了,西特还没有回来哟!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啊?”
我看到机会来了,便站起身说:“我立刻到镇上去,将他找回来。”
“不,用不着你,她说。”你不要动。一回丢一个,就够麻烦的啦。要是他不能回来吃晚饭,那你姨父会去的。“
果然,吃晚饭时还没见他来。刚一吃过晚饭,姨父就出去了。姨父十点钟左右回来的,显得有些神情不安。他连汤姆的踪影都没找到。萨莉阿姨就大大不安起来,西拉斯姨父说,不用担心——男孩嘛,又不是女孩,明早上,你准定会看到他,身体壮壮实实,一切平安无事。她的心永也安定不下来。不过她说,她要等他一会儿,还要点起灯来,好让他能看到。随后我上楼睡觉时,她跟着我上来,替我掖好被子,象母亲一般亲热,这让我觉得自己太卑鄙了,不敢正视她的脸。她在床边上坐了下来,和我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还说西特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孩子。她好像说到西特时就是爱说得没有个完。她再三再四问我,要我说说,认为西特会不会死了,或者受了伤,或者落水了,这会儿说不准躺在什么个地方,或者受了伤,或者死了,可她却不能在边上照顾他。说着说着,暗暗淌下了眼泪。我就对她说,西特是平安无事的,肯定会在早上回家来的。她呢,会紧紧握着我的手,或者亲亲我,要我重复,还不停地要我把这话再说一遍,因为说了她就会好受一些。她实在是太苦啦。要走的时候,低头望着我的眼睛,目光和蔼而温柔。她说:“我没有锁门,汤姆。还有窗,还有避雷针。不过你准会听话的,对吧?你不会走吧?看在我的份上。”
天知道我心里是多么急于见到汤姆,多么急于出去。可是,在这以后,就不会这么做了,说什么也不出去了。不过嘛,她是在我的心上,汤姆也一样,因此我睡得不安生。在夜晚,我两次抱住了避雷针滑了下去,轻手轻脚绕到前门,从窗子里看到她在蜡烛火边上眼睛向着大路,眼泪差点流下来。我但愿我能为她做点儿什么,但是我做不到,只能暗暗发誓以后决不再做什么叫她伤心的事了。到清晨我第三次醒来,便溜了下来。她还在那里。蜡烛快要烧完了,她那飘着白发的头托在手上,她睡着了。
第四十二章
老人在早饭前又去了镇上,可就是找不到汤姆的踪影。两人在饭桌上想心事,互相一句话也不说,神色凄凉。咖啡凉了,饭也没吃。后来老人说:“我把信给了你么?”
“什么信?”
“我昨天从邮局取的信啊。”
“没有,你没拿到。”
“哦,肯定是我忘了。”
于是他掏了掏口袋,然后走到他放信的地方,找到信,递给了她,她说:“啊,是圣。彼得堡来的——从姐姐那来的嘛。”
我正想再出去遛达一会,对自己有好处,可我已动弹不得。啊,这时,她信还没拆,便把信一扔奔了出去——因为她看到了什么啦,我也看到了。是汤姆。莎耶睡在床垫上。还有那位老医生。还有杰姆,身上穿着她的那件印花布衣服,双手绑在身后。还有很多人。我一边把信藏在近旁一样东西的后面,一边往门外冲。她向汤姆身上扑去,哭着说:“哦,他死啦,他死啦,我知道他死啦。”
汤姆呢,他把头微微地转过来,口中喃喃有词,这些表明他如今已神志不清。她把双手举起说:“他活着呢,感谢天帝!
这下好啦!“她轻轻吻了他一下,飞奔进屋里,铺好床铺。一路上舌头转得飞快,对黑奴和所有的人一个个下了命令,跑一步,下一个命令。我在人群后边跑,看人家准备怎样对待杰姆。老医生和西拉斯姨父跟在汤姆后面走进了屋里。人群里怒气冲冲,其中有些人主张要将杰姆绞死,好给这儿周围的黑奴做个榜样,叫他们从此不敢象杰姆那样逃跑,惹出这么天大的祸来,多少个日日夜夜,吓得全家人半死。但也有些人说别这么干,这么干不妥,他可不是我们的黑奴嘛。他的主人会出场,肯定会为了这件事叫我们赔偿损失。经过他这么一说,大伙儿冷静了一些,因为那些急着要绞死那做了错事的黑奴的人,往往是最不愿意为了出气拿出赔偿金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恶狠狠地怒骂杰姆,还时不时地给他一个巴掌。可是杰姆决不说反对的话。他装做不认识我。他被押回原来那间小屋,把他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再一次用链子把他铐了起来。这一回可不是在床腿上拴了,而是绑在墙脚那根大木头上钉着的骑马钉上,把他的双手和两条腿都用铁链拴住了。还对他说,只有面包和水吃,别的什么都不给,一直要到他的原主人来,或者在过了一定期限原主人还不来,就把他给卖掉。他们把我们当初挖掘的洞填好了。还说每晚上要派几个农民带上枪在小屋附近巡逻守夜。白天拴几条恶狗在门口。正在这时,正当他们把事情安排得差不多,要最后骂几句作为告别的表示时,老医生来了,四周看了一下说:“对待他嘛,别太过分了,因为他是一个好黑奴。我一到那个孩子住的地方,发现必须有一个助手,不然,我就没办法取出了弹。按当时的情况,我无法离开,到别处去找个帮手。病人的病情越来越糟。又过了很久,他神志不清了,又不允许我靠近他身边。要是我用粉笔给木筏子上写下记号,他就要杀死我。他这类傻事几乎没有个完,我简直给弄得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我自言自语说,我非得有个助手不可,怎么说也非有不可。我刚说完,这个黑奴不知从什么地方爬了出来,说他愿意帮助我。他就这么做了个助手,并且做得非常出色。当然我断定他准是个逃亡黑奴。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我不得不钉住在那儿,整整一个白天,又整整一个夜晚;我对你们说吧,我当时实在左右为难!我还有四五个正在发烧发冷病人,我自然想回镇上来,给他们诊治,但是我没有回。这是因为这个黑奴可能逃掉,那我就会推卸不掉那个责任。加上过往的船只离得又远,没有一只能回答的。这样一来,我得钉住在那里,一直顶到今早上大白天。这样善良、这样忠心耿耿的黑奴,我从来没有见过。而且他是冒了丧失自由的危险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