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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说。
“不但不腻,而且很高兴听见你说一遍。”看样子他的确象是高兴受到露西的欢迎。
“这是你头一次受聘为主治医师吗?”
希尔顿点点头。“是的。我原是迈克·里斯医院的住院医师。”
露西现在想起来了。这就是欧唐奈积极设法弄到伯林顿来的那个人。肯定希尔顿有很好的资历。
“到这儿来一下,露西。”欧唐奈在她后边招手。
她对希尔顿说声“对不起”,就跟着外科主任离开了人群到窗子那边。
“在这儿好一点;至少说话还能听得见,”欧唐奈笑着说。“你好吗,露西?除了上班的时候我好久没和你会面了。”
她好象想了一下。“嗯,我脉搏正常;体温大约九十八点八。最近没量血压。”
“那么我给你量量怎么样?”欧唐奈说。“一边吃饭一边量,怎么样?”
“那好吗?把血压表掉在汤里怎么办?”
“那么干脆咱们就一起吃饭,甭管别的了。”
“我很愿意去,肯特,”她说。“可是我得看看时间安排怎么样。”
“你看看,我给你打电话。就安排在下星期之内吧。”欧唐奈转身走开的时候,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说。“我该给这场戏开个场了。”
露西目送他从三三两两的人群中穿过,向大厅中央的会议桌走去,心里又一次泛起情思。作为她的同事,作为一个男人,她多么欣赏欧唐奈啊。他请她去吃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俩过去一起度过一些黄昏。曾经有那么一阵子她想他俩也许会发展成为某种默契的关系。他俩都未婚,露西比这个外科主任小七岁,今年三十五。但是欧唐奈在举止上除去把她看做一个很好的游伴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暗示。
露西自己感觉,如果她不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对欧唐奈的爱慕之情可能发展成为更深一层的个人关系。但是,她不打算加快这个步调,觉得最好任其自然发展,如果不行,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这一点至少可以说是成年人比情窦初开的年青人成熟的地方。作为一个成熟的人,你就会懂得不要慌忙,就会懂得天上的彩虹看着近,实际并非就落在你的身旁。
回到会议桌的一头主位上,欧唐奈提高了声音说:“我们开始吧,诸位。”
他也回味着刚才和露西在一起的短暂时刻,也为不久即将和她相会感到快慰。实际上他早就想找她,但是有一个原因使他踌躇。事实上,肯特·欧唐奈已经发觉自己愈来愈被露西所吸引,但是却并不能肯定这对他俩都有好处。
现在他已经有了一定的生活格局了。无牵无挂的独居生活,日子长了也会成为一种习惯,有时他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适应另外的格局。他猜想,露西也可能会有类似的情况,而且他俩又是同行,这也会产生一些问题。尽管有这些考虑,但他还是觉得和露西在一起,比和长时期以来他所认识的其他女人在一起更舒服。她有一种使人感到快慰和清醒的热力,欧唐奈曾经把它描绘为一种强烈的与人为善的热情。他知道露西对别人,特别是对她的病人也有这种感染力。
这并不是说露西没有女人的魅力。她有一种成熟的美,实实在在的美。
他偷着看她一眼,她正在和一个实习医生说话。他看见她抬手把掉在脸上的一缕鬓发往后一抿,那修剪过的短发衬着她的脸,柔波滚滚,近乎金黄的颜色。但是其中已经掺进去了几缕灰色的发丝。嗯,这看来是干医务工作的一个结果,谁都如此。他不由想起了岁月的流逝。他没有积极去追求她,错了吗?他是不是已经拖得够久了?喏,看看下星期的晚餐约会怎么样发展再说吧。
会场的嘈杂声还没有停止,这回他又放大一点声音,重复要求大家开始开会。
比尔·罗弗斯叫道:“约瑟夫·皮尔逊还没来。”欧唐奈先前注意到的那扎眼的领带使罗弗斯在许多人中间特别显眼。
“约瑟夫不在吗?”欧唐奈向屋子环视了一下,有些意外。
“谁看见约瑟夫·皮尔逊了吗?”他问道。有些人摇了摇头。
欧唐奈脸上略略显出不高兴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他向屋门走去。
“开死亡讨论会不能没有病理医师,我去看看他在忙着些什么。”可是当他走到房门的时候,皮尔逊进来了。
“我们正想去找你呢,约瑟夫。”欧唐奈和气地和他打着招呼。露西想起刚才他脸上那不高兴的神气,不晓得是不是她看错了。
“做了一个尸体解剖,时间用得比我原来设想的长了,随后我又吃了一份三明治。”皮尔逊的声音乌噜乌噜的,因为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咀嚼着呢。
露西想,可能那份三明治还没吃完吧。果然她发现剩下的三明治用个餐纸包着和一堆文件一起夹在腋下呢。她笑了。只有约瑟夫·皮尔逊才能在死亡讨论会上吃午餐,别人谁都不行。
欧唐奈把皮尔逊介绍给希尔顿。在他俩握手的时候,皮尔逊一抬手把一个文件夹子和一叠纸掉在地板上,撒了一地。比尔·罗弗斯笑着把地上的纸收拾起来,帮皮尔逊夹在腋下。皮尔逊冲他点点头道谢,然后生硬地问希尔顿:“外科医生吗?”
“对了,皮尔逊大夫,”希尔顿愉快地回答。露西心想,这个年青人是有教养的,对年长的人很尊敬。
“我们又多添了一个钳工。”皮尔逊嗓门很大,又很生硬,室内突然静了下来。本来讲这种话会被人当作开玩笑,也就过去了。可是不知怎的,由皮尔逊一说就象话里有话,有点蔑视外科的味道。
希尔顿笑起来,“也可以这样说吧。”露西看出来他对皮尔逊的这话感到有点意外。
“别理会约瑟夫这些,”欧庸奈和和气气地说。“他对外科有点‘看法’,好,我们开始吗?”
大家都走近会议桌,地位高一些的医生自动在前排就坐,其余的人在后排就坐。露西自己坐在前边。欧唐奈坐在桌子的主位上。皮尔逊带着他的文件坐在左首。大家就座时,露西看见他又咬了一口三明治。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有什么看法,大模大样地吃着。
顺着桌子往下,她看见本院产科医生查尔斯·窦恩伯格正在小心翼翼地装烟斗。不管她什么时候看,窦恩伯格似乎总是在装烟斗、擦烟斗或点燃烟斗;可是他似乎很少去吸烟斗。窦恩怕格的旁边是吉尔·巴列特,对面是放射科的“响叮当”拉夫·贝尔和约翰·麦克埃温。麦克埃温想是对今天要谈的某个病例有兴趣;在一般情况下,这位耳鼻喉专科医师是不参加死亡讨论会的。
“下午好,诸位。”当欧唐奈的眼神往桌子下首一扫的时候,没人继续说话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第一个病例,病人赛缪尔·罗比兹,男性白人,五十三岁。巴列特大夫。”
一向服装讲究的吉尔·巴列特今天也不例外,打扮得挺漂亮。他伸手打开一个活页本。露西马上下意识地注意着他的山羊须,等着它上下飞舞,果然山羊须上下动起来了。巴列特小声地开始说道:“这个病人是五月十二日转到我这里的。”
“大声点,吉尔。”这是坐在下首的一个人提的。
巴列特提高了嗓门,“我大声点。可是最好会后你去让麦克埃温查查耳朵。”耳鼻喉科大夫周围的人都笑了。
露西很羡慕在这样的会议上能够处之泰然的人。她不行,特别是讨论自己的病例的时候。在会上叙述一个由自己主治最后死去的病人的诊断治疗过程,对谁来说都是个考验:自己说完之后,大家还要进行讨论,最后由病理医师报告尸体解剖结果。而约瑟夫·皮尔逊从来是对谁都不客气的。
医务上出些情有可原的事故是谁都难以避免的——包括导致病人死亡的事故。一生工作中根本不出这样事故的医生是很少的。重要的在于从中吸取教训,不再重犯同样的错误。这就是开死亡讨论会的目的——使所有与会的人都能从中吸取教训。
有时,事故的性质是不可原谅的。如果在每月举行的例会上讨论到这种性质的问题,你是可以感觉出来的。会上会出现令人不舒服的沉默,彼此谁也不看谁。很少在会上公开批评,因为一来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二来你自己也不敢保证不出这样的问题。
露西想起她在另外一个医院里工作时曾经遇到过的一件事。那次牵扯到一个有名的医生。他在做可疑肠癌手术。当开到可疑病灶时,他诊断为晚期癌,已不能切除,随即绕过病灶,做了肠吻合手术。三天以后病人死亡,进行了尸体解剖。解剖发现这个病灶不是癌,而是病人的阑尾破裂形成脓肿。
这位医生没有看出来,致使病人死亡。露西仍然记得在那个病理医师报告解剖的结果时与会者的震惊和沉默。
象这种情况的病例当然从来不公开。这是医务队伍彼此互相照顾的时候。但是,在一个好的医院里,事情至此不算了结。三郡医院近来的处理办法是由欧唐奈私下和发生责任事故的医生谈话,如果事故严重,对有关医生警告后要观察他一个时期。露西本人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听人说,主任在私下谈话时是可能一点都不留情面的。
吉尔·巴列特在继续讲着。“这个病人是辛巴利斯特大夫转过来的。”
露西知道辛巴利斯特是作一般诊疗的开业医生,不是本院的人。她自己也有从他那里转过来的病人。
“我在家里接的电话,”巴列特说,“辛巴利斯特大夫告诉我,他怀疑是溃疡穿孔。他描述的症状与这一诊断相符。当时病人已由救护车往本院送。
于是我打电话通知了外科值班住院医生,马上就有急诊病人送来。”
巴列特看了看笔记。“我大概在半小时以后看到病人。他的上腹有剧烈疼痛,处于休克状态。血压是70—40,面色苍白,出冷汗。我立刻组织了输血抢救,用了吗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