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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感谢你带回了那名军官的日记。”怀草诗回答道。
又一次要交待遗言了吗?许乐想起了那年在3320的白岩峰顶和白玉兰的对话,伤口凄惨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慨,沉默很长时间之后,他望着怀草诗沙声说道:“没有什么遗言,我只是想知道封余,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位纳斯里……到底和帝国方面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生命里最亲近的人之一。政府说他是叛国贼,宪章确定他是第一序列通缉犯,可是我并不相信。”许乐痛苦的咳嗽几声,喘息着说道:“你们的皇帝陛下很恨他,这样很好,支持了我的判断,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听到许乐临死前最后的要求,怀草诗同样沉默了很久,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动,将场间所有的医生侍卫全部赶走,幽静的皇宫一角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联邦认为他是叛国贼?”她的唇角泛起一丝极浓的嘲讽,“世界上的事情真的很奇妙。在我看来,你的父亲和李匹夫这一对兄弟,毫无疑问是帝国历史上最无耻的一对叛徒。”
被棘条疯狂鞭打,无数鲜血流下。许乐的身体应该很虚弱,听力有些受损,那些顺着鬂角流下的血水淌入耳中渐凝,外界的声音显得更加模糊。他艰难地微微侧头,想要听清楚怀草诗在说些什么。
封余大叔和军神李匹夫是帝国的叛徒?还是说自己听错了?
我操。
……
……
(化悲愤为力量,我写。)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十五章 一个简单的故事
几年前,在梨花犬学图书馆H1区的机战训练室中,许乐用身体内灼热力量运行的通道“代替”了神经脉络,将大脑里的指令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处,从那一天起,他就成了这个宇宙中神经最粗的人之一,直至如今通道暴溃而散,丝丝灼热游离于躯内,神经更是粗的一塌糊涂。
所以,能够让寻常人震惊到五体投体愕然无语甚至浑身发抖的很多事情,很难撼动他那颗像石头一样倔犟无趣的心脏。
被帝国皇帝疯狂地挥棘条抽打,是很难得的待遇,却无法震住他;虚弱不堪、全身瘫痪的他被暴虐地打到浑身是血,伤口凄惨,只怕连邹郁都快要认不出来,他依然能够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更不震惊;即便那位皇帝一语道破他埋藏很久的秘密——和封余大叔之间的秘密,他心中的惊讶片刻也便平静,没有留下太多震撼的余波。
直到此时,听到怀草诗嘲讽怨恨意味十足的这句话,他终于被真正地震惊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军神李匹夫驰骋于宇宙之中,光芒耀眼不可言,达到了个人武力的巅峰,几乎如同一尊神祗。
封余大叔虎躯一震,徒手对抗十余台军用机甲,强悍到令人眼神炫迷。
不知何时起,这一对兄弟陡然出现在联邦中,在不同的领域和光彩间展现自己的超凡实力,对抗着帝国与宪章的光辉,然而他们的能力却没有传承开来,无论费城修身馆出了多少近战高手,甚至像田大棒子那样的奇才,可终究没有人能够接近那一对兄弟的境界。
按照怀革诗的说法,大叔教给自己的应该是一种叫做八稻的真气,而这种真气却又是帝国皇室的秘密能力,似乎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他们是帝国人?”
许乐那双肿胀的双眼不需要去眯,也能像往常那样表达他的内心情绪,盯着眼前的怀草诗,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沉默了很久之后,怀草诗微眯双眼,说道:“幸运或者不幸,我们帝国人很难学会你们联邦人的忘恩负义。”
许乐听懂了这句话,骤然感到一阵混着余悸的放松,如果说联邦军神和自己的老师真是一对帝国兄弟,他真的很难接受这种荒诞的事实,然而随着怀草诗的否认,更多的疑问涌入了他的脑海,如果李匹夫兄弟二人不是帝国人,他们那身惊才绝艳的本领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帝国皇室为什么对封余大叔的化身如此熟悉?
时近傍晚,红霞斜飞于高高的宫墙之外,淡金色的余晖透过那些不知名的青树,洒在这片安静的角落里。
“他们曾经来过帝国学习?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许乐的机修师思维模式足够冷静,足够精确,马上抓住了问题的核心点。
“纳斯里年轻的时候肯定来过帝国,不过他和陛下之间的那些故事,这个宇宙间应该没有人知道了。至于李匹夫……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在他率领军队入侵帝国之前,曾经来天京星学习过。”
“我不明白。”许乐沙哑问道,声音显得极为虚弱。
怀草诗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你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关心这些?”
“正因为要死了,我才有知道这些秘密的大冲动。”许乐咳嗽着回答道“我……我可不想……脑子里画着八百个问号死去,饿死鬼不舒服,好奇鬼更难受。”
“是的,你要死了。”
怀草诗沉默片刻后说道:“关于你父亲和你伯父的往事,让你知道一下也无妨,或许你会理解我们帝国的愤怒由何而来。”
“这一定是个很长的故事。“许乐艰难地笑了笑“不知道死之前能不能听完。”
“关于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细节并不多。”怀草诗望着他,手指摁动自行束缚台旁的电动按钮,面无表情说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临死前有故事听总是好的。”
怀草诗回复沉默,向皇宫一角走去,捆绑着许乐的自行束缚台发出低沉的电机声,跟着他的背影向前移动,在艳红的晚霞下越走越远。
后方那些帝国军官和医师没有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两道狭长的背影,不由面面相觑,然后安静地远远跟了上去。
这个画面很有趣。
一个被束缚带、绷带、医用胶水包裹成南岭特产粽叶米包的死囚,如一个不良于行的瘫痪老人,不能自理地绮靠在自行设备上,跟着前面那个背负着双手,身材瘦削却透着股比巨大皇宫更强悍旷契味道的年轻人,在暮色的高高宫墙下缓慢行走。
似两个惺惺相惜的大家在告别,是在告别。
“看见那幢建筑了吗?”
怀草诗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眯眼望着西方暮色笼罩中的平民区,指着那片矮杂民宅间一幢全白色的院落,问道。
许乐双眼肿胀,困难地看了半天,点了点头,不知道临死前最后的小故事,和那幢不起眼的院落有什么关系。
“那是整个帝国除了皇宫之外,最神圣的地方。”……怀草诗面露悠然神情“大师范府。”
“大师范府?”许乐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古怪的名字,觉得似手在哪里听说过。
“大师范,是帝国最尊崇的称号,却没有太多人知道,因为他们不在意那些俗世的声名。”
怀草诗缓声解释道:“每一任大师范都是不世出的奇才,或许是学术方面,或许是经济方面,或许是别的什么方面,总之他们是帝国最隐秘也是最重要的根基。”
“你是意思是说…………许乐疑惑不解问道:“这个职位是世袭的?”
“不错。”
“一个永远诞生天才的家族?”许乐沉默片刻后艰难摇头说道:“我是联邦人,信奉平等,我不相信命运本身会造成这种不公平。”
“宇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先天公平这种东西。”
怀草诗漠然说道:“只能拥有皇室血统的人,才有机会练成八稻真气,这是不公平,但这也是事实,所以你必须承认,造物主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皇室来领导帝国的普通民众。”
“军神和……纳斯里兄弟不是帝国人,自然更不可能有皇室血统,我也不是帝国人,可我们都练成了。”
怀草诗双眼微眯,似乎被这个问题也有些困扰,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或许造物主在你们那边选择了李家兄弟和你。”
“我应该感到光荣吗?”许乐摇头说道。
“你应该感到光荣。”
怀草诗简单做出评语后,直接说道:“现在开始讲那个简单的故事。”
“请。”
“在帝国和联邦相遇之后或者之前,有一艘帝国飞船穿越了空间通道,进入了联邦境内,落在了一个叫做费城的地方。”
“等等,这个简单故事的开头就有很多逻辑上的问题。”
许乐顾不得虚弱的身体,坚决地反驳道:“帝国的空间技术在那个时候比现在更落后,不足以支持一艘飞船穿越星河口另外,就算那艘飞船飞过去了,也不可能瞒过宪章的眼睛,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首都星圈。”
“我说过,我并不知道太多的细节,我只是要讲一个简单的故事。”怀草诗站在暮色中,眉尖微蹙似要燃起一团火,对身旁这个家伙临死还如此执拗感到有些不适应“而且我坚信那艘飞船能够做到,因为这是故事的基础,因为那艘飞船上的乘客……是前任大师范。”
许乐沉默了很久,说道:“好吧,故事的后面是什么?”
“帝国前任大师范在联邦费城发现了一对可以修行八稻真气的兄弟,所以他教育他们。”
“那时候那对兄弟都还是孩童,足够单纯,足够有天赋,成长的很迅速,甚至迅速强大到超过了大师范的想像。”
“问题是等他们长大了,就不再单纯了。”
“其中的兄长改了名字叫李匹夫,参加了入侵帝国的战争,全然不顾帝国是他老师的家乡。”
“后来有一天,这个叫李匹夫的人,刺杀了帝国皇帝,在那一场战斗中,他还用从帝国学得的八稻真气杀死了他的老师。”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宫墙外的落日在许乐的眼中像是一道缝,无数的鲜血从那道缝里流了出来。怀草诗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讲述了一个几十年前发生的大事件,也许这个大事件在历史当中永远不会有记载,然而那位远离帝国的大师范,那两个在费城学习真气的懵懂孩童,亲手在历史上写下无法抹灭的几行文字。
这个简单的故事中,有那位前任大师范不可思议的太空之旅,有种族之间的融合与分离,有亲善的教诲和无情的背叛,大抵还有夹杂在葬族之间的心理大挣扎和痛苦的煎熬。
还有鲜血。
“真是一个不简单的故事。”
许乐知道她没有任何理由在此刻欺骗自己,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