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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萌深深地呼吸了几声,把手放在了大宪章上,这是一本宽约五十厘米,长约一米的厚重大典,上面记载着联邦第一宪章以及最重要的几个修正案条文,是联邦每个公民都要恪守的信条。她的手放上去后,第一时间的感觉是,这本书很厚,书皮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竟有些冰冷。
“宪章庇护下的民众,享有自由与平等……”
张小萌跟着轻轻地念了起来,一直念道:“我对大宪章发誓,我将尽我所知叙述,并无任何隐瞒。”
起始她的声音很小,安静的议会大厅里也有些听不清楚,坐在阶梯式座位后方的几位议员皱起了眉头。但接着张小萌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肯定。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肃穆压抑的环境,想明白了这些权高位重的联邦大人物们,其实不过是山里的同志们想要消灭的联邦驻虫,既然如此,宏伟壮丽的建筑内令人眼晕的议员座位们,其实和白蚁在土堆里掘出的密密麻麻的小洞没有什么分别。
经过了阴谋背叛离别和抛弃,看遍了痛苦贫穷牺牲与尸体,今天的张小萌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天真善良女孩儿,她沉着镇定地宣读完了誓言,然后平静地等待着议员们的发问。
今天特别听证会的主持人是联邦管理委员会道德委员会的主席,来自的资深议员锡安,这位老人用浑浊的眼神看了一眼台上的女子,冷漠问道:“你的姓名。”
“张小萌。”她清楚地回答道。
“你曾经是麦德林议员办公室的秘密工作人员?”
“是。”
“但据报告显示,你应该已经死于上半年S2大区的一次航行意外。”
“那是一个阴谋,我还活着,我此时站在诸位议员面前,便是要向你们揭露这个阴谋。”
这不是法庭审判,却比法庭审判更加冰冷。议员们的手中此时早已经拿到了听证会的具体问题与涉及范围。随着台上那个来自青龙山的反政府军女孩儿,极有条理的回答,庄严的议会大厦渐渐陷入了沉默。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有反政府军的成员,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联邦最高议事机构,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历史。
距离议会山一百二十公里之外的望都公寓里,许乐正默默地看着电视直播的画面,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平静而又镇定,再也找不到当初青涩模样,有的只是坚毅气质的女孩子,并没有觉得联邦多了一个历史事件,只觉得自己这两年的历史很荒谬。
然后他站起身来,离开了公寓。
第二卷上林的钟声 第二百一十一章 议会大厦门口的重逢
昨夜锤练自己的身体有些过久,许乐起的晚了一些,煮了一锅速食粥,并没有按照计划中那样去公园里晨跑,进行早课,而是下意识里打开了电视。
看电视新闻已经成了这几天里他最主要的工作,本想看一下联邦里的游行示威进展,以及环山四州那边的罢工情况,以及他最关心的麦德林会不会走出司法部大楼,却没有想到联邦新闻频道居然一大早便开始转播突发新闻。
议会紧急听证会议,应该和他关心的事情有关,所以他没有出门,一边默默感念着体内的力量流淌,一边等待着听证会召开。然而当新闻画面上出现那个清丽女孩儿时,许乐不知道自己的等待是不是正确。
那个女孩儿剪短了自己的头发,穿着更加朴素,表情更加平静。她望着镜头的方向微微一笑,她走进了会场,她走上了主席台,她把手放在了大宪章上,她开始宣誓。
许乐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或者是幻觉,最大的可能性还是那台该死的无所不能的联邦电脑再次入侵了自己的大脑,让自己产生了癫一般的错觉,不然他不应该能看见她。
然而理智渐渐回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是可以吓倒他的,尤其是当那个女孩儿亲口说出自己的姓名之后,他渐渐从失神状态中摆脱出来,走到电视光屏前面,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下新闻中女孩儿的面庞,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却被冰冷的触觉激的身体抖了抖。
沉默而茫然地站立在光屏前三秒钟,许乐转身从门后的衣柜中取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出门进入电梯,直到地下停车场。
坐上黑色汽车的驾驶位,系好安全带,打开了车载光屏看着联邦电视台的直播,他才发动了汽车,用最快的速度驶离了公寓,冲了二号高速公路,向着远方云层下的首都特区驶去。
“你的意思是宪章局也会出错?”
“宪章不会出错,但人会出错。”
车载光屏上,议会的听证会还在继续,许乐没有低头去看,只是认真听着那个女孩儿说的每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有些微微苍白,又偶尔会浮起几丝不知道代表何种意味情绪的红晕。
“你曾经是一位归北者,据你自述现在还是反政府军的一名间谍,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冒着被逮捕的危险回到S1,并且还要求召开这一次特别的听证会议。”
光屏中。锡安议员皱了皱眉头。阻止了张小萌地回答。继续说道:“一个对联邦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反复无常地女人。你地证词究竟有几分可信?”
“我忠于联邦。只不过并不忠于联邦政府。”
……
……
车载反雷达设备早已开启。一路上地探头对这辆像幽灵一样掠过地黑色汽车失效。许乐也不知道自己超速了多少。也没有多余地精神去关心高速公路上那些破口大骂地司机。他眯着眼睛关心着听证会地进程。一路开进了首都特区。绕过空旷地霍金大道。转向宪章广场。却被议会山附近繁忙地车流堵住。
没有丝毫犹豫。许乐随意将汽车扔在街边。用力地关上车门。向着远方地议会大厦跑去。一路狂奔。一路整理着衣服。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胡乱抓了一件没有肩章地军装。
都的交通平时并不会如此繁忙,如此拥挤,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游行示威队伍防碍了交通,也妨碍了人们的交流。许乐愤怒地挤出那些举着标语的青年学生,等他跑到议会大厦石阶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议会大厦前面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新闻媒体,只有被允许的几家大型电视台拥有直播听证会的权利,多达数百名记者和摄像师,此时都站在草坪一侧,在选好的议会山背景前,语速匆忙地向频道主管汇报着此间的情况,做着即时新闻连线,场面混乱不堪。
许乐穿过那些沉重的摄像机,快步走上石阶,来到议会大厦的门口,被门外的警戒线和如临大敌的上百名军警拦了下来。在警戒线的外面,除了那些记者之外,还有一些不知为何而来的激动人士。
四周皆激动,许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在这深秋寒冷的日子里,他竟跑出了满身大汗。隔着面前的肩膀和帽檐,他看着议会大厦高阔的大厅正门,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声,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看到那个女孩儿还活着,不知道为什么,不需要理由,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本能控制一般冲出了公寓,来到了距离她最近的地方。可是他此时忽然想到,自己来做什么呢?
难道就像电影里面演的那样
远征星河的战士们光荣归家,在首都特区的集会上做演讲,忽然间他三年不见的恋人在草坪平池的那头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于是自己愕然,举首,远望,惊喜,跳下台去,跳入池中,带起一路白色水花,惊起几只懒惰水鸟,狂奔而去,然后相拥于水池之中,低头吻下去,有泪花,便是重逢。
便是重逢?可这不是重逢,许乐感到自己有些冷,却依然倔犟地站在门口,等着那个女孩儿的出现。
……
……
闪光灯亮成一片,在司法部官员的护送下,张小萌从议会大厦内部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浮现着一丝自信沉稳的笑容,与专程送自己出门的议员握手致谢,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有新闻记者递上话筒,大声地询问着问题,张小萌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实际的内容,却用她的沉着与诚恳完美地展现了山中反政府军的形象。
许乐隔着人群,静静地看着石阶中央的女孩儿,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了,以前他曾只隔着一张餐桌的距离看着她,以前他曾不曾有距离地看着她,可如今隔着人群,就像隔了一片星河那般遥远。
张小萌变得成熟了很多,这种成熟不是指青龙山恶劣的自然环境在女孩儿的脸上留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痕迹,她依然年轻清丽,只是气质上多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坚毅。
不知道这一年里,有多少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当年那个戴着红色恶魔角的精灵女孩儿终究还是长大了。许乐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想着,看着她真诚微笑面对着记者,想着梅园女生公寓的雪与粥,那些回忆他从未忘记,反而因为她的死亡而变得刻骨铭心,但不知为何,此时看着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些时常午夜入梦的回忆竟在一霎间淡然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许乐看到闪光灯中的张小萌侧过头来,冷静沉稳的目光有些游离,似乎想要在人群中寻找什么,然后那双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在联邦最高权力机构的石阶上,隔着人群与嘈杂的声音,许乐和张小萌的眼光碰触到了一起,在这一刻,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存在似乎都不再存在。
张小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丝无措,一丝歉疚,一丝伤感,一丝不安,一丝喜悦,无数情绪最终只是汇成了一滴泪珠缓缓从眼角流了下来。
许乐静静地看着她在人群中流泪,本来无比繁杂激动的情绪,顿时变得通透平静起来。
人群中有一名记者大声问了一个问题,正怔怔流泪的张小萌醒过神来,缓缓回过头去,这回头却是如此的艰涩困难。
四周的闪光灯好亮,张小萌紧紧握着拳头,所以先前她才会比他更晚一些看到对方,那一瞬间,她本以为自己看错了。
……
……
军女战士忽然来到首都特区,在议会山做证,这是联邦历史中开天辟地的头一遭。记者和民众们先前都在关注着听证会现场的进程,对石阶上这位年轻女孩儿的沉着与坚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