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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的话!”伊万诺夫斯基一摆手,转了话题。“你很早就住在格罗德诺吗?”
“我就生在那儿。”
“那么说,是当地人了?”
“当然啦。”
“俄语怎么说得这样好?”
“我们家里经常讲俄语,我父亲是俄罗斯人,姑姑也是。只有妈妈是波兰人。”
“你在哪儿上的学?”
“在波兰中学。那里没有俄罗斯学校。”
“你叫什么名字呢?”伊戈里越来越感兴趣了。
“雅妮卡。你呢?假如不是什么军事秘密的话。”她朝伊戈里调皮地笑了一下。
“我叫伊戈里,他叫尼古拉。”
“明斯克我有个叔叔,也叫伊戈里,伊戈里·彼得罗维奇。你们是上我们那儿服役的吗?”
他们这时时彼此递了一个眼色,这确实有点属于军事秘密了,然而被女旅件毫不费劲地猜出来了。但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呢?的确,——目前他们军校毕业,接到了去集团军报到的命令,军部就设在她这个格罗德诺。
“好象是这样。”伊万诺夫斯基回答得含糊其辞,“这个格罗德诺怎么样?小城市不错吧?”
“是个非常好的城市。你们不会后悔的。”
“你以为我们会留在格罗德诺吗?”——对一切都不相信的戈莫尔科·尼古拉又实行他的怀疑主义了,“准保把我们塞到什么地方的森林警备队。”
“到森林里多好呵!我J门这里的森林呀!……美极了!”雅妮卡赞叹地说。
伊力诺夫斯基没有作声。他对森林、甚至最美的森林,也很少象站娘这样欣喜若狂。还是在军校时,好几个月的夏季野营,森林呀,原野呀,离固定营房总是很远,固定营房里虽说生活不怎么样,但毕竟有条不紊,所以,秋天还没到,这种偏僻的生活就过腻味了,即使绚丽多彩的大自然也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想回城里去。有个人说得对:军人不注意大自然,天气对军人更重要。
然而,雅妮卡的赞美是那样天真、诚恳,伊万诺夫斯基不由得笑了,也就愿意考虑到格罗德诺的任何一个森林里去。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越来越喜欢这个一绺绺鬈发俏皮地落在前额上、长得相当可爱的、敏捷的姑娘了。现在再想起他们在巴兰诺维奇车站上那次轻薄的玩笑和那种缠人劲儿,他心里就不好意思了,也许只有他们后来同情她、帮助她的行为才多多少少弥补了这种过失。火车除了在一个个小站上稍事停留以外,一直向西开去。窗外,六月的绿色田野、小树林、蔚为壮观的大松林、树干和农庄飞驰而过,农庄到处都有。伊万诺夫斯基从未来过白俄罗期的这个地方,现在他对这里的一切,他感到陌生而女旅伴大概已经十分熟悉的白俄罗斯生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一个小站上,他们的车厢正好停在站前小市场的对面。伊万诺夫斯基跳到站台上,赶忙买了一包普普通通的乡村食品——黄瓜、小水萝卜、农村香肠,甚至还买了一碗热乎乎的酥松、喷香的新鲜土豆。然后,他们一起吃了起来。小伙子们热情地招待着姑娘。姑娘跟他们也已经相处得很热。她高兴地笑着,开著玩笑,入门地吃着黄瓜和土豆。饭后,大概尼古拉从伊戈里的举动中发现到了—点奥妙,很明智地退出,爬到上铺睡觉去了。剩下他俩面对面地坐着,中间只隔着一张车厢用的小茶桌。
他跟雅妮卡在一起很高兴,虽然他还没能彻底克服后来出现的某种内疚心情,有点象追求人时的难为情,尽管他一直就根本没有追求人的意思。而雅妮卡看来很随便,很自然。她几乎毫不拘束,脱掉了白色的小号软木底凉鞋,把短短的连衣裙包住膝盖,在硬座上动了动身子,好坐得更舒服些,她带着惹人喜欢的俏皮劲儿看着伊戈里。
“你知道吗,我们那里有一条涅曼河,”她说,“涅曼”这个词确是照白俄罗斯语发音的。伊万诺夫斯基内心里笑了,他想起了自己那不远的童年、学校、雅库布·柯拉斯的著名长诗以及“涅曼”这个白俄罗斯语的河名,一条他从未见过的河流。车窗下马上就要出现陡峭的岸坡,两棵垂柳和岸边的木筏。“我常常从木筏上跳下去洗澡。清晨,我很早就跑出去,河上还飘着轻雾,河水暖和得象刚挤出的牛奶,到处都没有人。洗够了,整天都痛快。”
“而我更喜欢湖,尤其是树林里的湖。风和日丽时,那就太好了。”伊万诺夫斯基说。
“看你说的!还是河好!湖水有沼泽的气味,可河水总是流动的,象晶莹的泪水。夏天,河上美极了。现在光说没用,到了我就领你去看,保准你会喜欢。”
当然会喜欢的。他已经相信,这—切一定很奇妙:—座小房,陡岸上两颗垂柳,岸边停着木筏,可以从木筏上跳进水深流急的涅曼河。这是他用想象描绘出的图景,尽管经验告诉他,即使最丰富的想象也从不跟实际相符。实际上完全不一样——或者坏,或者好,但就是不一样。
雅妮卡和他在一起无拘无束,就好象他们很早就认识似的;他却还是—直感觉到—种说不消的拘束,这拘束不仅不消失,反而象是越来越厉害。在巴兰诺维奇车站无礼貌地招呼她,表现出自已是个轻率的、喜欢在旅途个搞些风流韵事的人,而这一点雅妮卡不可能不看到,——一想到这里,伊戈里就感到不安。虽然这里面并无任何的轻率,纯属孩子的淘气,也许,这对一个刚授予排长职务的二十二岁军校毕业生不大合适。当时,在月台上他没有仔细看她,只是看了一眼。但现在,他睁大了眼睛,几乎是惊异地看着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视线从她那柔情脉脉、和蔼可亲、笑容可 的少女脸庞移开。
黄昏,列车快到格罗德诺时,他已经意识到,无法跟她分开了——越来越被她那青春的优雅和一种神秘的魅力吸引住了。这东西他简直不能用语言来表达,但时刻都能感觉到。他们不再谈她的旅途遭遇,好象她忘了这件事。只有一次,当她挪动架上轻飘飘的小提箱时,才忧虑地皱了皱眉头。
“就连白颜料也给拿走了。这是给我爸爸带的。我们那里的白颜料弄不到。”
“他是干什么的?油漆工人?”伊戈里没有听明白。
“画家。”雅妮卡随便回答说。“现在颜料不好搞,以前我们是从华沙订购……”
傍晚,列车到达了格罗德诺车站。他们带着微微激动的心情下了车。雅妮卡前后摆动着她的空提箱,领着他们来到集团军司令部,幸好司令部就在她回家的路上,不过司令部除了值班员,一个人也没有,得等到明天早上了。在这里过夜或者去警备区招待所都可以。坦这两名中尉没有去找招待所,而是拿着自己的箱子,走进一个象是司令员住的小房间,里面靠墙放着三张军用床。戈莫尔科马上动手收拾壁 下的那张床铺,而伊戈里随便抖了一下靴子上的灰坐,就急忙上街了。雅妮卡已经在最近一个街口的栗子树下等着他,他的出现使雅妮卡高兴,尤其是因为他今天这一夜没有事,他们就这样在这个黄昏时候的城市街道上散步了。这个城市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
他和戈莫尔科在司令部停留的两个小时里,雅妮卡已经换好了衣服。现在,她穿着一条深色的格子和一件带小花边领的浅淡色丝绸上衣,时髦的高跟鞋在人行道上发出均匀的响声。她这样打扮,显得比她的少女年龄要大,个子也高了——几乎跟伊戈里的肩一般平。他们在这黄昏时候的街道上走着,这里有许多人跟雅妮卡认识,跟她打招呼,男人们不失尊严地将手举到新式礼帽的帽檐,妇女们和颜悦色、笑容满面、彬彬有礼地点点头——看到这些,伊戈里心里高兴。雅妮卡回答他们既特别有礼貌,又叫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尊严,她有意压低声音给他介绍在这条浓荫覆盖的繁华大街上见到的名胜古迹。
“这是我们的‘豪伊大街”。在波兰时期这么叫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这座教堂,是为纪念一九0五年日俄战争中牺性的烈士建的。虽说矮小,但里面是个根整洁的小教堂。我在那里受过洗礼。再往下,你有到那些很有趣的房子吗?就那一排,—个个带着蘑菇姑形的三角墙。这是从里昂来的纺织工人的房子。还是在十七世纪时,季津加乌斯富翁从里昂雇了一批纺织工人,并给他们盖了这些标准的法国式房子。这座小房是波兰女作家爱莉丝·奥若什科娃的,她住在这里,直到去世。你知道她写过好些很有趣的书。”
他的确已经喜欢这个小城市了,它朴素,但很舒适。小小的街道铺着长方石块;两边是方砖砌成的人行小道,斜斜的路面,镶着石边。许多房子的地上绿色的葡萄树郁郁葱葱,有的房子,藤蔓缠绕到三楼。但他最盼望能跟雅妮卡所赞美过的涅曼河相见。据雅妮卡说,河流就打这儿经过,将城市分成不均匀的两半。
衔道在哥特式的天主教堂大楼附近拐弯了,他们走过成排的货摊和市政管理局,在街口栗子树下有一个推小车卖冰棋淋的女人。一直和伊戈里并排走着的雅妮卡,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伊戈里,我可以向你提个请求吗?”
“当然可以!”他答道,这时他乐于满足她任何一个、哪怕是离奇的要求。
“你知道,我早就盼望过……嗯,总而言之,我盼望过有……有那么一天,一个小伙子请我吃冰淇淋。”
“呵,吃冰淇淋……”
伊戈里羞愧极了,心想,自已实在是太笨了,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但他似乎真的没有发现这个卖冰淇淋的女人,他被街道、被天主教教堂高栅栏里那—排栗子树吸引住了,他根本没有料到,他身边的这个仙女会在这里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