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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设备和机智可弥补勇敢之不足,航海中必须利用所有机会,甚至自己的疾病
远航……多美妙的词汇啊!您好好想一想吧,年轻人,您听一听,它多么富有音乐感!
远……远……远……,无边的广阔,无穷的空间。我说得不对吗?
那么航呢?航,就是向前的愿望,或者说,就是运动。
远航,也就是在空间中的运动。
您看,这词汇本身就有一种天文学的味道。您会觉得自己像一颗星,一颗恒星,至少像一颗卫星。
难怪有这么多人,像我或我的祖先哥伦布一样,迷恋远航,迷恋海洋,迷恋航海的丰功伟绩呢!
不过,促使我们离开家乡的主要力量还不在这里。
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公开秘密。告诉您是怎么回事。
远航的乐趣是极大的,这个不用多说了。可是世上还有 比这更大的乐趣,这就是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或偶然结识的人,讲述你在远航中所见到的种种奇特美妙的景象,让他们知道,变幻莫测的命运怎样经常把一位航海家置于时而妙趣横生、时而走投无路的境地。
可是在海洋中,在漫长的航道上,你能遇到什么呢?主要是水和风。
你会经历什么事呢?狂风暴雨,浓雾中迷失方向,搁浅后进退两难……当然,在辽阔的海面上也有各种稀罕事。我们这次航行就是如此。可是,你总不能老讲这些水、风、雾和浅滩吧。
好,就算你能讲,也有的可讲。比如什么龙卷风、台风、珊瑚礁……这些事不能说没有意思。还有军舰和各种鱼类,这些事也都可以讲。可是关键问题是,讲这些事,你讲不上三五句,听众就会跑光,就像小鱼逃避大鲨鱼一样,那可就糟了。
如果你能讲讲异国风情,比如说,你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在那里见到了什么,遇上了什么稀罕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您没听人们常说吗,“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风情”。
所以,像我这样求知欲强、对做买卖不感兴趣的航海家,一路上总是力求多安排一些异国之行。从这个角度说,乘小船航行有数不清的好处。
您知道好处在哪儿吗?我这么跟您说吧,您来值班,俯身在海图上。这是您的航线,右边有那么个王国,左边有这么个国家,就像在童话里一样。那里不是都住着人吗?可是他们是怎样生活的呢?能看上一眼该多有意思呀!您对这个感兴趣?那就请吧,谁不让您去看呢?把舵轮一打……前面不就是港口的灯塔了吗!您瞧,好处就在这儿!
还是言归正传吧。我们一路顺风地向前走着。当时海上有雾,“失利”号静静地,像个幽灵一样,一海里一海里地向前开,不知不觉已经驶过了松德侮峡、卡特加特海峡、斯卡格拉克海峡……这艘小艇的航行能力真叫我喜欢得没法说。第五天清早,雾散了。我们的右方显露出挪威的海岸。
从旁边开过去当然也行,不过着什么急呢?于是,我命令道:“右满舵!”
罗木听到我的命令立刻向右打舵。三个小时之后,我们的锚链在一个美丽、宁静的小海湾中轰轰响了起来。
您没有到过挪威的小海湾吗,小伙子?太可惜了!有机会一定该去看看。
这种海湾大部比较狭小,其中散布着许多岩岛,航道像鸡爪印似的弯来绕去,犹如迷宫。海湾周边尽是一些覆盖着青苔、高不可攀的岩峰,岩峰上布满巨大的裂缝。海湾中那么宁静,给人一种庄重、神圣的感觉。那幅景色真是美极了。
“怎么样,罗木,午饭前咱们是不是去岸上散散步呀?”我建议说。
“是,午饭前去散步!”罗木响亮地答道,山岩上的鸟被这声音惊得飞起一大片。我数了一下,回声响了整整三十二下:“散步……散步……散步……”
山岩像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尽管用的是外国方式,音调也有些失真,但仍然令人高兴和惊奇。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是特别惊奇。海湾的回声是挺迷人,……可是比这更迷人的事还多着呢!老兄,那个地方真跟仙境一样,发生的事也像神话故事一般。您听好,我给您一一道来。
我把舵轮固定好,就下舱去更衣。罗木也下来了。我差不多已经收拾停当,正在系鞋带,突然觉得船头猛然低下去。我大吃一惊,跳起来,像子弹一样奔上甲板,一幅令人伤心的景象呈现在我眼前:船头已经沉入水里,并且还在迅速向下沉去,船尾呢,恰好相反,向上翘起来。
我明白了,这事怪我自己:我没有留意这儿的地形特点,最主要的,是忘记了会涨潮。铁锚沉到海底,像浇铸了似的牢牢固定在那里,而水面却在不断上升。再去松锚链是不行了,水已经漫过整个船头,总不能潜到水里去松锚链吧。真是糟糕透了!
我和罗木刚把舱口堵严实,“失利”号已经完全直立起来,就像一个鱼漂子一样。遇上这种天灾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逆来顺受了。我和罗木爬上船尾,在那儿一直坐到天黑,等待海水退下去。当时也只能这样做了。
晚上,我学乖了,把船开到一个很窄的水道里,用缆绳系在岸上。我想,这一回可靠多了。
我和罗木简简单单地吃了顿晚饭,把船拾掇好,点起一堆篝火,就躺下休息了。我们都深信,白天那种事绝不会再重演了。
可是谁想到,天刚蒙蒙亮,罗木就把我推醒,报告说:“报告船长,今日无风,晴雨计显示无雨,室外气温摄氏十二度,由于无水,水深水温无法测量。”
我睡得迷迷糊糊,没有立刻听懂他的话。
“什么叫‘由于无水’?水到哪儿去了?”我问道。
“水随着退潮流走了。船体夹在两块岩石之间,目前保持平衡状态。”
我探出身子一看,得,又倒霉了。只不过今天倒霉的方式与昨天正好相反。昨天涨潮把我们整了一下,现在退潮又给开了个玩笑。昨天晚上被我当作小水道的,原来是个峡谷。今天早上水退了,我们就被卡在了这个坚硬的山崖上。船下是十几米深的深渊。想把船弄出来,简直没有可能!唯一的出路,是坐在这儿再等天气,说确切点,就是等候再涨潮。
不过,我不习惯游手好闲,我从各个方面把小船察看了一下,接着放下绳梯,带上斧子、刨子和排笔,爬到船外,把残留的树枝统统削平,又重新刷上油漆。又涨潮的时候,罗木伸出鱼杆,钓起许多鱼,我们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鲜鱼汤。您看,虽然遇上这种倒霉事,只要善于动脑筋,坏事也能变好事。
经过这番周折之后,理智告诉我必须尽快离开这个缺德的小海湾,不然,天知道它还会给我们准备出什么意外的礼物。不过您知道,我这个人生性勇敢,有毅力,您要说多少有点固执也可以,反正我一旦做出决定,就不喜欢反悔。这一次也不例外,既然说了要去散步,那就一定得去。《失利》号刚被海水浮起来,我就把它开到一个新的安全的地方,把锚链放长了些,然后带上罗木上岸了。
我们走在山岩间的小路上,越往前走,景色越迷人。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小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脚下的干树枝咔咔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蹦出一只老狗熊朝我们大吼一声……这儿还有草莓。您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的草莓。好大的个儿啊,跟小核桃一样!我们简直着了迷,在林子里越走越远,把吃午饭也忘了个一干二净。等我们想起来,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晚了,太阳偏向西方,气温也有点凉了。谁也弄不清我们正往哪里走。四周全是树林。无论你往哪边看,到处都是草莓,数不清的草莓!……
我们开始下山,回海湾去。可是走到海边一看,不是这个海湾。天已经大黑了。没别的办法,我们点起一堆篝火,就在这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又向山上爬去。我们想,从山顶或许能看见我们的“失利”。
爬山时我的体质来说可不是一件轻松事,不过我还是努力地爬,不时采些草莓充饥。突然,我们听见身后有响声,不知是风,还是瀑布的流水,反正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有一点焦糊味儿。
我转身一看,没错,真是着火了!我们背后全是火,像堵墙一样压过来。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草莓了。
松鼠们扔下家,在树枝上跳跃着往山上跑去。小鸟尖叫着,一群群地飞起来。一片惊慌嘈杂……
我是最不喜欢临阵逃脱的,可是现在没办法,还是逃命要紧。我们也跟着松鼠向山上跑去。现在,只能去山上了。
我们爬上山,喘了口气,向四周一望,说实话,情况极为不妙:三面是火,第四面是陡峭的悬崖……,我往下看了看,这山峰可真高。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总之,情况很糟糕,唯一令人高兴的是,我看见了我们的小美人“失利”。它正好停泊在我们这座岩峰下面,随着水流轻轻地摇荡着,手指般大小的桅杆似乎在招唤着我们。
山火越逼越近了。山顶上挤满了松鼠。它们也不怕人了。有些松鼠的尾巴都被烧伤了。而那些特别勇敢、特别厚颜无耻的,干脆扑到我们身上,又踢又蹬,几乎把我们推到火里去。好像这样就能把山火挡住似的!
罗木绝望了,松鼠们也绝望了。说实话,我心里也不轻松,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我在坚持着,作为一个船长不能泄气。当然不能!
突然,我看见一只松鼠瞄准了一下,尾巴一展,向“失利”号跳下去,落在甲板上。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松鼠们争先恐后地跳下去。五分钟之后,山顶上只剩下我和罗木了。
难道我们还不如那些松鼠吗?我决定,我们也跳下去。大不了掉在水里。没什么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