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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但丁的组合后,成了完整的想象。”(李著《文学与生活》第二辑,《意识与想象》)巴
尔札克一生写了九十七种书,仿但丁《神的喜剧》之例而名之为《人的喜剧》。批评家泰纳
称赞他道:“真正使他成为哲学家,而且超乎一切伟大艺术之上的,是把他的所有作品,连
合成一部作品,部部作品都是互相连接,同一个人物重复出现,而彼此关联……从来没有艺
术家聚积了这么多的光辉于其所要描写的人物,而且从来也没有这样的完美……巴尔札克之
所以真正伟大,就在他握住了现实,而且握住了全体,他的伟大的系统,又把他的绘画有力
地统一起来,忠实而且有趣。”(李著同书《意识与天才》)。左拉是写实主义和自然主义
的作家,不但勤求书本上的知识,还要努力搜集实地的证据。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初,正
是科学突飞猛进的时代,左拉主张文学必须将基础建筑在科学上。他写《庐贡——马喀尔家
谱》(RongonMacquart)一名《第二帝政时代一个家族的自然与社会的历
史》。发挥遗传学的理论。他之写此书是由于他认识了一位实验生理学家名叫戴洛士·拉庚
(TheroseRaquin)者,从这位生理学家处,听到了许多遗传学的理论,左拉
遂大读科学、医学及遗传学的专门著作,将所得学识运用在卢贡——马喀尔几代人身上,写
出各种精神病态,堕落趋向,证明不良遗传是如何的可怕。这是左拉勤求书本知识之例。他
写《土地》(LaTerre)之前,曾到蒲斯(Bauce)住了一个夏季。写《裘弥娜
儿》(Terminal)则在某矿山住过一个月的时间。写《罗马》特到罗马旅行一趟。
写《巴黎的肚子》(LeVentredeParis)又曾巡历市场各地,无昼无夜,穿
梭般奔走,拜访医生、洗衣妇、木工、石工、将他们谈话一一记录下来。他写《三城》(L
estroisVilles)和《露德》(Lourdes)共作了一千七百页笔记。这
是他搜集实地调查证据之例。左拉作品尽是社会实录,绝无向壁虚造,或专凭幻想与妄逞臆
说之病,是以他的写作态度,被称为“左拉主义”(Zolalism),这都是学问和人
生经验的总和。作品之所以有价值,全靠这两者做它底子。
有了充足的学力,天才即稍逊,也不碍其成为大作家。西洋文艺界有“养料胜天然”
(NourriturepassNature)之语。中国则有“勤能补拙”之语,意义
均相类似。如此,则作家充实自己的学力,当然是写作的第一条件了。
五作家的修养自己
所谓修养自己,即修养自己品格之谓。如前所述,文人习气偏于坏的方面居多。但社会
对于文人总欢喜以另外一种眼光看待,譬如恋爱不专一,在普通人为之,大家认为罪恶,在
文人则反认为是风流韵事,津津乐道,若有余慕。骄傲也是一种恶德,在文人则又认为天才
应有的自负。好像一为文人,任何事都可原谅,文人得到社会这样的宽容,胆量愈来愈壮,
恶习愈积愈多,终至变成与一般群众格格不入的另一种动物,这也是社会对文人过于姑息造
成的——诚然,文人是世间俊物,有如琪花瑶草,古玩法书,乃不可多得的东西,理应爱
护,即如笔者平生论人有相当之严,但看待文人则常喜另用一副尺度;自己并不配称为文
人,而文人坏习气却也不少,也希望人家能担待我一些哩。
我固言作家也是一个人,有对社会应尽的义务,所以也有他应该实践的德目,万不可因
社会对他过分的爱重,便以特权阶级自居,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甚至破坏道德的规条,干
犯国家的法纪,致使拘谨者为之侧目。像何曾便曾当面斥责阮籍道:“卿任性放荡,败礼伤
教,若不革变,王宪岂得相容?”又建议司马昭,谓“宜投之四裔,以挈王道。”何曾的
话,固迂腐可笑,阮籍种种作为,以今日眼光看来,也嫌其太过吧。《颜之推家训·文章》
篇,历举无行文人的实例,多至三十余条,除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是冤抑外,其余
各例都相当公平。无怪宋陈与刘挚不约而同地说:“一为文人,便无足观。”于是,“文
人无行”这句话竟成为定律,这还不是文人自取之咎吗?
关于作家应该如何修养自己的品格,笔者替穆中南先生领导的文坛函授学校写过一篇讲
义,题目是《文学写作的修养》,该文第四节是作家应该怎样《创造完美的人格》,所有意
见,均已发挥,此处不必重复。现在所补充者:第一,作家应抱固穷的精神。以前作家没有
稿费之说,虽有所谓“润笔”,亦限于少数著名文人,他们的写作完全是受创作欲的压迫,
即处境极端困厄,仍然染翰挥毫,撰写不辍。陶渊明躬耕柴桑,饥而乞食,其哲理最富,境
界最高的诗篇均产生于此时。杜甫天宝大乱前过着“骑驴三十载,旅食京华春”的生活,大
乱后,流离蜀道,甚少宁居之日,反而写成了无数沉郁顿挫,苍凉感慨的鸿篇。曹雪芹的
《红楼梦》写于繁华梦醒,饔飧不继的岁月之中。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也脱稿于万金散
尽,穷饿潦倒环境之下。他们的写作,不仅不求金钱,甚至不求名誉。于今作家虽有稿费可
领,版税可收,靠它养家活口,固然不行,甚至仅仅维持个人衣食都是问题,不过作家应该
认清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不可一会儿怪政府没有尽到保护文艺的职责,一会儿又责
社会不识货,埋没了他的天才,以至怨天尤人,牢骚满腹。或者逢迎读者低级趣味,写出些
诲淫诲盗的黄黑作品。当然我们都希望作家生活将来能够改善,不过目前我们只有忍耐,况
且困厄环境对于创作,反而有益。在这里,我愿意引恽敬一段文章,以为同业劝。恽说之大
意云:“古人之蓄道德,能文章者,饥寒之外,复多变故,或家室违异,或朝廷岐阻,或毁
败于谗讥,或辗转于疾病,使历暌变之人情,发幽沉之己志,故一旦事权或属,则智力所
诣,悉中机牙,而牢落一生者,其遗文逸事,法书名画,皆能曲折精凝,鸿懿绝特,不类乎
人人之所为。孟东野曰‘身病始知道’,道尚可进,其他所得,宁有既哉?”法国美学家居
友(Guyou)常说:“人生不经大痛苦及大快变,斯无美学上的价值。”又曰:“情至
深时,苦与乐同。”此言皆发吾人深省。
第二,作家应养成言行一致的习惯。所谓“言”便是作家所写的文章,所谓“行”,便
是作家的行为。作家固不必照着自己所写的话一一实行,然话说得冠冕堂皇,行为却龌龊卑
鄙,则陷于虚伪,虚伪是作家第一应该戒绝的毛病。班固《白虎通》云:“苟不见其性情,
虽有文章,伪然而已,奚望不朽哉?”刘勰《文心雕龙·情采》篇谓感情真伪,有诗人辞人
之别,诗人为情而造文,辞人为文而造情。为文造情者,“志深轩冕,而泛咏皋壤,心缠几
务,而虚游人外……文章述志为本,言与志反,文岂足征?”这里,笔者可以举出几个例子
来证明。汉代息夫躬,本是个干特务的险恶人物,以攻讦告变,陷人于死,而得封侯,后得
罪下狱,自杀而死,临死时作了一首绝命词,其中居然有“发忠亡身,自绕罔兮!冤颈折
翼,庸得往兮!”又曰:“仰天光兮自利,招上帝兮我察。”虽替自己这样呼冤,读者却没
人肯信,朱熹也说:“躬以利口作奸,死不偿责,而此词乃以发忠亡身,号于上帝,甚矣其
欺天也!”清代某孝廉武断乡曲,渔肉善良,种种劣迹,不一而足,乡人恨之入骨,而他所
作诗歌,却慷慨激昂,忠义愤发,常对人说乡里恶名不过十馀年便归消灭,而文章则至少可
传五百年,五百年后,人家读我诗歌,岂不以我是一个正人君子吗?某孝廉如此存心,总算
善于取巧,无奈言为心声,心术不正,文章也好不起来,所以他的假诗文,究竟一首也不曾
传流后世。
第三,作家应有强烈的正义感和诚挚的真理爱。如前所述,白居易抨击时弊,几致颠
危;左拉为受屈犹太军官控诉,亦屡招暗杀的恫吓,不得不出避国外,但他的呼号并不停
止,感动许多文人,联合一起,共同奋斗。那如火如荼的大尉德莱浮斯(Dreyfus)
事件,替世界文坛奠下了一座光芒四射的纪念碑,永远象征着公道的胜利。作家对真理之爱
也应和正义感有同样的热度。这就是说作为一个文学作家,应当永远站在真理的一方面,爱
慕真理,拥护真理,服务真理,甚至不惜为真理牺牲生命。像希腊大哲学家苏格拉底,倡人
伦道德之说,抵抗风行一时诡辩学派,卒被迫饮鸠而死。方孝孺不肯为燕王草登极诏,嚼舌
骂贼,血染阶石,九族骈戮,株连门生。文天祥,史可法,张煌言,黄道周这些文人,不仕
异族,壮烈成仁,虽说国家民族的观念使然,实际上也是正义之感和真理之爱内在的驱策。
国家民族的观念不过是二者的象征罢了。
第四,作家应了解自己的使命,领导时代的潮流。我以为凡所谓伟大作品,必须站在时
代尖端,领导时代,趋向正鹄,或忠实地反映时代。其泊没时代潮流之中,不能振拔者,或
攀住时代尾巴,拖曳前进者,作品每缺乏真正价值。
所谓反映时代,如杜甫之诗歌与天宝大乱前后十余年的国史相表里,故称“诗史”。美
国司徒活夫人之《黑奴吁天录》描写黑奴之痛苦,英国迭更司写私塾之弊端,俄国屠介涅夫
《猎人日记》写农奴之惨,亦属此例,其他例子甚多,笔者前已说过,现请从略。
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