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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白酒。
二爷率先喝了头一盅。
“这是狼肉,”他拾筷向一只盘子指指,“这是去年冬天捉的狼崽,那时嫌小
,放进圈子养起来了,一年工夫就长成了个,我让人杀了给你尝尝。”
女人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农家养猪养羊养鸡养鸭,而这伙强盗竟养狼杀食,
足见是些无所不为的是凶神恶煞。
二爷说:“狼肉味道纯正,胜似狗肉,早先山上的狼很多,成群结队下山糟践
牲口,也吃人,成了一害。我们在山上扎了营寨头一桩便是杀狼,如今狼已不多见
,不足为患了,可山下的百姓并不知道感谢我们。”
女人心想:你们干的可比狼凶残百倍,恨还恨不及哩,哪来的感谢!
二爷又劝:“快吃呵!”
女人说:“我不吃肉。”
“什么肉都不吃?”
“嗯。”
“莫非行善吃素?”
女人不语,算是默认。
二爷淡淡一笑,说:“狼并非善兽,吃又何妨?依我之见,吃狼才是善为哩。
”说完自己夹了一块狼肉放进口中咀嚼,神情虔诚,如同真在做善事一般。
女人低下头。
二爷又用筷子指指另一个盘子,说:“这是豆腐,今天刚做的。”
“山上能做豆腐么?”女人问。
“能做,只是做不大好,你吃一点尝尝。”
女人拾筷夹一块豆腐放进口中,她觉得豆腐做的极有味道。
“这是蕨菜,小崽在山上采的,早年间这种菜是供献宫廷的贡菜,味道确实鲜
美,你尝尝。”女人又吃了蕨菜,味道正如二爷所说。
“这盘是黄花、木耳、山雀蛋,俱是山珍。你尝尝。”
女人又吃了口黄花木耳炒山雀蛋。
这时二爷端起酒盅,向女人举举,道:“你初次上山,经不住山上风寒,喝盅
酒,有益无害,喝吧。”
女人想了想,终是响应他了,端盅抿了一口,她想在今夜逃走。只有自己喝了
二爷才肯多喝,只有在他喝醉了的情况下她才能偷出令牌。当然得到令牌还有另一
条途径,那就是趁二爷熟睡后举刀砍下他的头,这是二爷自己教她的,但她清楚,
自己决没有杀人的胆量,二爷一定看透了她才这么教给她。
但她决计要逃,趁二爷还没有玷污她的清白时逃出这座魔窟。
二爷见女人给了面子,兴奋无比,忙仰脖又喝一盅,以示心意。
“我知道你们大户人家的女人都是有酒量的,来,咱们干了这一盅吧。”二爷
又给自己斟上,举起杯。
女人没说什么,依了。干了。二爷说得不错,她是有些酒量的。出阁④前在娘
家时,每逢过年过节家里的女眷便凑成块喝几盅,快活快活,也是米酒,自家造的
。出阁之后公爹和男人喝酒时也常鼓励她喝一点,图个热闹和祥。她从未醉过。但
有一点二爷并不知道,女人只为高兴的事喝酒,眼下女人喝酒当不属这种情况。
见女人干了,二爷有点受宠若惊。
“吃鱼,这是今日小崽化妆下山买的,很新鲜哩。”他说。
女人没动筷。
“鱼也不吃么?”
女人摇摇头。
“这是何苦呢?”二爷也摇摇头,“你就是不吃,这条鱼也不能活着回到海里
了,所以吃不吃并没有两样。”
这是什么话呢,女人在心里想。
二爷笑笑,转开话题,说:“鱼吃不吃随你了,我给你讲讲黑道上吃鱼的一些
事。除了打家劫舍,我们还干绑票生意,绑来的人质我们叫着‘肉票’,有钱的叫
‘肥票’,没钱的叫‘瘦票’,究竟是‘肥票’还是‘瘦票’,有时一眼看得出,
有时看不出,那就先摆宴款待,酒过几巡,见他有些醉意,便端上鱼来,看他从哪
里下筷,寻常人必然夹鱼肉吃,而有钱人头一筷则先抠出鱼眼吃,这一筷子见出分
晓,就能定出向‘肉票’家里索要赎金的数目了,你瞧,这吃鱼就很有些学问哩。
”
“来,咱们再干一杯。”
女人又依了。
“其实世界上凡事都有学问,做匠人有做匠人的学问,当官的有当官的学问,
当兵的有当兵的学问。我们干黑道的自然也有干黑道的学问。三百六十行,行行出
状元。再说男人和女人,男人有男人的学问,女人有女人的学问,都是一门大学问
。这学问没人教授,须无师自通。十个男人中间顶多有一人开窍,百人中间有一人
入门,千人中间才有一人精通。这便算是男人里头的状元了……说到这儿,二爷我
自以为倒是可以吹吹牛皮的了,状元里头我当算得一个。凡经我沾身的女人,没一
个不快活得死去活来的,最终没一个不要死要活恋着我的。看起来都是个男人,都
长了那物件,其实工夫却是大不一样的,当然,这工夫也并非来自一日,如同考文
章考出的状元那样都经了十年寒窗苦,才得到正果。反正黑下没事,你要愿听我就
给你讲讲我和女人们的一些事……”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女人赶紧分辨。
“不要听,那就得喝酒。”二爷举起盅。
女人喝了。
“其实吧,听听也无妨的,听得有趣便听,听得无趣便不听,随你的便。我讲
这些还有另一层意思,叫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咱们既然住在一个屋顶下
,就得彼此熟悉才是,我知道所有女人都不愿和自己不熟悉的男人同床共眠,而男
人就不在乎这个了,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
“我不要听,你不要说……”
“你要真的不听,那还得喝酒。”二爷说着又举起了盅。
女人又喝了。她宁肯喝酒。
“我头一次与女人有染是十九岁那年,那时我已经入伙做了强盗。那是一座很
大的山,在余杭境内。瓢把子姓匡,是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远远近近无论是官府
还是百姓都叫他匡老头儿。匡老头年轻时杀了人,犯了死罪,无奈才做了强盗,匡
老头枪法好武功也高,对山上的弟兄们也很公道。他有一个压寨夫人,很年轻,才
二十几岁,长得也十分好看。后来我才知道她姓方,是匡老头从山下劫来的有钱人
家的女子。匡老头虽将她留在山上,却也不大放在心上。匡老头嗜赌,白天忙完了
山寨公务,黑下便与山寨几位首领赌将起来,常常一赌便是一宿。那位方夫人原本
有一个贴身丫环伺候,丫环姓杨名巧,山寨里的人都叫她巧姑娘,她也是被这伙人
劫上山来的良家女子。她服伺小夫人,小夫人待她也不坏,俩人一起在山上转悠、
形同姐妹一般。可后来巧姑娘的肚子不知不觉腆了起来,于是匡老头便让小夫人询
问巧姑娘怀的是哪个的孩子,巧姑娘只是啼哭不肯说出是谁。匡老头无奈,便传话
谁认了巧姑娘肚里的孩子便允他收巧姑娘为妻,却不料呼啦子跳出几十号人都要认
这个孩子,匡老头子明白这事难办,索性打发巧姑娘下山。巧姑娘从此不知下落,
生死未卜。巧姑娘走后,匡老头怕再惹是非,便不再为小夫人另寻丫环,他在我们
年岁小的偻罗中选出了我,让我伺候小夫人。要做的无非是送饭送水打杂之类活,
可还有些活我不会干,如给小夫人洗衣裳、收拾后帐等。小夫人还算通情达理,一
样一样教我做。后来我就会做了。有时我到水潭边洗衣裳她也跟着去,只要四周没
人,她就不让我洗了,自己哗哗地洗起来,她对我说这不是男人做的活。我这是头
一次听别人把我叫着男人,觉得很新鲜,也很高兴。我又问哪些是男人做的活呢?
她笑了,笑得很好看,脸象刚刚开的一朵花,她说:男人不知男人该干的活可算不
上个男人。她又问:你今年多大了?我怕她瞧不起。故意将自己说大,我说今年二
十二岁啦。她不大相信似地瞧瞧我,说你有那么大么?我说就这么大。她又笑了,
说终归比我少两岁呢。停了停又说:可到底比我少两岁呢。停了停又说:可到底也
是个男人啦。有时把衣裳晾在树杈上或者山石上后,她就带我爬上水潭上面的山梁
子上,从这儿往山下看一切都清清楚楚,河、村子、树林、坟地、草垛……山上的
风很大,一次又一次将她的头发飘荡起来,她指着很远很远的一处问我:你看见那
座村子了吗?我说我看见了,村头有两棵很高的树。她说那是杨树。我说你看得清
是杨树么?她说不用看,我知道。我家就是那个村。我问她上山几年了,她说匡老
头把她抢上山的那年她才十七岁,到今年已七个年头了。我问她想家不想,她说刚
上山的时候想,后来就不想了。常言道:上哪山唱哪山的歌。当了这好些年的压寨
夫人也习惯了,满受用的,万绿丛中一点红,整个山寨就我一个女人,啥都由着我
的性子来,匡老头子不敢管我。我说匡寨主是好老头儿,她笑笑说是个好老头儿是
个好强盗可不是个好男人。我说他是个好男人。她说你闭嘴吧,你又能知道个啥呀
?我不说话了。她看看我问:从这儿能看见你的家么?我说看不见。她问你想家么
?我说不想。她又问真不想么?我说是,她说你是个男子汉,以後是做寨主的材料
,好好干,我能帮你。从那往後,小夫人常在匡老头跟前说我的好话。可她使唤我
也更勤了,一会儿要我给她送这个,一会儿要我给她送那个,要不就让我没完没了
的收拾她的後帐。有一次我烦了,我说这么干净的房子还不行么?她听我这么说生
气了,朝我嚷:你不想在这儿干,就滚出去。我不吭声。她又说匡老头把你交给我
,这是你的福分,你应该知道这个才是。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这是你的本
份。这时我突然明白过来,我不应抗拒她。和大寨里的偻罗们相比,我在她这儿还
是很消停的。她待我也挺好,有点姐姐对弟弟那样。匡老头不在後帐吃饭时,她就
让我坐下陪她一起吃,也常送我一些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