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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端上来了。
翠西小声跟我说:“有位姓胡的先生找您,就是一早打了好几个电话的那个男的。”
“让他进来吧。”
“需要不需要十五分钟后,我来通知您开会?”
“不用,不过记得20分钟后给我打个电话。”
这是我们的默契,如果有不喜欢的客人,翠西就会用喊我开会的方法来救我于水火。但这种策略对付于连他们这种狗男女就很失败。因为他们会说:“你开会吧,我们反正没什么事,就在你这里等等你。”有一次,把我搞得极其狼狈,只好自己到电梯口吸了一根烟又上了一趟厕所,然后谎称会开完了。所以,对不知道根底的客人,我一般让翠西给我打一个电话,如果不是不喜欢的客人,那么就说:“谢谢,知道了”;如果是特别难缠的对象,那么我就会说:“告诉他们,我5分钟之后给他打过去。”然后我会煞有介事放下电话,跟人家解释说:“不好意思,咱们以后再谈,我们美国总部有急事,我得赶紧处理一下。”这个时候,翠西就会推门进来,急火火地说:“许先生,查尔斯在2号线上,他急着要跟您谈3号计划。”我于是一面拿电话一面对翠西说不好意思,您替我送送XX先生或XX小姐。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21
“我叫胡高,是朱芳华的丈夫。您知道她现在的下落吗?”翠西刚一离开,胡先生就以分秒必争的架势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和到访的目的,一点儿没有客套,真是一个有效率的人。
“您是她的现任丈夫?”
“对。”
“我是她的前任。”
“您是说您不知道她在哪儿?”
“我是说您不应该来问我您老婆在哪儿。”
胡高听我这话,就像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似的。他穿着牛仔裤,T恤衫,外罩一件休闲夹克,外型英俊,属于给人优秀第一印象的那类人。他沉默了几分钟,顺手从兜里掏出香烟,做出要递过来一根的姿势。我赶紧让他打住:“对不起,我们这里不许抽烟。”
“是不许我抽烟吧?”胡高并不缺乏幽默,不过我觉得他的幽默用的不是地方,毕竟这儿是我的地盘。
“我不是来跟你找茬的,我找芳华找了两天三夜,从星期五晚上开始找到今天早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后来我想她可能来找过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并不多,尤其在她身患绝症以后。”胡高完全无视我的“戒烟令”,一边自顾自的抽起烟,一边对我说了上面这些话。
“她得了绝症?”我如同晴天霹雳。
“对。大夫说如果她不做化疗,最长只有半年时间。”
电话响了,是翠西。“查尔斯在2号线上。”
“对不起,翠西。我有事。”
电话刚挂断,翠西又打过来:“查尔斯真的在2号线上,他有急事。”
“告诉他我现在不在座位上。”
再挂断,手机又响起来。实在躲不过去,我接了电话。无聊,这个查尔斯不过是下午要从香港飞过来,问我北京天气怎么样。我在电话里跟他嚷嚷:“喂,我什么时候成了公司的气象顾问?”
“不是啦,我要和美利莎一起过来,她要我问问北京的气候怎样,女孩子要根据天气穿衣服的啦。”
如果我有时间或者有心情,我一定跟查尔斯在电话里多说两句,但是现在胡高坐在我对面,而且朱芳华还得了绝症。
我挂断电话,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对面伸过来一只打火机,ZIPPO的牌子。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妈的,我真是不争气。这么快就妥协。
“我知道你一定知道芳华在哪里。”
“为什么?”
“如果你不知道芳华在哪里,你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表现。”胡高可以做特工。
我不置可否,我说过,在法庭上,当情况对你不利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你有权保持沉默。不过,你要知道,她只有半年的生命,甚至更短。你自己想吧。见到芳华告诉她,要她珍惜生命,不要放弃。她应该学会为自己活了,虽然她一直都在宣扬自己是在为自己活。”胡高把烟熄了,留下一张自己的名片,扬长而去。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22
我完全没有心情上班。顺手给王小西打了一个电话,他还在迷迷糊糊睡着呢。
“许一军,你神经病啊,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小西,我问你,你知道朱芳华得了绝症吗?”
“好像听说了,听台里的人说起过,怎么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
“也就是最近的事儿。”
“她老公是干什么的?”
“一科技民工,听说自己有一个软件公司。”
“你接着睡吧。”
“别别,一军,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跟朱芳华见一见?我早说过,你们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似的。”
“小西,你别瞎操心了。睡你的吧。还有这两天别给我打电话,我要去趟香港。”我信口胡驺了几句,挂断电话。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23
捡起写字台上的名片,上面印着“胡高 软件工程师”。
“胡高吗?我是许一军。”
“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到你的电话。”
“能和你谈谈吗?”没工夫跟他锱铢必较,我单刀直入。
“谈吧。”他无所谓的口气。
“我的意思是,咱们坐下好好谈谈行吗?”
“行。”
“你现在人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不会这么急吧?我在去北戴河的路上。”
“你去那儿干什么?”
“那儿有一个活儿。”
“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明天晚上回来。我回来就给你打电话,行吧?”
我怒火中烧,朱芳华是他老婆又不是我老婆,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车去北戴河搞个什么活儿。王八蛋,一个具体的王八蛋。我在心里暗暗地骂。朱芳华真是瞎了狗眼,活该!
“噢,对了,这两天你劝劝芳华,没准儿她听你的。让她别任性,她已经做了一次化疗,如果不继续做,那么就可能半途而废,永远失去时机。”胡高对我说,好像我笃定会替他干这件事似的。
“什么时机?”我追问。
“治疗时机。化疗不能想做就做,想停就停,否则一旦产生耐药性,后果不堪设想。”
“她上次是什么时候做的?”
“上个月中。”
“按规矩这次该什么时候做?”
“后天。化疗中间间隔是17天。”
“拖一两天问题大吗?”
“不能超过21天。”
“时间这么紧,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早说?你没有给我机会。”胡高似乎要把他早上在我这儿受的窝囊气全找回来。几乎是一种本能,我讨厌胡高,尤其讨厌他的那样一种流氓腔调。他好像稳操胜券似的——既然我知道他老婆在哪儿,所以索性这一切就都应该由我负责。他还就不着急了!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24
门打开的时候,我看见朱芳华猝不及防的惊恐表情。显然她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在听一首乱糟糟的曲子,房间和她听的曲子一样,乱糟糟的。杯盘狼藉,被翻红浪。
我在路上,想了很多遍见到芳华该说些什么,怎么说,要不要告诉她胡高来过的事情,怎么劝她后天去做化疗。我在肚子里打了一遍又一遍的草稿,但是,等真见了她,又不知道
从哪里说起。
“你中午吃什么?”我找了一句最平淡无奇的话作为开头。
“现在到中午了吗?”她所答非所问。
“快了。”
“你平常中午吃什么?”
“我?在公司吃盒饭。有的时候跟同事出去吃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说《不见不散》的套餐,什么海南鸡饭呀,铁板牛排。”
“哦。”芳华点点头,不说话了。
我自己到了一杯水,拿在手上又放下。芳华径直走到卧室,打开衣柜门,一件一件地挑衣服。过一会儿,她穿好了,是一款湖绿色的绣花旗袍,脖子上套一件式样简单的坠子,腕子上拎一个织锦段的小包,膀子上搭一条鹅黄色透明的轻纱,亭亭玉立,袅袅动人。
“你请我出去吃好不好?”
“好,好,不过你穿得这么正式……”
“怎么了?”
“我是说万一被你老公或者什么其他的人撞见怎么办?”
“我老公?他今天不在北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在京沈高速路上,正朝着北戴河方向狂奔。”
“你怎么知道的?”
“他几天前就定下来的事情。”
我意识到,也许朱芳华就是为这件事情才跟她老公吵翻。我能想象出朱芳华的愤怒,换了我,也会愤怒——如果我是一个得了绝症的女人,如果我马上就要做下一个疗程的化疗,而我的老公居然告诉我要到外地去做一个活儿!什么活儿比自己老婆的生命更重要?
当然,话说回来,也要分是什么样的活儿和什么样的老婆。像我,在北京CBD的一幢写字楼里上班,老婆在温哥华的一栋房子里生活,孰轻孰重,清楚得很。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25
芳华说想吃日餐。她说建国门那儿有一家日餐不错,人少,环境也好。不过,她没有把停车问题考虑进去。所以我们到了地方,花了很长时间找车位。最后,索性钻到赛特大厦地下。真还不如打车出来方便。
一出电梯,又是青青。不过,这次她看起来像一个帅男孩——圆领白衬衫,紧紧窄窄的珠灰色西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