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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摇曳,青烟缭绕,美酒在手,而曾经心爱的女人就在我的身边。我还在等什么呢?她默默地抽着烟,一口一口地吐着烟圈。她仰起她的小脸蛋,眼睛中似乎有点点泪光,寂寞的眼,寂寞的心,寂寞的女人。
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如果身边的女子不是朱芳华而是其他的什么王芳华或者李芳华,随便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她,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但恰恰是朱芳华,我们有四年恋情一年婚史无数不堪回首的往事和狼狈不堪的过去。我们在最后分手以前,吵了又好,好了又吵,我们这样循环往复以至超过正常人所能忍受的最大限度,准确的说,我们都很疯狂,疯狂到几乎要把对方杀了然后自杀。现在,十年以后,所有那些破碎伤心混乱不堪充满痛苦的往事过去十年以后,我还有勇气一脚踏回过去吗?——一举打开手中的这瓶十二年芝华士并且无论结果如何,都一饮而尽?我没有那么勇敢。可是,我又怎么能离开这个怕黑的女人?即使她与我已毫无关系,但是我能把她扔下置之不理吗?我还真没那么狠心。
朱芳华有很出色的耐心,在很久以前,她是没有耐心的。但是现在她学会了等待,学会了沉默是金。不过,这十多年,我也没有虚度年华。用脚后跟想想,我就能想明白在这样一个没有电的夜晚一男一女在一间屋子里干耗下去是不行的,打持久战对我来说,毫无胜算。一旦局面失去控制,我不知道朱芳华会怎么样。所以我决定和她先随便聊聊,这也算是缓兵之计。我是一个没劲的男人,而且我还是一个法律顾问,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先把最坏的境况考虑清楚,在我的职业习惯里,每个人都可能撒谎,每件事都可能藏有阴谋,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风险将到最低,即使出了问题,我们也能以最快速度找到逃之夭夭的借口。法律是为那些不懂得法律不会利用法律的蠢人准备的,而不是给我们这些聪明人准备的。对于我们来说,法律就是解决争端让事物向着有利于我们方向发展的一样手段,而不是正义的武器或公正的准绳。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这一点,就匆匆忙忙跑去打官司,依我看简直是本末倒置。
“芳华,你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了?”我的开场白像一个温厚的长辈。
“和你有什么相干?”
“你别有什么误会。我觉得你心情不好。”
“没有,挺好的。”
“你今天早些时候批评我,问我为什么不打听你这十年都干了什么,为什么要到我这儿来,我不是不关心这些事情,我是想等到你自己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跟我说。我怕你不愿意说,我问了反而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说。”
“芳华,咱们做过夫妻,我对你多少还知道一点吧?”
“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上你这儿来?”
“你一定是躲什么人。”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你?”
我尴尬了,我没有料到朱芳华能如此直截了当。
“也许,你是要报复你老公。”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理由。
“那么十年前,你和温秀玉在办公室通奸,也是为了报复我吗?”
“砰”的一声,我把洋酒瓶墩在茶几上。
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而朱芳华却依然脸不变色心不跳,她微微侧过脸,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对我说:“SORRY,没想到过去了十年的事情,再说出来,你还会有这么大反应。我以为你早就百炼成钢,八风不动了呢!”
“芳华,有些事情是一百年也过不去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人似的,他们分了手,但还是朋友,有事还可以互相帮个忙,像王小西和他的前妻钱美丽,不就处得很好吗?”
“你是说小西和那个‘花痴王婆’?他们几时离的婚?”
“跟咱们前后脚。”
“那他们现在处得怎么好了?想睡一觉就睡一觉,不想睡就再见亦是朋友?”
“怎么什么事情让你一说就那么难听?”
“你说个好听的给我听听。”
“他们两个人在经过友好协商以后,达成离婚协议。但是他们一直在保持来往,还常常一起吃饭喝酒谈事儿,现在小西一天到晚张罗着拍电视拍电影,还不是因为他那个‘花痴王婆’在一个什么影视公司任总监?”
“他们打算拍什么?拿一个DV,就拍他们俩的那点‘破鞋’,足够剪成40集电视连续剧,十五人看半拉月没任何问题。”
“人家那叫生活。”
“那咱们的叫什么?”朱芳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攻击我的时机,好在我是做法律顾问这一行的,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就玩一个“有权保持沉默”。
那天一直到很晚,我们谁也没有再去开那瓶芝华士。她缺乏兴致,我没有勇气。
星期一上午,我一到办公室,翠西就跟我说已经有好几个电话找我。
“是一个男的,他打了好几遍,我让他留下他的电话和名字,他都不肯。他问你几点上班,在不在国内。”
“你说了实话?”
“您教导过我们,没必要撒谎的事情就应该实话实说。”小姑娘伶牙俐齿,她是一把好锥子,等着被一个好伯乐放到布袋子里去。
“要我给你端杯咖啡吗?”翠西离开前笑盈盈地问我。
“不用放糖,不用伴侣,浓一点。”我一边把公文包放下,一边说。
翠西出去了,轻轻的带上门。她是一个很职业的女孩子,很好的大学毕业,很好的风度,可惜大学上的是历史系,不好找工作,家境又不富裕,没什么背景,父母好像都是中学老师,所以只好明珠暗投到我们这里做个小秘书,不过我很欣赏她随遇而安处变不惊的态度。她不会像于连的女朋友,薄有几分姿色,就自己宝贝自己得不得了,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干什么都怕委屈了自己,总以为所有的上司,只要是男的就对她有企图,只要是女的就妒忌她,一天到晚跟一个娇宝贝似的。
翠西不这样,她原本的名字叫崔蕙,第一天来上班,查尔斯问她:“NAME?”查尔斯是香港人,中文名极其恶俗,好像是什么金贵之类,四十几岁还没结婚,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极喜欢卖弄。我凭直觉就知道他对翠西这样的女孩子感兴趣。
“崔蕙。”
“哦,是‘惠而不费’的惠还是‘秀外慧中’的慧?”查尔斯开始卖弄,口气略带轻浮。
“是‘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的蕙。”
“哦,哦。”查尔斯开始支吾。我猜他根本就不知道中国字里还有这么一个“蕙”字。
“崔小姐,你到我们这样的公司做事,最好要有一个英文名,这样大家方便,而且称呼起来也比较国际化,你看怎么样?”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有了英文名,就可以按国际薪酬标准给我发工资了?”
“哈哈,崔小姐好幽默啊!我给你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名字,叫翠西,你看怎么样?你的LAST NAME正好是崔,谐音呢。”
从此,崔蕙就被叫做翠西。没有人再征求她的意见,所以也无从知道她是否真心满意喜欢这个名字。不过,如果你要觉得她是一个任人摆布百依百顺的小姑娘,你就错了。她不过是不张扬,但绝不懦弱。她是有原则的,她既不想着投机取巧,也不会眼巴巴地等着天上掉给她一个大馅饼。总之,该做的事不论贵贱都努力做到最好,不该做的事你就是许她一座金山她也要三思而后行。比如,她对查尔斯的垂涎三尺总是能做到大大方方,既给对方保全脸面又让对方知难而退。
有一次,查尔斯走过翠西的办公桌,特意停下来说:“翠西,你笑得真好看,你自己知道吗?”
“您过奖了,也就是马马虎虎过得去。跟梅艳芳比差得远了。”
“梅艳芳?全世界有几个梅艳芳?”
“是呀是呀,所以人怕比啊。您还有什么事吗?”
“翠西,你为什么不笑了?”
“因为您觉得我笑得好,所以我要省着点。否则笑多了,不值钱。”
“翠西,做秘书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老板高兴,这是你的职责。从这点上说,你觉得你是一个好秘书吗?”
“我是不是一个好秘书,这不由我说了算。”
“那由谁?”
“当然是由老板了。”
我得说我很钦佩翠西,在她之前,我们的办公环境完全被那个香港公驴搞得一塌糊涂。他是一只典型的吃窝边草的兔子,而且更让人厌恶的是,有那么多“窝边草”居然甘愿投怀送抱,拼命往他嘴里送。最可笑的是,这些“窝边草”之间还互相炫耀,你争我斗,真是眼界太浅了——你说你争的是康熙也行,不过就是一个生于香港中下阶级的打工仔。
“您找谁呀?”我听到翠西问。
“我找许一军先生。”是一个男的声音。
“您早上来过电话对吧?”翠西有一双好耳朵。
“哦,对。是您接的吧?”看来,那个男的耳朵也不坏。
“您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好吗?您贵姓?”
“许先生已经来了吧?”
“我们九点才上班,现在只有八点四十五分钟。”翠西的回答真是无懈可击,她没有说假话,但是也没有透露我到底来没有来。既给自己留了余地,也给别人留了台阶。我们以前那个秘书就没这点机灵劲,动不动就问人家:“你有预约吗?我们老板很忙的。”或者说“我看看他的SCHEDULE,对不起,您不在他的日程表上。”结果,经常耽误了人家重要的约会,搞得民怨沸腾的。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20
咖啡端上来了。
翠西小声跟我说:“有位姓胡的先生找您,就是一早打了好几个电话的那个男的。”
“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