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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他马上抓住枪,扔了一枝给我,自己拿了另一枝,立刻用枪对准那个找了我们许多麻烦
的骑马的土耳其人。看见手枪,又听见我们扳枪机的声音,这对我们的敌人产生了奇妙的效
果。他们可耻地逃走了,留下我们做了战场上的主人,包括那个布袋和那匹驴子。我们尽管
非常恼火,却并没有开枪,这是非常幸运的事,因为谁也不能杀死一个回教徒而不受处罚,
即使揍一顿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擦净了血迹以后,第一件事,可想而知,就是赶紧去打开那只布袋。我们发现里面
是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妇女,稍微有点肥胖,一头美丽的黑发,浑身上下只穿一件蓝羊毛长睡
袍,透露程度稍比德·夏韦尔尼夫人的披肩差一点。
“她很快就爬出布袋,丝毫没有半点忸怩,就向我们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遍。她所说的事
一定很悲壮动人,可惜我们一个字也听不懂;接着,她吻了吻我的手。女士们,这是头一次
一位妇女给我这个荣誉。
“我们冷静下来后看见我们的翻译像个绝望的人在拼命地抓自己的胡子。我把我的脑袋
用手帕凑合包扎好。蒂勒尔说:‘我们拿这个女人怎么办?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儿,她的丈
夫会带着人马回来把我们打死;如果我们就这样子带她回到拉纳卡,毫无疑问城里的流氓会
认为我们犯了通奸罪而拿石头扔我们。’蒂勒尔想到这里感到不知所措,等他恢复了英国人
的冷静,他就冲着我大声嚷道‘您今天着鬼迷了,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写生!’他的喊声使我
笑了起来,那个女人一点不懂是怎么一回事,也笑了。
“可是总得拿出一个主意呀。我想我们最好的做法,就是要求法国领事保护我们;但是
最难做到的是回到拉纳卡。天已黑了,这对我们倒是一个好机会。我们的土耳其翻译带着我
们兜了一个大圈子,由于采取了这样的预防措施和受到黑夜的保护,我们顺利地来到了城外
领事的家。我忘记告诉你们,我们用那布袋和我们翻译的头巾,临时凑合给那女人做了一套
比较得体的衣服。
“领事很不愉快地接待我们,对我们说我们到任何国家旅行都应当尊重当地的风俗习
惯,说我们不应干涉别人的内务事……最后,他狠狠地骂了我们一顿,他做得对,因为我们
的做法足够引起一场猛烈的群众骚动,使塞浦路斯岛上的所有法国人都被杀光。
“领事的妻子比较讲人道,她念过许多小说,认为我们的行为非常勇敢。事实上,我们
的所作所为真像小说中的英雄。这位好心肠的太太十分虔诚,她想她很容易就能够使我们带
给她的异教徒改宗基督教,改宗以后消息要刊载在《通报》①上,她的丈夫会因此而提升为
总领事。所有这些想法都是一刹那间在她的脑子里形成的。她抱吻了那个土耳其女人,给了
她一件连衫裙,说她的丈夫领事先生的狠心太可耻,还要他到巴夏②那里去料理这件事。
①《通报》创办于1789年,1799年成为法国的政府机关报,1869年停刊。
②土耳其的高级官吏称为“巴夏”。
“巴夏十分忿怒。那个吃醋的丈夫是一个有地位的人物,他大发雷霆。他说,让那些狗
娘养的基督教徒阻止他那样的人物把奴隶扔到海里,这是一件叫人可恨的事。领事十分为
难。领事大谈特谈他的主人法国国王,提起更多的是一艘拥有60尊大炮的巡洋舰刚出现在
拉纳卡海面。可是他最有说服力的理论,是他以我们的名字建议,对那个奴隶照正当的价格
赔偿。
“唉!你们真不知道土耳其人的所谓正当的价格是怎么一回事!要赔钱给丈夫,赔钱给
巴夏,赔钱给那头驴子,因为蒂勒尔打坏了它的两只牙,为了这件丑事也要赔钱,对一切都
要赔钱。蒂勒尔叫苦连天地喊了多少次:‘真见鬼,您为什么要到海边去写生!’”
“多么不幸的遭遇,可怜的达尔西!”朗贝尔夫人喊道,“您就是在那里得了这条伤痕
的吗?请您把头发撩上去让我看看。他没有把您的脑袋劈成两半真是奇迹!”
朱莉在听他讲述当中,一直没有把眼睛从他的额头上挪开;她最后用羞怯的声音问:
“那个女人后来怎样了?”
“这就是这段故事中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地方。故事的结局对我来说这么狼狈,以致我现
在对你们讲这故事的时候,人家还在嘲笑我们这种侠义的轻举妄动呢。”
“她漂亮吗,这个女人?”德·夏韦尔尼夫人问,脸有点红。
“她叫什么名字?”朗贝尔夫人问。
“她叫埃米尼。漂亮?……是的,她有几分姿色,再惜太胖了点,而且按照她国内的习
惯搽满了脂粉。要花很长时间才看得惯土耳其美人的美。——埃米尼因此就住在领事家里。
她是曼格勒里①人,她告诉领事夫人瑟……太太说她是亲王的女儿。在这个国家里,所有无
赖只要他能够指挥另外10个无赖,都是亲王。因此人家就用公主的礼节待她:她同主人同
桌吃饭,食量之大,无与伦比。每次同她谈起宗教,她照例是昏昏入睡。这样过了相当日
子。最后洗礼的日期决定了。领事夫人瑟……太太愿意做她的教母,而且想叫我当她的教
父。又是送糖果,又是送礼物,洗礼要有的一切一应俱全!……真是注定这个埃米尼要使我
破财。瑟……夫人说埃米尼爱我胜过蒂勒尔,因为她每次拿咖啡给我,总要把咖啡泼到我的
衣服上。我为了这个洗礼真正按照福音书作着洗心革面的准备,然后到了洗礼前夕,美丽的
埃米尼不见了。要把事情真相全部告诉你们吗?领事有一个厨师是曼格勒里人,他是一个身
材高大的混蛋。可是烧回教徒的饭倒是有一手。这个曼格勒里人得到埃米尼的喜爱,她大概
是照她的方法来爱国的。他拐走了她,同时偷走了瑟……夫人一大笔钱,瑟……夫人再也无
法找到他。因此领事失掉了金钱,他的夫人失去她送给埃米尼的一份陪嫁,我失掉了我的手
套,我的糖果,还有我挨了打还不算在内。最糟的是,人家还要我对这件事负责。人家说,
是我想解救这个坏女人,是我想从海底把她救上来,她就给我的朋友们带来许多不幸。蒂勒
尔懂得怎样脱身,他装出被害人的样子,而其实只有他才是这场打架的真正原因,我呢,我
却保留住堂吉诃德的声名,和你们看见的这道伤痕,这道伤痕对我的前途很有妨碍。”
①曼格勒里是外高加索的一个公国,1867年并入俄国。
讲完故事,大家回到客厅。达尔西同德·夏韦尔尼夫人又谈了相当长时间的话,然后他
不得不离开她,因为有一个青年要介绍给他,这个青年对政治经济学很有研究,他研究的目
的是要当众议员,他想得到关于土耳其帝国的一些统计数字。
十
朱莉自从跟达尔西分手以后,就经常望着挂钟。她心不在焉地听夏托福尔说话,眼睛不
由自主地寻找客厅的另一端同人谈话的达尔西。有时他一边同那位业余统计学家谈话一边注
视着她,她简直受不了他那平静而尖锐的眼光。她觉得他对她已经有了一种特殊的支配力,
她再也不想躲避这种力量。
她终于要自己的马车了,也许是故意,也许是出于忧虑,她一边问一边望着达尔西,眼
光似乎在说:“你浪费了半个钟头,这半个钟头我们本来可以谈一谈。”马车来了。达尔西
始终在谈话,他显得神情疲倦,对于老缠着他不放的提问者感到讨厌。朱莉慢慢地立起身
来,握了握朗贝尔夫人的手,然后向客厅的门走去。她很惊讶而且有点生气地发觉达尔西仍
然留在原地不动。夏托福尔紧跟着她,手挽着她,她机械地接受了他的手臂而没有听他说
话,差不多可以说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朗贝尔夫人陪她走过前厅,还有另外几个人一直
把她送到马车旁。达尔西继续留在客厅里。她坐上四轮马车以后,夏托福尔微笑着问她,单
独一个人在夜里赶路害怕不害怕,并且补充一句,说只要佩兰少校弹子打好了,他马上会乘
双轮马车紧紧跟上。朱莉心神恍惚,听见他的声音才清醒过来,可是她一点也没有听懂。她
像所有女人在类似情况下所做的那样,报以微微一笑。然后,她向所有聚拢在石阶上的人们
点头道别,马儿就拉着她飞快地走了。
恰好在车子开动的刹那间,她看见达尔西从客厅里走出来,脸色苍白,神情忧伤,双眼
注视着她,仿佛向她要求一个单独的告别。她已经走了,带走了不能单独向他点一点头的遗
憾,她甚至于想他会因此而不高兴。她早已忘记了他没有亲自,而是让别人把她送上马车
的;现在似乎过错完全在她这方面,她责备自己,好像自己犯了大罪似的。几年前她唱歌出
丑以后离开达尔西时对他的感情,还不如这一次这么强烈。这不仅因为岁月的消逝增加了感
情的力量,而且由于对她丈夫积累起来的愤怒也加强了这种感情。也许,她甚至觉得夏托福
尔对她有一定的吸引力——虽然这时候她已完全忘却了夏托福尔——也使她决心让她对达尔
西更加强烈的感情任意放纵,而不觉得后悔。
至于达尔西,他的思想属于性质平静的那一类。他很高兴地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她
唤醒了他许多幸福的回忆,而且认识她大概可以使他在巴黎度过一个更愉快的冬天。可是,
一旦她脱离了他的视线,在他身上剩下的就只是愉快地度过了几小时的回忆,这个回忆虽然
甜蜜,但是一想到要睡得很晚,而且要赶20公里路才能上床,这甜蜜就打了折扣。我们放
下达尔西不提,让他沉溺在那些庸俗的思想里,紧紧地裹住大衣,十分舒服地斜坐在他租来
的马车里去胡思乱想,从朗贝尔夫人的客厅想到君士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