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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无人,怎么住得在外。”乔氏道“难道你再不出门!只须叫丫头回去,
吩咐一声罢了。若必要回去,我也强不得你,不要我丈夫去后,倒来懊悔。”
丽容见如此说,恐怕错过了,只得叫个丫头回去,叮嘱他同众丫头都睡在房
中。再吩咐苍头,好生看管门户。那丫头应着去了。干浚郊只管埋怨道:“自
己有家里不住,却住在这里。那钱财甚么宝贝,怕明日就没有了吗。”丽容
心里气闷,反把他打了一下道:“畜生,你晓得甚事,好端端田产不要,日
后将甚过活,娘做的事也要你埋怨起来!”干浚郊哭了几声,便不插嘴。直
等到二更天气,陈与权方才进来,口里说道:“为这些俗事,倒牵缠了这半
夜,累大嫂在此等候,着实有罪了。便摊开帐簿,排下算盘,请丽容当面看
了,逐宗逐项,结算明白。好个陈与权,一毫不苟且。丽容满心欢喜,算定
了帐,便将花布货物,凭丽容估了价钱,陈与权并不争论。然后,又将银子
来兑。成色高低,也凭他折算。刚才兑完,已是四鼓。乔氏忙催丽容去睡,
丽容把银子包好,叫丫头拿着,乔氏引他到了卧房。说一声快安置吧,便自
去了。丽容见这房内有一副床帐,旁边一张小榻,榻上也有铺盖。丽容与干
浚郊上了床,叫丫头就在榻上睡。睡不多时,已是天明。丽容一觉醒来,见
窗上微微有光,里头人声嘈杂象个出门的光景。丽容便欲起身,好早些回去。
才坐起来,隐隐见地下睡着一个人,因隔着帐子,看不清楚,只认是丫头在
①
榻上跌了下来。及看看榻上,那丫头还齁齁 的睡着。丽容着疑,一头叫醒儿
子,一头穿衣。才提起衣服,早是一阵血臭。连忙看时,可煞作怪,那上原
来都有血迹,尚是湿的。丽容大惊,忙唤丫头起来,自把血污衣服脱下了一
层披在身上,走下床来近前一看。不看犹可,看了大吃一惊。原来那人满身
满面都是鲜血,僵僵的躺着在地,身边一把尖刀,刀上血迹淋漓。丽容吓得
三魂已失,七魄难收。乃大哭道:“罢了,我中他的计也!”丫头与干浚郊
起身看见,都吓得面如土色。干浚郊只抱定了母亲哭道:“咋夜我叫娘回去,
娘偏生不肯,如今怎么好?”丽容无言回答。只见有个小丫头走进房来,满
房一看,就大喊道:“坏了坏了,干奶奶杀个人在这里。”飞的跑了进去。
不多时,陈与权并乔氏,吃惊的都赶出来,把死人一认,乔氏也不说话,先
哭个乱横。陈与权乱跳道:“这是我外甥,家中叫他来看我,才到这里两日,
① 齁 (hōu,音喉 〈阴平〉)——熟睡时的鼻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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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好端端把他杀死。”因指定丽容骂道:“你这贱妇,我家怎生待你,
你却记念前恨,把我外甥杀死。如今怎么干休!”叫小厮:“把大门锁了,
不可放他逃走,跟我进城去报官。”说完,怒狠狠走去了。丽容哭道:“我
待你家恩也不薄,就不还我田产罢了,怎反杀了人诈我!我就死了也罢,这
小官人是干家骨血,你只放了他回去,我在此但凭你家发落。”干浚郊扯定
母亲哭道:“娘怎说这话,孩儿年纪虽小,怎肯贪命,情愿死也死在一处。”
乔氏道:“这小官人,少不得要他做凶身抵罪的,轻轻说个放去!”丽容道:
“一个只抵得一命,我三个人在此,难道一个也放不得!”乔氏道:“人命
重情,不是我做得主。总都是在官人犯,只凭官断罢了。”三人听说,都哭
在一堆。有阕 《醉归花月渡》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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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扶归)这的甥甥舅舅都胡帐,是夫夫妇妇自商量。(怕)假假真真费推详。(可知道)
①
擒擒纵纵原虚谎。 (四时花)堪伤,恩星为难那可防,娘儿满门胥受殃。 (月儿高)祸起在萧
墙,变生于帏帐。搁起恩情面,现出冤家相。 (渡江云)那知,不是元良敌斧枪,倒是活鬼催
人特地忙。
丽容惊慌不定,只得向乔氏哀告道:“我家丈夫在陈爷面上,可谓有恩。
奶奶须念他配驿远方,今日生死未卜,我娘儿两人,奄奄弱息,乞放条生路,
也是阴德。”乔氏道:“昔日恩情,我非不垂念。只是今日此事,又系人命
关天,如何通得情面。”丽容道:“难道这个人真是我杀的!我如今田产花
利都将来送与你家,只求救了我娘儿性命,便感戴不浅。”乔氏沉吟道:“论
来你家恩德,应该救你才是。只是我丈夫已经入城报官,顷刻便有公差来捉。
倘然放了你去,官府要人,如何是好?”丽容道:“报官不报官,总是陈爷
自能调护,只求奶奶于陈爷面前说些好话,怎生消释了。我儿子苟有好日,
自然答报你的大恩。”乔氏想了一会,忽说道:“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
②
图 。以德报德,原该相救。我今日拼这性命与你抵罪,只索放你去吧!”丽
容母子与丫头三人听见,都喜出望外。丽容道:“若蒙奶奶见救,感不可言。
但恐陈爷回来,见我不在,累奶奶淘气怎么好!”乔氏道:“我既一心救你,
何暇自虑祸患。只是前门有许多小厮把守,我竟送你后门出去。”四个人一
同往后门而来。才开后门,众丫头一齐拦住道:“奶奶不可轻放,爷回来把
甚么人还他,这个断使不得!”乔氏喝道:“有我在此,不关你事!”竟送
丽容出了门。看他去远,方才转身进内。
看官,你道那杀死的真是何人?陈与权既有心要害他,乔氏却又何故放
了他去?还果是乔氏的好意,还是别有深机吗?原来陈与权恶到十分,乔氏
也狠到绝顶,怎肯轻轻放他。只因见丽容买了房子,谅来手中定富,要一罟
吞他的下肚。故骗他来家,原不是当真与他算帐,故帐目反不苟且,花布银
色并不计论。因料定原是瓮中之物,落得使他安心。也不是广州有甚胡举人
来拜他,不过磨延到夜深,要留他过宿的意思。就是房中僵卧的那人,并不
是外甥,也不是杀死的,竟是家中小厮,叫他躺在地下咬定牙关,动也不许
动。把些鸡血,溅了一身一面。又把丽容衣服也洒污了,还将把刀儿涂上些
血丢在身边。许那小厮做成圈套,讨一个老婆与他。故此,这小厮听着教训,
直僵僵躺着,就象死的一般。丽容妇人家,那里晓得这个缘故。只道果然是
① 胥——全,都。
② 浮图——佛教名词。这里指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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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的,非常惊骇,要求乔氏发放。那知陈与权也不曾进城去报官,却躲在外
头吃酒。况且乔氏与陈与权,意中不过图他房屋赀蓄,原不必要他性命,故
令乔氏假做好人,放他走脱。那小厮只等丽容去后,就爬了起来。那丽容家
中什物,已命众奴仆搬得精光。可怜丽容赀财私帑,并首饰细软,不下万金,
尽填了陈与权的欲壑。只一所房屋,还叫家人守着,没得剩还他哩。丽容只
道为这番惊吓,所托的田产虽然已失,家中什物也还可保。正同着孩儿与丫
头三个人,急忙忙望着家里走去。才到半路,只见远远两个丫头哭将来。丽
容一看,恰是家中使女。慌问何故?丫头便说:“奶奶回来了吗?家中已去
不得了。”丽容惊问道:“怎去不得?”丫头道:“今早,陈爷家二三十人
赶来,说是奶奶杀死了人,把赀财家伙,都抢空了,只剩一所房子,还有许
多人把守,停会就要封锁哩。”丽容听了,捶胸跌脚,大哭倒地。幸亏丫头
再三唤醒。丽容道:“罢了,我家万贯家财,竟弄得立身无地,如今往那里
投奔好。”丫头都没主意。倒是干浚郊说道:“我家并无亲族,除非城里张
家,是我舅祖,或可依栖几日,其余再无别处了。”丽容也道:“他说得有
理。”同着三个丫头,忙忙的走。走了一会,丽容忽想道:“不是这等说,
若从这条大路进城,万一撞见了陈与权,不是当耍!我们只该向小路行走,
打从别门进去,方可无事。就远了些也说不得。”干浚郊与丫头齐声道好,
忙转了小路。五个人踉踉跄跄,望城而走,好不悲伤。有首古诗为证:
黑风魆地吹琼枝,名花乱落销残泥。枝头有鸟栖不得,绕树徬徨缎羽垂。疑团莫破空惊绝,
生怕阴柔弄唇舌。活鬼狰狞乘夜来,衣裳忽溅刀头血。斯时真假不可知,但见阴风刮地吹。不
是冤家故戕害,只缘资产堪图之。或擒或纵岂情好,欲使当场自颠倒。稳料他人见识愚,尽施
自己机关巧。君不见祁黄羊,以德报怨无所伤。又不见韩淮阴,一饭之惠酬千金。古人器量类
如此,恩上成仇愧禽豕。只知富贵快吾情,那怕千秋污青史。
可怜金丽容,闺门弱质,那惯驱驰。走到午后,尚不满数里之路,已觉
精神倦惫,筋力难支。因是荒僻野路,又没个人家歇息,只是叫苦。干浚郊
道:“此间尚地异地,须赶紧些进了城便好。娘若走不动时,可叫两个丫头
扶着,勉强挣扎几步。”丽容没奈何,只得靠在丫头肩上,又走了三四里。
却见个小庵里头有木鱼声,在那里诵经。丽容道:“此间有个庵院,可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