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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学夫出境先迎,再三恳他照拂。欧阳健力辞不得,勉强许了一名,已是破
例。段学夫见宗师首肯,便托亲戚在外打合。恰恰干白虹凑巧,正来寻他。
段学夫连忙出来相会,分宾主坐定,献过了茶,干白虹略略叙些寒温,便谈
及此事。段学夫恐风声不谨,如飞携他进书房里坐下。干白虹道:“晚生此
来,特有个舍亲姓陈,名可立。虽青年绩学,诚恐不获见知于文宗。因闻老
先生与文宗有同谱之谊,特托晚生拜恳,欲求老先生力为汲引,如可见收,
愿报以诵诗之数,未识肯玉成否?”段学夫道:“文宗与小弟,不特年谊可
嘉,且颇称莫逆,此事再无不妥。但三百之惠,似觉太轻。况文宗端介自持,
非小弟为力,再无别路可托也,不要看轻易了。”干白虹见他作难,知有请
①
益之意。因说道:“舍亲既爱功名,自不得过惜小费。晚生现带有四百金,
当尽以相奉何如?”段学夫道:“亲翁如此高雅,小弟也不敢讨论,只图个
相与罢了。”当下盛席款留,写了合同议单,兑准银子。干白虹欢欢喜喜,
别了段学夫便欲回家。刚待出城,只见城门口挤着一堆人,不知看些甚么,
干白虹也挨进去。只见簇新挂出一张告示,硃笔淋漓。干白虹原识不多几个
字儿,看来不甚明畅。只听得旁边的人念道:
南雄府正堂孙,为地方异变事,据保昌县呈称:据地方报单前事,某日五更时分,有广州
府刘通判奉院进表赴京,路由南雄府,遇盗截劫,杀死命官及衙役多人。劫去盘缠银两。事干
大盗劫杀,理合申报,伏候转申等情到县。该本县随经勘验明确,合先具由,呈报等因到府。
据此,除一面通详各宪具题外,切照南雄禁地,岂容巨盗逞强,杀伤官役,劫赃逃遁。已经差
捕严缉,仍示谕军民人等,有能察获盗赃,当官出首,定行给赏,如有容留伙盗,及知情讳匿
者,获日一并治罪。事关盗案重情,勿得以身试法。特示。
干白虹听众人念完,大吃一惊,不敢站立,慌忙转身就走。只因心里有
些惶惧,却忘怀了袖中的议单,垂下手来,早已失落在地,竟被个人拾着去
了。干白虹那里知道,直走到半路里,陡然转个念头,连忙伸手一摸,已不
在袖中。吃了一吓,如飞缩转身,一路找寻,那里见个字影,只得仍奔到段
学夫家,告知其事。段学夫大惊道:“你怎如此放心,这事关系文宗名节,
① 额手——以手加额,表示庆幸。
① 请益——受教后仍不明了,再去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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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同小可。不知是何等样人拾去?万一其人不良,泄漏风声,连我也甚是不
便。可惜今日这番,非但画虎不成,连是非还不知怎样哩!”干白虹被他一
场埋怨,顿口无言,只得别了出来,路上好不气闷。因想道:“我怎一时懈
怠,把这件有关系的议单,落在别人手里。这四百金事体还小,只是枉费这
些心机,却不曾替陈与权干得正经。倘弄出事来,我与段学夫咎固难辞,并
文宗亦有干碍,还连累陈与权讨些寡气哩。”心里愈加焦躁。直至傍晚,才
到了家中。陈与权接着,问其事体若何?干白虹只不回答。陈与权着疑,再
三盘问。干白虹是直性的人,那里晓得藏头露角。便将遗失议单的事,向陈
与权直说。陈与权听了,跌脚叹惜道:“老丈人怎把这样大事,一点也不谨
慎,竟至遗落。倘被人兴起风波,这张纸儿岂不是个凭据吗!”口里虽然不
敢十分埋怨,心中已是怫然。干白虹也并无抵答,只闷闷走进里头去了。
你道这幅议单是何人拾得?原来这人姓阴,名渎,乃是江北宣州卫人,
曾中过乡榜。哥子叫做阴泽,也是个进士,现任浙江盐运司通判。当初欧阳
健在京做御史时,那阴泽尚系京官,曾差山西主试。有个恩拨门生,姓璩名
①
逊玉,同时做到礼部员外。是年抡才会场同考,阴泽向因兄弟春闱不售,知
璩逊玉差了分房,好不得意,便将兄弟托其提拔。璩逊玉因恩师嘱咐,岂敢
有违,便与他个字眼儿。三场完卷,果然中了出来。谁知中便中了,未免风
声不谨,早被欧阳健察知其事,把璩逊玉一本纠参。圣旨发下三法司勘问,
将璩逊玉流徒,阴泽革职,阴渎也革去举人,永不许考试。阴家兄弟,好不
衔恨,终日思想报复。只因欧阳健刚直峻厉,寻不出他破绽,无因下手。过
了两年,那阴泽神通广大,不知怎样谋为,却又补了个通判。只因积恨未消,
一闻欧阳健转了学院,阴泽便大喜道:“从来宗师一官,谤声易起。苟有沾
染,便是我报仇的把柄了。”即令阴泽带了些本钱,乘便到广东做客,瞧他
破绽。那阴渎时刻留心,怎奈欧阳健冰清玉洁,伺察了半年,只无隙可乘。
是时欧阳健将欲按临南雄府,阴渎也束了行装,预先赶到南雄住下。这日才
到,便闻巨盗杀死职官的事,知府已有告示,挂在城门首。耳中颇觉骇闻,
便步至城下,把告示看了一遍。正想回寓,不料也是冤孽,恰恰干白虹心慌
意乱,落下这张议单。阴渎一眼瞧见,不知是甚纸儿。连忙拾起看时,见是
买秀才的关节,不觉大骇道:“我半年来费过多少心机,瞧不出一些弊窦,
今日无意间倒拾这桩奇货,岂非欧阳健合当破败,故天差地遣,把这议单轻
轻落在我手里。”便象天书一般藏着,但不敢轻发,直候欧阳健考过南雄。
那知陈与权果因段学夫之力,倒进了学。阴渎此时,已有凭据。忙写起许多
匿名谤揭,贴了满街。星夜收拾铺陈,到浙江与哥子商议去了。正是:
祸自因公结,
奸从积恨生;
如何挟乘矢,
暗里使人惊。
却说段学夫虽得了干白虹四百两银子,在年兄面前讨情,把陈与权弄入
了学,却闻知外边贴了许多谤揭,十分惊骇,已知前日议单毕竟落在个奸人
手中,生出这一番风波来了。慌忙叫家人四处寻看,或是涂黑,或是揭去,
不上半日,已无了踪迹。虽然如此,那议纸尚被人捏着,终久恐有后患,心
里怀着鬼胎。未几,这些事情渐渐传到欧阳健耳中。欧阳健大怒道:“我一
① 抡才——为选拔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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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做官,从无苟且,反被段年兄在外招摇,把我声名败坏。”因致书责备,
段学夫好生没趣。阴渎赶到哥子任上,备细说知,阴泽十分得意,便写封密
札,并这张议单,一总封好,叫兄弟将到京中,送与一个科里同年,嘱他纠
劾。那同年得了实据,连夜就参一本。朝廷大怒,立差校尉,提取欧阳健、
段学夫,并陈与权、干白虹一干官犯,解京严审。欧阳健得了这信,好不怨
杀,当面把段学夫着实发作了一场。段学夫也自知做差了事,不敢辨白。抚
按因钦犯重情,便先将陈与权并干白虹拿来监候。陈与权平日得恩不知,如
今犯出事来,便好意翻成恶意,却疑干白虹使心害他,早已恨如切齿。干白
虹也不敢教他莫恨,只仰天长叹道:“我实心为人,不意反招嫌隙。我死固
①
不足惜,只连累官长诖误 ,朋友离心,都是我一念不谨,以至如此。”陈与
权道:“从来事由心发,若果真心为人,如此关系事件,岂有忘怀遗失之理。
既然弄出这般祸来害我,反不如莫做这样豪杰也罢。”干白虹没奈何,只得
凭他数剥。过了两日,校尉已到。那校尉姓夏名礼,字杞徵,河南永康县人。
乃是大理寺正堂夏时之弟,奉命来到广东,立催人犯起解。抚按也因钦案事
情,不敢耽搁,忙将官犯逐一交明,送了程礼,连夜就发三十名官兵,沿途
护卫。夏杞徵作别客官,立刻开船出境。有阕《黄莺儿》曲云:
烦恼已临头,热心肠招怨尤。恰青衿早已披枷杻。文宗枉收,乡绅枉求,笑财星敌不过文
昌宿。好担忧,未曾科举先去上皇州。
晓行夜宿。不则一日,已到了苏州。夏杞徵便吩咐在枫关外泊了船。备
起两席盛酒,到得晚间,请过欧阳健与段学夫一同坐下。又叫人把干白虹、
陈与权也去了刑具,请过船来。干陈两人,见说校尉相请,不知是甚缘故,
且又除下锁杻,换上衣巾,心里愈加疑惑,只得随着使者,战兢兢走过船来。
夏杞徵连忙拱进舱里,逊他入座。干白虹与陈与权鞠躬至地道,“某等草莽
贱夫,罪犯上案,方将待死之不暇,何敢当此荣遇。”夏杞徵道:“欧阳先
生与段老先生,向有同朝之谊,干、陈二君亦既属在斯文。因彼处耳目之地,
未曾尽个情儿,今晚特设一酌,为两位老先生与二兄解闷。但恐客次不恭,
有慢贤者,还祈台谅。”欧阳健与段学夫恭谢道:“弟辈天末罪臣,远劳大
①
人台旌跋涉,正愧不能少申芹献 ,怎敢反当大人厚款。”干白虹、陈与权也
再三叩谢。夏杞徵道:“今宵小酌,原不足以款待诸君。因有要言相订,故
不揣简牍,特屈过来一商耳。”欧阳健忙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台教,可即
赐闻之否?”夏杞徵道:“请开怀一觞,容当奉悉。”便邀四人入席,逊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