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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摇车坐在草坪上。我给你准备了红肠和随军快餐店的冰淇淋,在那儿我们可以听见乐队的演奏。”
海莲点头同意了。莫斯卡问桑德斯太太说:“愿意同我们一道去吗?”桑德斯太大抬起头答道:“喋,不去,明天有人来我这儿。”
海莲笑着对桑德斯太太说,“他是实心实意的,不然就不会问你了;去那儿让你吃冰淇淋吃个够。”
“不,真不能去,”桑德斯太太说。她接着阅读下去。莫斯卡意识到她之所以不愿意一道去,是因为她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她着实以为他是出于礼貌才这样邀她一起去的。
“不是开玩笑的。”莫斯卡说。
桑德斯太太微笑着答道:“给我带回一些冰淇淋。”
莫斯卡从卧室里再拿出一瓶啤酒:一切都很顺利,他心里想。
“你很友好,”海莲说,“那么我想求你做一件事。桑德斯太太有一个叔叔在美国,她想要你通过军邮为她发一封信。”
“没问题,”莫斯卡答道。“部队的邮寄都是统一办理的,凡是有亲戚在美国的德国人都写信去要包裹。”
桑德斯太太说,“谢谢。”同时流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近来我们对在美国的我们亲爱的叔叔很挂念。”海莲和莫斯卡不禁笑了起来,莫斯卡大笑不止,喝的一口啤酒全呛出来了。
这两位夫人又看起书来,莫斯卡对放在桌上的《星条旗》报扫了一眼,说:“也许利奥明天就会从汉堡回来。然后同我们一道去俱乐部。”
海莲抬起头来说:“他出去好长时间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莫斯卡去拿刚取来的那瓶啤酒,说:“压根不喝一点吗?”两位大人都摇摇头,他靠窗户站着说:“我估计利奥打算在那儿过周末,看个究竟,不然他昨天就该回来的。”
海莲将书合起来,放在桌上对桑德斯太太说:“看完了,写得挺好。”
桑德斯太太说:“我寝室里还有你没看过的书呢,你自己去取。”
“今晚不看了,”海莲说;她向窗户走去,站在莫斯卡身边,一只胳膊搂住莫斯卡的腰,他们俩面朝窗外,窗外一片漆黑,微风拂面,带来一阵树木的清新气味。他们能够嗅出菜园子里蔬菜的清香和流动着的河水的清凉;夏夜的空气中夹杂着许多废墟中的腐败气味。一轮圆月遮蔽在云层底下;莫斯卡在他周围寂静的黑暗之中听得见德国人的声音——从附近楼房里传来的笑声。收音机中传出不来梅电台播放的轻柔的琴弦乐。这时,一个想去地下餐厅或俱乐部与埃迪、沃尔夫一起掷银子、喝酒的念头幽然而生。
“欧哟,你喝那么多啤酒,”海莲说,“我希望你能自己去上床睡觉。”
莫斯卡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别耽心。一切正常。”
海莲依偎着莫斯卡说:“今晚我感觉挺好,”他说,“你明白我想什么吗?”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不想让桑德斯太太听见。
“你想什么?”莫斯卡问,海莲只是笑,抬起脖子去吻莫斯卡。
“你自信一切都正常了吗?”他说得象海莲的声音那样低。“只有一个月。”埃迪叮嘱他应当等两个月。
“现在没问题。”她说,“别担心,今天夜晚,我觉得很美妙,简直象个家庭老太太,我们一块儿生活,啊,似乎有好多好多年了。”
他们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倾听着城市之夜的窃窃私语,尔后,莫斯卡转向桑德斯太太说:“晚安。”他开了起居室的门让海莲把摇车推进卧室。他跟在海莲后面,查看一下通往公寓厅堂的门是否锁好。
十八
莫斯卡坐在一所白色高大楼房的阴影里,这座楼已被强占用作农村俱乐部了,眼前是弓箭靶场,上面树着带有红蓝圆圈的靶子。海莲坐在他身旁的一把低矮舒适的椅子上。在开阔的草坪上,一些美国大兵及他们的妻子守着摇车里的孩子坐着,共度这美好的时光。
星期日傍晚的宁静气氛笼罩着周围的一切,今天的夜色来得比以往都要快,莫斯卡寻思着,秋季快到了,今年的秋季似乎来得也早些。绿色的草坪上遍缀着一片一片的褐色,遮蔽住高尔夫球场高大的榆树,给树叶也染上了红色。
他看见埃迪·卡辛绕过那些弓箭手朝着他们走来。埃迪坐在草地上,拍打着海莲的脚说:“喂,宝贝。”海莲对他笑笑,继续看着那份《星条旗》报,一边蠕动着嘴唇在默默地说着什么。
“我收到了我老婆来的信,”埃迪;卡辛说。“她还没动身到这儿来,”他停了片刻,“写的是诀别词,”他说,脸上呈现出苦笑。“她要和她的老板结婚了。我说过:她正等着她的老板去日她呢,沃尔特。后来我什么都不知了。仅仅是直观感觉。沃尔特,你对那种事的直观感觉怎么样?”
莫斯卡看得出埃迪真的要变成一个酒鬼了,“真该死,埃迪,你并不是一个关心家庭的人。”
“可能”,埃迫·卡辛说。“我可以试一试。”他指指摇车,那车辉映在绿色地毯般的青草坪中,而草坪从摇车中望去,似乎又象蓝色的羊毛毡,多么美妙的协调。“你也不是个关心家庭的人,可你在试着去做。”
莫斯卡笑了,“我在学着去做。”他说。
他们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今天晚上去地下餐厅,怎么样?”埃迪问道。
“甭去,”莫斯卡说。“我们家里有现成的东西,为什么不到家里吃晚饭呢?”
“我得不停地转移,”埃迪站起来,“我不能整夜都坐在你家里。”他跟着步离开原地,在弓箭手和靶子之间徘徊着。
莫斯卡仰面枕卧在海莲的腿上,忽然抬起头,脸朝着残阳微弱的光,想起了他忘记问埃迪关于他们的结婚证的事,他似乎觉得现在早该办好了。
莫斯卡想要回家一趟,想要带着妻子,孩子去母亲那儿,格洛丽亚已经结婚了,这样就没什么要操心的了。尽管现在回家一趟比以前容易得多,但突然归来毕竞会使他们感到意外的。
看着弓箭手吃力地拉弓和那飞出弦的箭,莫斯卡记起了一件事:后方的一个农舍里住着一位年龄稍大的美国兵,他的农田被用作为预备兵放映电影的地方了,作柴禾的木头都被推起来当板凳。莫斯卡估计:这位老兵接近四十岁,他抱起他要照料的三个法国孩子中的那个六岁的男孩,将他夹在两腿之间,细心地给他梳理蓬乱、缠结在一起的头发,从一侧分开,松了松前部,梳成一个个波浪形,梳好一个,再依次给另外两个梳理。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男孩。他也是同样耐心地、轻轻地、动作娴熟地给他们梳理,待给他们三个都梳好之后,每人发给一块巧克力糖,接着拿起靠在墙上的枪,将它置于两腿间,抱在怀中。
坐在有婴儿摇车点缀的青草坪上,莫斯卡感到回家这件事并非等闲。他继续回忆,又想起了一个黑人美国兵。当卡车飞驰而过时,他将一大堆凤梨汁罐头一个一个地扔下汽车。沿路一队疲惫不堪的士兵正从海滩一步一步艰难地挨近重炮排发的阵地。象礼拜日教堂里的钟声催促信徒们作好祈祷准备一样。(当你接近教堂时,钟声愈来愈大,引起了轰然共振。)这炮声预示著作好战斗前的一切准备。炮声越来越密集,相形之下,小型武器发射子弹的尖啸声就象小小的和弦音,投入战斗之前的最后步骤即最后一件事便是祈祷。此刻,似乎士兵的思想参加了教堂仪式,他们的身体也进到教堂之中。——尔后,他们又想到那香甜的凤梨汁罐头外壳的清凉:想到路上停下来,分享罐头时,从这条路到月光沐浴着的另一条路传递罐头的情景。一个尽是矮小石头房子的法国村庄,黑灯瞎火,二片黑暗,但是停在村子旁的卡车、吉普车和鬼怪式炮车却清晰可见。一辆坦克停在街的尽头,一块刚洗好的布在坦克车上铺展开,晾在月光之中。
射箭对弓弦响和箭穿靶子的声音似乎震醒了清冷的晚风。海莲搁下书,抬起头来,莫斯卡欠起身,“返回之前你还想吃点东西吗?”莫斯卡问道。
“不要,”海莲说,“我很饱,我怕牙疼。”莫斯卡发现她的腮上有一小片青肿。
“我叫埃迪把你送到空军基地去看牙医。”他们把草地和椅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都放在车上;孩子还在熟睡,他们离开这儿到电车站去。电车来了,莫斯卡舒展长臂把小车擎起放在车的后部。
孩子哭起采,海莲把他从车上报起。售票员等着要车费,莫斯卡用德话说:“我们是美国人。”售票员上下打量着莫斯卡,没说什么顶撞的话。
几站过去,有两名女兵上了车。其中一名注视了一下海莲怀中的孩子,对另一名女兵说:“是一个逗人喜欢的德国宝宝,对吗?”
另一个女兵弯下腰来看了看,大声反复地说:“啊,真是个可爱的宝宝。”一面抬眼去看海莲,瞧她是否懂她的话,又连连说:“美、美。”
海莲微笑着看了看莫斯卡,他却无动于衷。其中的一个女兵从小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糖,她们一到站,就急忙把糖放在孩子身上。海莲还没来得及拒绝,她们两人便下车走了。
莫斯卡起初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可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却恼羞成怒了,他拿起那块巧克力糖,猛的一下扔到路上。他们下了电车,在往家里去的路上,海莲说:“别那样介意,他们把我们当成德国人了。”
然而并不那么简单,莫斯卡一直怕别人真把他们当成德国人,这样就不得不接受施舍,作为被征服者的一员,他感到一种屈辱。“赶快离开这儿,”他说,“明天我告诉埃迪让他尽快办理结婚证。”他第一次产生这种紧迫感。
埃迪·卡辛离开农村俱乐部,依然不知所去。一幅图景展现在脑海:莫斯卡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搭在奶油色摇车上,此情此景颇令他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