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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挽爸爸的手臂,眼泪又要下来,我拼命地忍住,说:“没关系的,今早起得早了点,因为要回家兴奋嘛!”
我和爸爸在家过年,我喝爸爸给我炖的蘑菇鸡汤,吃他炒了几个钟头的麻辣兔丁。
看看这个家,竟有久违的感觉。也许是习惯了澳门的高品质生活,家里的一切都显得旧落了,白石灰墙色调变得灰暗,水泥地板走起来叮叮咚咚的,天花顶的小电灯发出微弱的光,陈旧而过时的家具……
我无法再看下去,我起身,从行李包里取出了两万块钱,说,“爸爸,你把家里搞个装修吧。”
爸爸愣了一下,问:“为什么要装修?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说:“爸爸,你就听我的!找家装修公司来设计一下吧。”
爸爸说:“小鱼,澳门的钱那么好挣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觉一丝辛酸掠过心头。
爸爸不收这钱,说:“小鱼,你一个女孩在外挣点钱不容易,你好好攒着,将来买房子什么的用得着!爸爸老了,住这里也习惯了,你突然让我换个环境我还觉得难受呢!”
我没有再和爸爸推拖,埋头喝汤。一滴眼泪落进汤里。
爸爸又问了:“小鱼,你回家的事没告诉江平吗?”
九十八
我摇头。
“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我摇头,还是喝汤。
爸爸叹口气,说:“哎,女儿大了,爸爸也管不了了!”
我急道:“爸,您说什么呢!我是回来看您的,其余的事回头再说吧!”
爸爸说:“其实,我觉得江平人还是挺不错的,你们是大学同学,又相处那么多年了,彼此了解。爸爸就担心你在外面看花了眼,遇到坏人…听说澳门的黑社会很厉害的,报纸上经常都报道说杀人放火什么的…”
“爸!”我心烦意乱地打断了他,“您看的那些报纸都夸大其词,澳门其实非常安静,也非常文明的,比许多人想象的更加文明!…”
爸爸看我急了就不和我争了,只说:“小鱼,爸爸我是舍不得你走那么远,就希望你飞几年下来,跟江平把婚结了,好好过安稳日子。”
我没再说话,不想和爸爸争论下去,刚回来,大家应该高兴才对。
何况,将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知,真嫁给江平也不一定!
入夜,我和爸爸靠在沙发上看春节联欢晚会。一会儿,我便无心再看。
我起身到阳台,望长江对岸燃放的烟火。
阵阵烟花自江边腾空而起,冲破黑寂的夜空,在夜的至高点怦然绽放,又缓缓地坠落,变作满天绚丽的花朵。
此时的振宇在做什么呢?他还好吗?他会不会也如我一样,静静地处在一角,静静地想起我?他的夜空里,是否也有如此绚烂的烟花,因为在黑夜,才看到了它真正的美丽?
我哪里也不去,和爸爸静静地呆在家里过年。
爸爸说:“小鱼,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摇摇头,对爸爸笑道:“难得有机会回来,我想在家多休息,陪陪您。”
大年初三,江平终于打来电话问候爸爸,说是打了电话去澳门,找不到我,是不是飞去了?说他买了很多年货,一会儿就到我家。
爸爸皱着眉头说:“这就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赶紧想想怎么跟他解释吧!”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不高兴道,“去澳门一年多,我们又来往过几回呢?连电话都逢年过节才打!这个江平,我都快要忘记他了!”
爸爸看着我,这个自小就任性爱耍小脾气的女儿,说:“小鱼,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面子还是要给人家的!这大过年的,难得他还有心来看我!你应该对他客气点!”
江平来了,输一个三七开的小分头,短短的像刚修理过,西装革履,打一条领带。
这身打扮,倘若平常上班,到还算精神,可这过年过节的,我觉得就刻意了。
江平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恢复正常,他说:“哦,小鱼,你原来回来了!”
“是,昨晚刚回来。”我说。
“……放多长时间假呢?”他说。
“就几天。”我说,故意缩短时间。
“哦。”他说,顺着我的话,“那就在家好好休息,陪陪叔叔。”
“是。”我说。
江平又同爸爸寒暄了几句,便找个楼下有人等的借口,想要告辞。
爸爸急道:“小江,在家吃饭吧,跟小鱼好好聊聊!”
江平说:“不了,叔叔,我爸妈也在家等我呢,还有好多亲戚…改天吧,等小鱼走之前,我请你们全家吃饭。”
他慌忙而逃。
我一点都没有挽留。
爸爸在他背后叹气,说:“其实我觉得江平这孩子挺好的,搞不懂你们现在怎么这样!”他转头看我:“小鱼,你在澳门是不是有新男朋友了?”
我摇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你看不上人家了!”爸爸道,“小鱼,你一个人在外,可要好好把握自己啊!”
大年初五晚上,江平请我和爸爸去小天鹅吃晚饭。
他提前订了包间。我碍于情面,和爸爸准时到了。
除了他,席间还坐着他的爸爸妈妈。
九十九
这是干什么?!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快,但面子上还是敷衍着,亲切地叫着“伯父伯母”。
席间五个位子,爸爸被安排在伯父身边,我则被安排在伯母和江平之间。
“小鱼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伯母看着我,眼睛笑成一道弯。
“老太婆,别老这么瞅!把咱们未来的儿媳妇给瞅坏了!”伯父说。
我尴尬地笑着。
爸爸替我解围:“江平也是一表人才啊!听说现在事业发展得很好,怕我们小鱼配不上呢!”
伯母说:“亲家,你说哪里话!小鱼现在是出去见了大世面,要说,我们担心的是江平配不上小鱼了呢!不过这两孩子感情好,那个什么青梅竹马来着…小鱼也难得回来,这不,我和他爸就商量着,趁这机会,把江平和小鱼的事给定了!亲家,你说是不是?”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江平,他埋头看菜单,装作没事人一样。
爸爸也开始尴尬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伯母的问题。
伯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盒子递给伯母,伯母当众打开了,是一条红色的宝石手链。
伯母说:“这条链子虽不值什么钱,但却是我们江家的传家宝,江平是江家三代单传的儿子,这手链就是给他的媳妇准备的。来,小鱼,我给你戴上!”
“我…”我毫无招架之功,只觉得自己似瓮中之鳖,难以逃生。
江平终于说话了:“妈,您也太心急了吧?叔叔和小鱼刚落座,连茶都没喝呢!”
伯父赶紧让服务员倒茶。
爸爸也说:“我还是觉得两个孩子年龄都太小,正是创事业的时候,结婚的事情可以慢慢商量。”
伯母急了:“亲家,江平都二十五了,小鱼来年也二十五了,还小什么?!我都请人算过卦了,今年是吉年,正适合结婚,要等到明年、后年可就不好了!”
我将手链推回给伯母,说:“伯母,这件传家宝您先收好,等哪天我和江平商量好了再说吧。”
江平的妈妈不高兴了:“小鱼,你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婆婆,今天送你手链,算是我们做父母的帮江平向你正式提亲,你可千万别嫌这手链不值钱!等将来你们结婚时,我和他爸爸会送套两房一厅的房子给你们的,你看怎么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委屈地说,但又不好过分推托。的确,在老人家眼里,我这个儿媳妇是早就铁定的。
还是江平将手链接了过去,说:“这样吧,妈,我先替小鱼收着,回头等我向她求婚时再亲自给她戴上!”
江平的父亲也说话了:“就是,老太婆,不要太心急嘛,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考虑的,你让他们自己商量吧。”
江平的母亲还不甘心,还想说点什么,爸爸却赶紧将话题转移到问候他们身体上,大谈上了年纪该如何保养之类。
我硬着头皮听着,笑着,吃着,任凭江平和伯母往我的碗里不停地夹菜。
我和爸爸被江平送回家,这是饭后他父母交待的任务。我一进门就立即同他说“谢谢你的晚餐,也谢谢伯父伯母,早点回去吧,别让他们老人家等久了。”
“小鱼!我们可以谈谈吗?”他说。
爸爸一看这架势,赶忙溜进里屋去了。
的确,爸爸说得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都会来,我必须面对他。
我说:“我们到楼下谈吧。”
我们在江边的花园里走着。
没去澳门之前,江平来找我,我们就是在这个花园里散步。这个花园曾经枝繁叶茂,繁花如锦,而如今,这个我曾走过无数次的花园却因为无人打理,变得格外的凋零。
冬天重庆的夜晚,江边罩着蒙蒙的白雾,空气中渗了厚厚的寒气,阴湿而冷。
我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
一零零
“你变了,小鱼,变得我弄不懂你了。”他说。
“是吗?兴许我们俩一开始就谁也不懂谁。”
“你这样讲,意思是我们一开始在一起就不合适?”
我沉默,望长江中驶过的夜船。
他掰着我的肩膀:“小鱼,你肯定现在就能找到比我更合适你的人吗?”
我还是无语。
“小鱼,自从你去了澳门,我就感到了你的冷淡。是,是我不好,我事业心太强,每天为事业在奔波。可这都是为了我们将来的生活!自从上次去珠海看了你,我就天天想着如何才能早点去珠海,找一份像样的工作,一份挣钱多又体面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工作。可是珠海的工作太难找了,地广人稀,就业机会本身就少,我想,还是先在重庆站稳脚跟,等哪天你飞累了,回来时,我就有个安全的港湾给你。
“我太忙,忙得顾不上去关心你,可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