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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活该。如今你来得迟了,那小姐二人,被她家仆人抢走多时了。”世贞心烦,偏他又罗嚎,急催问道:“你休罗嗦,只快些讲,小姐如何被抢走?”
老儿偏罗嗦道:“相公老爷,老儿真个不敢扯谎。扯一句谎时,到明日死了,不使绳子杠子抬我,只叫野狗叼去。”
世贞忍耐不住,喝道:“你倒是讲与不讲?”
老儿罗嗦半晌,说出一番活来。
却说午后世贞出去之时,那店家老儿,正偷偷往洒坛里兑水。因是心下有鬼,怕人瞧见,便鬼鬼祟祟,不停张望。恰见门外两个闲汉,坐在一堆谷草上面,忽躺忽坐,直往店里偷看。老儿犯疑,连连回头,又见远处河汉口,隐隐停一顶小轿,四个轿夫模样的人,正自隐在树后悄悄说话儿,也不时偷偷向店里瞧。老儿惊惑,怕自家生事,酒也不管了,唤女儿荔枝儿来商议。荔枝儿自是灵透,也不言语,装作外面去喂鸡,嘴里咕咕唤着,甚是但然。
到谷坪时,恰见一轿夫赶来,只唤肚痛,要寻热水喝。荔枝似随意闲问道,“你那轿儿,抬得有人,可要住店么?”
轿夫道:“不要住店,是空轿子,只到城里接夫人。”
荔枝儿又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轿夫道:“只前面那村子。”
荔枝儿见他鬼祟蹊跷,假作不高兴道:“不住店时。哪个空把水与你喝。”
仍咕咕唤着鸡儿,转身去了。
将近店前,又回头看时,见那侨夫仍不去,只是偷偷张望,心下益发疑惑,便来柔玉房里说知。柔玉舔破窗纸看时,见那轿夫果是自家府中奴仆装扮,心下明自要生事。翠荷听时慌了,急寻世贞,偏又不在,对柔玉道:“小姐,如何是好?”
柔玉略思忖片刻,淡淡一笑,并不慌张,问翠荷道:“如今定是来抢我回府。
妹妹肯帮忙么?”
荔枝儿性直,因是同柔玉混得熟了,对她甚是敬重,不待翠荷回答,抢嘴说道:“姐姐用我时尽管讲,便是打架,也敢咬他。”。
柔玉嗔笑道:“哪个要你打架,此时可寻得矫子并轿夫么?””荔枝儿道:
“敢怕是方便,我瞧瞧就来。”去时不久,复兴冲冲跑来道:“正有送医生的轿子才回来,便喊住了,正在后门等候。”、柔玉喜道:“如此正好,因是事急,等不得哥哥国来了。”遂如此这般,俯首向翠荷叮嘱一番。
荔枝儿听得闷了,急嘴说道:“怎地只对她讲,敢怕你亲她,便把我丢了?”
柔玉谢道:“妹妹已是费心,只不敢再动劳。”
荔枝儿不悦道:“便是诓我,我也猜得出来。敢怕是将顶空轿儿骗那些狗才?
只是那轿儿是空的,易看出来,只伯露馅儿。”柔玉道:“便只好如此,因是事急,顾不得许多了。”荔枝儿撅起嘴儿嗔怪道:“姐姐信不过我时,我便将那轿儿退了,随你两人怎地。”说时转身欲去。
柔玉忙哄她道:“好妹妹,姐姐并非信你不过,实是不敢再动劳。”荔枝儿道:“我只老大个人了,还没坐过轿儿。
如今我正有好法儿诓他!便让我坐在轿儿里面,唤翠荷姐姐下面侍奉。叫那班狗才将我枪走,自是好玩儿,姐姐仍穿那公子衣裳躲去,管保平安无事。他们枪走我时,便到衙门打官司,也尽是咱的理儿了。”柔玉道:“妹妹虽是好意,只教姐姐心下不忍。”荔枝儿再不言语,上前动手剥下她的衣服,嘻嘻笑着穿戴起来,只把自己旧衣往地下一掷,抿嘴儿笑道:“如今我去坐那轿儿,只是委屈翠荷姐姐。不管你了,你须逃得远些才是。”翠荷向窗外张望半晌,这时回过头来说道:“既是妹妹如此好意,再不必推脱,小姐快更衣速去罢。”三人商议妥当,乔装改扮完毕,荔枝儿便拉起翠荷,三脚两步赶到门外,先自钻进轿里。翠荷便嘱咐轿夫一声道:“因是我家老夫人病重,小姐须急忙赶回,片刻耽误不得。
跑得快时,每人赏一两银子。”轿夫见这般合算生意,自是欢喜不迭,拾起轿子,飞快奔跑。翠荷尾随轿后,只装作怕人认出般慌乱模样,催促快走。此时柔玉,早已改扮男装,悄俏出门去了。
且说翠荷跟定那小轿,跑不上一箭路,早有四下潜伏的家人,认出丫环翠荷,便东边两个,西边三个,一齐跳将出来,上前抢夺轿子。翠荷故作慌乱喊道:
“小姐要急去城里寻王家表哥,哪个敢拦,怕不要命么。”翠荷喊得愈急,愈显慌乱,那家人则愈认作真了。只当矫子里面千真万确是柔玉小姐无疑,因个个领了家爷的命,只待抢回人时,邀功领赏,管什么翠荷乱叫,抢上前来,一阵脚踢拳打,只向轿夫吼道:“这是我们的轿子,你们怎么敢偷了就跑?”
四个轿夫,怎抵得一群虎狼,只被打得东倒西歪,不由得不放手,早有四个假轿夫抢上前来,抬起轿子飞一般跑去。翠荷只装作慌恐,乱呼乱喊:“小姐还有急事要去,你们抬往哪里?”
众家人见翠荷阻拦,益发跑得快了。约半个时辰,跑到河边;早有篷船在那里等候。见轿子到时,几个丫环探头:问道:“小姐可来了么?”众家人答道:
“就在轿里。”待篷船上有人搭跳板于岸上,几个人也不落肩。
竟将矫儿抬上船来,待船开时,方落轿子。因是怕小姐性烈不肯上船,发生意外。轿子一落,便有丫环团团围拢上来,喝退家人,嗲声嗲气劝道,“小姐受惊了,休怪奴才无礼。”
待将轿帘拉开,里面呼地跳出个人,倒把丫环们吓了一跳。仔细看时,惊得个个面面相觑,叫起苦来。只见她揎袖挽肘,叉腰而立,杏眼圆睁,一副要撕打的架式,喝一声道:“龟孙儿,你们抢姑奶奶到这里做甚,敢怕是哪个没娘,抢我去么?”。
丫环们哪敢言语,尽四散躲开。家人赶来喝道:“你是哪个?怎敢冒充小姐被抬来?”
荔枝儿冷冷一笑,咯咯咬得银牙响,着恼说道:“哪个充你小姐?青天白日,你们狗胆包天,胆敢抢夺民女,不怕朝廷三尺王法?”
船上仗是人多,哪听她说,便七手八脚将她绑了,塞到舱内、又将翠荷揪来喝问道:“小贱人,多是被你骗了。你只讲,怎地弄了手脚,小姐现在哪里?”
翠荷被按在舱板上跪下,心中暗想,如今到i光景,便回府时,自己也难免被打死,也可能被当猪狗般卖掉,倒不如一死,留个清白名声。这样一想,心中倒安然下来。
家人们按住翠荷,大声问道:“你快讲,小姐现在那里?”翠荷祈祷一句道:
“小姐,翠荷不能再侍奉你了,天涯海角,只有我心儿相随了。”叹罢站起,弹弹衣尘,掠掠云髻,轻轻走到船头说道:“来,来,来,我便指与你们去处。”
众人跟随上去,欲待看时,翠荷蓦地以袖掩面,纵身向河心跳去。众人惊骇,急呼捞救,但见云低水暗,急浪滚滚,早杳无踪影。可惜一个如花似玉、多情多义的女子,一旦葬于鱼腹,正是:
事到两难恨不穷,堪叹巾眉侠义情。香魂渺渺逐波去,梦随相亲到蓬瀛。
只是那荔枝儿,河心里不见了翠荷,惊呼不止,疾首痛哭,只将船上一班家人痛骂。又有几个家奴,恐回府交不了差,又停船上岸,返店中查寻,哪里还有柔玉半点踪影?满腔愤怒不得发泄,竟把店中家什打个粉碎。店家老儿,见惹出祸端,只恐寻他问罪,竟吓得在酒缸中缩身躲藏起来。
世贞听得呆了半晌,见人去屋空,还当是顾琼奸计得逞。只是难消心中火气。
见天色将晚,哪肯再宿这店里安身。蓦地又想起隐娘,不知怎地,心中又泛起不祥预兆,便撒下店家老儿,急急返身向拥芳楼赶来。只因这一去,有分教:蜂蝶不肯离墙去,嚶樱嗡嗡闹芳魂。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待叙。
第十回 芳楼惊飞攀月客 尼庵羞煞折柳人
话说王世贞忽又想起隐娘遭遇,不知怎地,心中似有不祥之兆,便到拥芳楼来。其时世贞哪知,还有惦念隐娘比他紧的,早已捷足先登。你道是哪个,便是五品父母宫徐知府。那徐知府早在做孝廉之时,便打上隐娘主意。至今朝思暮想,也不曾上手。去得多了,只与一个叫月月红的妓女打得火热。这日宴罢,送顾琼走后,没甚情趣,又到拥芳楼来。上得楼来,自是先到月月红房中。待进门时。
却见门儿关了,只是屋里灯亮。隔窗瞧瞧,却见床纬也放下,敢是睡了。徐知府反语戏笑道:“日高三丈,该起床哩,此刻做甚好梦?”
那月月红懒洋洋下床开门,只穿水红内衣,噘嘴嗔道:“没得扯淡,老娘只是身上不爽。你们做官的老爷,只怕把我忘了,自去寻诀活。今日有几个与你送礼,带了什么物事送我的?”
徐知府坐下只摇头,道:“一向只我送你罢了,有哪个给我送礼?”
月月红道:“只是皇帝远了,这里天下只有你大。怕那些送礼的不挤破门框。
便是你送老娘的东西,有几个物件是你买的?”一边说时,眼里便膘他袖儿。见鼓鼓的,待嘻嘻挨近坐在他怀里时,便劈手揪住他袖筒,夺过那物件看时,见是一个金纹镶玳琩檀香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对翡翠宝钗。便劈手丢掉,佯装不乐道:“果然一个清廉不爱钱的老爷,专会拿这不值饯的玩艺儿,当是哄三岁孩儿。”知府道:“好,好!不要我倒留下。”欲待去拿,手儿还没抓到,早被月月红一脚将他手踢开,自拣起道,“便做了皇帝,怕也是讨饭花子的脾气,打狗棍也舍不得丢。”知府搂住她笑道:“油嘴臊根,小小年纪,便是这样出口伤人。”
知府与她调笑一会儿,便扯她去床上温存。月月红扭捏不肯。到得帐前,知府在帐缝中看那被子有些动,象有人在内的,便把被子揭开,果真露出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