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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驸马屠劳,要招双星为婿,便时刻在心,托人来说。一日央了一个都御史符言做媒。符言受托,只得来拜双星。相见毕,因说道:“久闻状元少年未偶,跨凤无人。小弟受驸马屠公之托,他有位令爱,少年未字,美貌多才,诚乃玉堂金马之配。故小弟特来作伐,欲成两性之欢,乞状元俯从其请。”
双星忙一拱说道:“学生新进,得蒙屠公垂爱,不胜感激。但缘赋命凉薄,自幼已缔婚于江鉴湖太师之女久矣,因不幸先严早逝,门径荒芜,所以愆期到今,每抱惭谦。今幸寸进,即当陈情归娶。有妨屠驸马之爱,负罪良多,俟容请荆何如?”符言道:“原来状元已聘过江鉴湖老太师令爱矣,但昨日驸马公见状元履历上,并不曾填名江氏,今日忽有此言,小弟自然深信,只恐驸马公谅之未深。一旦移爱结怨,状元也不可不虞。”
双星道:“凡事妄言则有罪,真情则何怨可结?今晚生之婚,江岳明设东床以邀坦腹,小姐正闺中待字以结丝萝,实非无据而妄言也。若虑驸马公威势相加,屈节乱伦以相从,又窃恐天王明圣之朝,不肯赦臣子停妻再娶乖名乱典之罪。故学生只知畏朝廷之法,未计屠公之威势也。万望老先生善为曲辞,使我不失于义,报德正自有日也。”
符言见双星言词激烈,知不可强,遂别过,将双星之言,细细述知屠劳。屠劳不胜大怒道:“无知小子,他自恃新中状元,看我不在眼内,巧言掩饰。他也不晓得宦途险隘,且教他小挫一番,再不知机就我,看他有甚本事做官!”遂暗暗使人寻双星的事故害他。且说双星一面辞了屠驸马之聘,一面即上疏陈情,求赐归完娶。无奈被屠驸马暗暗嘱托,将他本章留中不发。双垦见不能与江小姐成亲,急得没法,随即连夜修书,备细说屠劳求亲之事,遂打发青云到江家说知备细,要迎请小姐来京完娶。青云领书起身去了。双星日在寓中,思念等候小姐来京成亲。正是:
昔年恩爱未通私,今日回思意若痴。
饮食渐消魂梦搅,方知最苦是相思。
却说当时四海升平,万民乐业,外国时常进贡。这年琉球、高丽二国进贡,兼请封王,朝中大臣商议,要使人到他国中去封。但封王之事,必要一个才高名重之人,方不失天朝体统。一时无至当之人。推了一人可去,不期这人,又虑外国波涛,人心莫测,不愿轻行,遂人上央人,在当事求免,此差故尚无人。
屠驸马听知此事,满心欢喜道:“即此便可处置他一番,使他知警改悔。”遂亲自嘱托当事道:“此事非今科状元双星难当此任。”当事受托,又见双星恃才自傲,独立不阿,遂将双星荐了上去。龙颜大喜道:“双星才高出使,可谓不辱君命矣。”逐御笔批准,赐一品服,前去封海外诸王,道远涉险,许便宜行事。不日命下,惊得双星手足无措。正指望要与蕊珠来京成亲,不期有此旨意,误我佳期。今信又已去了,倘她来我去,如何是好?遂打点托人谋为,又见圣旨亲点,无可挽回,只得谢恩。受命该承应官员,早将敕书并封王礼物,俱备具整齐,止候双星起身。
却说屠劳,只道双星不愿远去,少不得央人求我挽回,我就挟制他入赘。不期双星竟不会意,全不打点谋为,竟辞朝领命。屠劳又不好说出是他的主持弄计,因想道:“他总是年轻,不谙世情,只说封王容易。且叫他历尽危险,方才晓得。他如今此去,大约往返年余。如今我女儿尚在可待之年,我如今趁早催他速去早回,回时再着人去说,他自然不象这番倔强了。”屠劳遂暗暗着当事官,催双星刻日起程。双星不敢延捱,只得领了敕书皇命,出京不题。
却说江章夫妻,同了小姐在船,一路凄凄楚楚,悲悲切切,怨一番自己命苦,又恨一番受了赫公子的暗算。小姐转再三安慰父母道:“孩儿此去,若能中选,得恃君王,不日差人迎接,望父母不必记念伤心。父母若得早回一日,免孩儿一日之忧。况长途甚远,老年人如何受得风霜?”江章夫人那里肯听,竟要同到京中,看个下落方回。小姐道:“若爹娘必与孩儿同去,是速孩儿之死矣。”说罢,哽咽大哭。江章夫人无奈,不敢拗他,只得应承不送。
江章备了一副厚礼,送与姚太监,求他路上照管。又设了一席请姚太监。姚太监满心欢喜道:“令爱小姐前途之事,与进宫事体,都在学生身上。倘邀圣眷,无不怂恿,老太师不必记挂,不日定有佳音。”江章与夫人再三拜谢,然后与小姐作别。真是生离死别,在此一时。可怜这两老夫妻哭得昏天黑地,抱住了小姐,只是不放。当不得姚太监要趁风过江,再三来催,父母三人只得分手,放小姐上了众女子的船。船上早使起篷桅,趁着顺风而去。这边江章夫妻,立在船头,直看着小姐的船桅不见,方才进舱。这番啼哭,正是:
杜鹃枝上月昏黄,啼到三更满眼伤。
是泪不知还是血,斑斑红色渍衣裳。
老夫妻二人一路悲悲啼啼,到了家中。过不得四、五日,野鹤早已报到,送上书信。江章与夫人拆开看去,知双星得中解元,不日进京会试,甚是欢喜。再看到后面说起小姐亲事,夫妻又哭起来。野鹤忽然看见,不觉大惊道:“老爷夫人,看了公子的喜信,为何如此伤心?”夫人道:“你还不知,自你公子去后,有一个赫公子又来求亲,因求亲不遂,一心怀恨。又适值点选幼女,遂嘱托大监,坐名勒逼将小姐点进宫去了。我二人送至江边,回家尚未数日。你早来几日,也还见得小姐一面,如今只好罢了。”说完又大哭不止。
野鹤听了,惊得半晌不敢则声。惊定方说道:“小姐这一入宫,自然贵宠,只可怜辜负了我家公子,一片真心,化作东流逝水。”说罢,甚是叹息。夫人遂留他住下,慢慢回去。又过不得数日,早又是京中报到,报双星中了状元。江章与夫人,只恨女儿不在,俱是些空欢空喜,忽想到小姐临去之言,有彩云可续,故此又着人打听。又不多日,早见双星差了青云持书报喜,要迎请小姐进京成亲。江章与夫人又是一番痛哭。正是:
年衰已是风中烛,见喜添悲昼夜哭。
只道该偿前世愆,谁知还是今生福。
野鹤见公子中了状元,晓得一时不回,又见小姐已选入宫,遂同青云商议,拜辞江老爷与夫人,进京去见公子。江章知留他无益,遂写了书信与他二人,书中细细说知缘由,又说小姐临去之言,尚有遗书故物,要状元到家面言面付。野鹤身边有公子与小姐的书,不便送出,只得带在身边,要交还公子。二人拜别而行不题。
却说蕊珠小姐,在父母面前,不敢啼哭,今见父母别后,一时泪出痛肠,又想起双星今世无缘,便泪尽继血,日夜悲啼。同船女子,再三劝勉,小姐哪里肯听,遂日日要寻自尽。争奈船内女子甚多,一时不得其便,只得一路同行,就时常问人,今日到甚地方,进京还有多远,便终日寻巧觅便,要寻自尽不题。
却说双星赉了皇命敕书,带领跟随,晓夜出京。早有府县官迎接,准备船只伺候。双星上了船,烧献神抵,放炮点鼓,由天津卫出口,到琉球、朝鲜、日本去了。
却说姚太监,同着许多幼女,一路兴兴头头,每只船上,分派太监稽查看守,不一日到了天津卫地方,要起早进京,遂吩咐各船上停泊。着府县官,准备人夫轿马。争奈人多,一时备办不及,又不便上岸,故此这些女子,只在船中坐等。这日江蕊珠小姐,忽见船不行走,先前只道是偶然停泊,不期到了第二日,还不见走,因在舱口,问一个小太监道:“这两日为何不行,这是什么地方,进京还有多远?”小太监笑嘻嘻的说道:“这是天津卫地方,离京只有三日路了。因是旱路,人夫轿马未齐,故在此等了两天。不然,明日此时,已到家了,到叫我们坐在此等得慌。”
小姐听完,连忙进舱,暗暗想道:“我一路寻便觅死,以结双郎后世姻缘,不期防守有人,无处寻死。今日天假其便,停船河下,若到了京中,未免又多一番跋涉。我今日见船上众人思归已切,人心怠情,夜间防范必然不严,况对此一派清流,实是死所,何不早葬波中,也博得个早些出头。但我今生受了才色之累,只愿后世与双郎,做一对平等夫妻,永偕到老,方不负我志。”
又想道:“到双郎归来,还只说我无情,贪图富贵,不念窗前石上,订说盟言,竟飘然入宫。殊不知我江蕊珠,今日以死报你,你少不得日后自知,还要怜我这番苦楚。若怜我苦楚,只怕你纵与彩云成亲,也做不出风流乐事了。”想到伤心,忽一阵心酸,泪流不止,只等夜深人静寻死不题。
却说青云、野鹤二人,拜了江章与夫人出门,在路上闲说道:“从来负心女子痴心汉,记得我家公子,自从见了江小姐,两情眷恋,眠思梦想,不知病已病过了几场,指望与她团圆成亲,谁知小姐今日别抱琵琶,竟欢然入宫去了。我如今同你进京,报知公子,只怕我那公子的痴心肠,还不肯心死哩!”
二人在路,说说笑笑,遂连夜赶进京来。这日也到了天津卫,因到得迟了,二人就在船上歇宿。只听得上流头许多官船,放炮起更,闹了一更多天,方才歇息。青云、野鹤睡去,忽睡梦见一金甲神将,说道:“你二人快些抬头,听吾神吩咐,吾乃本境河神,今你主母有难投河,我在空中默佑,你二人可作速救她回蜀,日后是个一品夫人,你二人享她富贵不小!”
二人醒来,吃了一惊,将梦中之事,你问我,我问你,所说皆同。不胜大惊大骇道:“我们主母,安然在家,为何在此投河?岂非是奇事?”又说道:“明明是个金甲天神,叫我二人快救,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