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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丕丕却笑着说:“果果,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你应该说‘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呀! ”
月果对他这会儿的轻佻又感到不悦,扭过脸去说:“找你的兰花花去吧! ”
田丕丕没恼,笑的更欢了:“月果,回家坐一会儿,这担水,我承包了。”
月果的自尊心使她没有答应丕丕的邀请,她反而冷冷地说:“我可不敢劳驾你! ”
丕丕愣住了,收起笑容:“果果,我咋惹下你了? 几年不见面,就给我这副头脸,我真是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 ”
说完,拿上毛巾牙缸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扔过一句变了味的歌子:“我一见你就恼……”
气得月果两眼生泪。
当她担上水往回走时,立刻意识到犯了一个绝对的错误。
再喊住人家吗?
她不能,也没有那样的勇气,担水的人陆陆续续出现在条条小路上了。
月果一回到家,把水往瓮里倒,心不在焉,有一半流在地上。
“你看,都倒在哪儿了? ”妈妈笑着说。
“哪儿,哪儿,哪儿有什么了不起? ”月果火雾雾地呛了母亲一句,没有兴趣担第二回水了,拿一把镰刀,怏怏地走出去。
月果妈在她身后莫名其妙地说:“这女子,谁惹下你了? ”
那天,她钻在玉米地里,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母亲看她气色难看,也不便多问,刘改兴把晒干的枸杞往蛇皮袋子里装,顾不上观察女儿的心绪。
夜里,月果辗转反侧,难以成寐。她对自己同丕丕不期而遇的经过作了反省以后,先是深深地叹气,接着就自我批判了一气,最终万分后悔万分惋惜地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的月光明明的柔柔的,落在她的脸上。她正在排干背上放牲口,耳畔响着毛驴喳喳的啃咬声。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搂住了她那一对丰满的乳峰。
月果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是丕丕。
她往开扳他的手,气急败坏地说:“看,有人过来了! ”
丕丕笑嘻嘻地在她的嘴上亲了一口。
火辣辣的甜丝丝的一股热流,在她全身滚动,使她情不自禁地倒在丕丕怀里。
“我,我想你……”
她喃喃地说。
“我不信! ”丕丕忽然变了脸,横眉竖眼,向她斥问,“想我,咋还那样? ”
“真的,”她急忙解释,“真的……”
“月果,”母亲一边推她一边说,“醒醒,什么真的,梦见什么东西了? ”
月果一机灵,醒了,连忙把脸掉过去。
从那会儿,她再没睡着。
月果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一件事,使她这样后悔不迭过呢!
丕丕要是加入了建筑队,这一走,加上前头留下的印象,见面就更难了,她实在闹不明白,自己“叶公好龙”式的矛盾行为是怎么产生的。
“月果! ”
“啊,姑姑! ”
刘改芸的出现,使她暂时中断了对丕丕的思绪。
刘改芸掏了一箩头苦菜。
“姑姑,你可年轻多啦! ”月果挨住姑姑,仔细注视她的面庞:“看看,姑姑,从前,白发多得怕人,有一回,苏家老二,那个神官,说你比我妈还老,叫我啐了他一口。”
“你怕姑姑老,才这么说。”刘改芸喜滋滋地说。她也清楚自己的确比以前展活多了。人全活个精神和心情,成天愁眉苦脸,能不老面呀!
月果笑着问:“姑姑你挖这么多苦菜干什么? ”
“腌上,冬天菜少了,没有就饭的! ”刘改芸说:“海海也大了,吃水不好干营生也没力气。”
月果点下头:“过几天,我过去帮你把屋子收拾一下! ”
“不用,我收拾过了。”改芸说,“你爸当了村长,家里的营生还不全靠你? 海海回来,我叫他过去帮你们打葵花。”
“海海快回来了吧? ”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毛驴吃饱了,在一片黄沙上打滚,扬起一片尘土。
刘改芸:“你爸晚上在不? 我想跟他说个事情。”
“我回去告诉他,叫他等你。”
刘改芸挎上箩头走了,月果目送姑姑的身影消失在麦垛后面。
“啊,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在她的记忆中,姑姑几乎从来不打扮,有时甚至连脸都不洗,未老先衰,忧郁寡欢。
有关姑姑姑夫的过去,家里人极少提及。而且,家里人从来没把赵六子当成亲戚,仿佛就没有那么个人似的。
年纪稍稍大了点,特别是近两年,时代变了,人们的观念也不知不觉在变,月果才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对姑姑的不幸有了很模糊的了解。
赵六子一死,姑姑开始了新的生活,全家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那天,把赵六子打发了,村子里有人说长道短,月果爷爷怒不可遏,用沙哑的声音大骂:“我日他祖宗,他还没把人害够呀? ”
月果记得爷爷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月果的“三字经”、“唐诗三百首”、“唐宋词选”、“今古贤文”就是他口传的。她失学后,爷爷十分支持她千方百计学下去:“学问烂不在肚子里头! ”
有时候,老人也感慨地说:“要是你大爷爷在,他的学问够你学一辈子了。可惜他早早没了。”但他极少这么说。因为刘玉谋不知去向只能让人伤心。全家忌讳的话题。
月果妈抹着眼泪劝公公:“爹,你歇歇去哇,人死如灯灭,还生他的气干什么? ”
她这是指“赵六子”死了。
老人余怒未消:“他们知道甚? 我家改芸这辈子是咋过的? 嗯,咋过的。叫他们过一天试试,他死了,他狗日的早该死了,咋,还要我敲锣打鼓欢送他,给他狗日的树碑立传。呸! ”
直到刘改兴过来,才把老人扶到炕上去了。
月果发现,父亲的眼睛有些红润,似乎刚刚抹过泪。
当然,如果哭过,那也是为了妹妹,为了改芸终于熬出来了。
月果感到,笼罩在家里的一团乌云,终于散开了,她觉得高兴,而其他人的感觉远比她深刻得多,丰富得多。
对于刘改芸,几乎等于重新投了一次胎。
“改芸,改芸,你可活出来了。”刘玉计念念叨叨。
黑夜,刘改芸过来了,她走到老人面前,扑咚跪下,泣不成声。
“爹,我把你和妈妈害苦了呀! ”改芸声泪俱下,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改兴、月果妈还有月果哭成一团。
直到海海走进来,才把人们劝住:“这是咋了,姥爷,你看,我给你拿来了什么? ”
刘玉计张开泪眼,友海把一本新出的宋词选递给他。
刘玉计笑了:“海海,你还没忘记姥爷的话呀! ”
刘玉计凭记忆,给月果,海海他们说过许多唐宋诗词。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人梦来! ”
赵友海对类似的句子万分欣赏。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月果则对这种格调赞叹不已。
老人说过不止一次,想得到一本唐宋词,今天,友海给他拿来了。
人们的心情立刻欢欣起来,友海说:“妈,回家哇! ”
刘玉计瞪他一眼:“怕姥爷管不起饭? ”
于是,这几个人吃了一顿有史以来最舒心的晚饭。
刘玉计还喝了两盅酒,临去睡觉时还含混不清地吟诵:“……
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月果感到,从那天起,姑姑的脸上就绽开了笑容,绽开了阳光,绽开了青春。
再高级的美容霜,也不能使心灵创伤的面孔变得充满活力。
月果这会儿有点可怜自己,这样怏怏不快,岂不几天就“人比黄花瘦”了吗?
“唉——! ”
她吐出一个深长的叹息。
一双手把她的眼睛捂住。她的手一拿住那双手,就明白那是双女人的手。
“白白,放开我! ”
“长吁短叹为哪般呀? ”
白白松开手,在她脸上划来划去,月果的两腮飞上红云。她在白白的胸前抹了一把,白白格格笑着往后退。
月果噘起嘴说:“人家……”
白白笑着说:“人家滚油浇心,是哇! ”
月果自知失言,红着脸不做声,白白坐到她身边说:“月果,海海回来没? ”
这回,轮到月果拿捏她了:“回来? 人家才不回来了,旗里头办了一个大型养鸡场,招收工人,海海叫那个方局长号上了! ”
“真的? ”白白忘情地愣住了。
月果忍住笑,继续说:“工资挺高,我姑姑前晌告诉我们的。”
白白垂下头,若有所失,跟刚才判若两人。
月果扑哧笑了,笑出了眼泪。
“格……”
白白恍然大悟,上了月果的当,在她身上乱揣乱摸,月果倒在毛茸茸的嫩草上,两个人笑声滚作一团。
笑够了,白白放开她,说:“我是等他回来开会! ”
“开会? ”月果又笑了,“敖包相会吧! ”
白白又要“痒痒”她,月果捂住胸前说:“不敢了,不敢了! ”
两个姑娘互相审视对方的脸,仿佛内心的秘密都发表在那上面似的。
“哎,月果,见到丕丕没有? ”
月果摇头:“我又不想见他! ”
“真的? ”
“……”
白白笑了:“不打自招。”
月果说:“我听说,苏大爷要搞个建筑队,出去揽营生? ”
苏白白点下头。
“我也报名! ”月果断然说道。
“甚? 你去当泥工? 那是女人干的营生? ”白白惊讶地看着她。
“不稀罕,白白,大城市有的是建筑女工。咱们是半边天,什么地方也短不下咱们! ”月果坚定地说,“我也想出去闯荡闯荡。”
“你这个想法,多会儿有的? ”
“多会儿? 才有的! ”
“噢! ”白白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看,又是那个人在作怪,好呀,一对对花狸猫锅头卧,一对对羔羔上草垛,比翼双飞了! ”
月果往她脸上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