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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惬意地抿着一口酒。忽然睡眼惺忪地见到前面路边似乎站着个人,起初老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喝高了,甚至自嘲一笑。而后他眨眨眼,看到沈珞还在,再眨眨眼,沈珞也没有消失。至此,老头确信那真的是个人,不是自己眼花或者酒喝高了。
老头诧异望着沈珞,沈珞也直直望着他。一老一少,从几十米的距离对视到擦身。
“吁——”老头忽然嘬起口型,拖了个长音。
老黄牛当即停下来,于是牛车稳稳停到了沈珞的身边。
老头望向沈珞。客气问道,“这位小老弟,你是不是要去【天义镇】?”
【天义镇】?
沈珞茫然。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哪儿会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不过这老汉既然说了这个名字。那么那就是前方的小镇子?沈珞想了想,点点头。
“那上来吧。老汉我拉你一路,这里距离【天义镇】可有好几十里路。”老头大笑道。他的牛车上垫着厚实干燥的茅草,坐起来很舒适,躺着就更舒服。此外还有两筐苹果,又大又脆又甜。
“多谢,多谢老丈。”沈珞很客气地道,有些艰难地挪动腿脚,很费力的爬上马车,比一个老头都不如。
老汉眼见着沈珞的摸样,当即伸过手拉他一把,啧啧称奇,“你是从远方来吧,走过来的?看看,你的鞋底儿都要磨掉咯。”
“是,我走了很远的路。”沈珞对老头一笑,坐在厚茅草上,感觉身子酸痛,他舒展腿脚,感觉肌肉都在颤抖。
“老伙计,走!”老头伸手在牛臀上拍了一巴掌,老黄牛甩尾,慢悠悠向前走。老汉向后一依,靠着竹筐,反手从框里拿出两个大苹果塞给沈珞,“喏,别客气,又脆又甜哪。”
老头说罢自己也拿了一个,囫囵在衣服上一蹭就直接开吃,老爷子牙口好,苹果嚼起来清脆,汁水四溢,芳香之气四溢。沈珞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东西,当即抱着苹果啃起来。
真甜,真香!沈珞好像从没有吃过这么脆甜的果子。
“哈哈,别急别急,慢慢吃,不够那儿还有两筐。”老头大笑,而后道,“老汉我姓崔,你可以叫我崔老汉。”
“崔老伯!”沈珞礼貌一笑道。
被唤作老伯,老汉显得很开心,又问,“小老弟怎么称呼?”
沈珞一怔,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只依稀记着三个姓氏:沈、孙、李。
总不能说自己忘了自己叫什么吧,沈珞短暂沉吟道,“我叫沈小木。”
沈珞直接取“孙、李”的一部分,给自己造了个名字。
“小木?”崔老伯笑道,“挺好听啊。”
好不好听的,沈珞其实并不在乎。
“你来【天义镇】,走亲戚?”崔老伯又问。
沈珞摇摇头道,“不,我没有亲戚在,我只是……路过。”
路过?【天义镇】可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也不是大镇,这小哥怕不是迷路了吧。
崔老伯又连连问了几个问题,沈珞都不怎么答得上来。老头立即明白了,这个小哥该不会是个流浪者吧,那些家里遭了灾的流浪者在前一段时间经常出现,老汉自己年轻的时候也闯过天南海北。回想到那时候的凄苦,崔老伯对沈珞越发同情。
这一老一少你问我答,到最后变成了聊天,沈珞从倾听者逐渐变成了诉说者,一些新奇轶事沈珞讲给老汉听,崔老伯听得哈哈大笑。几十里路下来,欢声笑语不断,沈珞连吃了老头十几个苹果,感觉饥饿全消,浑身酸楚感也消去了大半。
前方,终于能看到建筑,那里是【天义镇】。
沈珞离老远就看到牌楼和上面的三个苍劲大字,【天义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街面挺显热闹。过了牌楼,沈珞要下车。
搭了崔老伯一路的车,又吃了人家十几个苹果,沈珞感激之余也有些过意不去。
“下去做什么,去我家。”崔老伯一把拉住沈珞道。
“这,不好吧……”沈珞道。
一路相谈甚欢不假,可要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去老汉家打搅,沈珞一个外人……
“哈哈,你小娃儿这一道都没腼腆,现在却装起来了。你一人流浪到这儿,有钱住店吃饭?别说咱爷俩这一路聊得甚欢,就是你跟我不认识,直接去我家拍门要借宿,我老头都没有半点犹豫。你还犹豫什么!”崔老汉嚷道,“人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这时候人就要帮着人,不然还配叫人吗,还配得起那一笔一捺吗!”
崔老汉说的有道理,沈珞实在无言以对,况且再要推辞就显得过于忸怩了。沈珞当即笑笑,点头同意。崔老汉赶着牛车,一路穿过街市。沈珞感到这里的祥和,真的是人间乐土。
“小木啊,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可有兄弟姐妹?”崔老伯问。
沈珞想了想,有很多人影在他脑海里。那些都是跟他很好,让他信赖的人,可他一个都说不上名字,甚至不知道他们跟自己什么关系,若说是兄弟姐妹,那他的家族够大的。
“有,可惜我们离散了。”沈珞道。
崔老汉嘘嘘一番,道,“没关系,不见外的论一论,咱家你还有三位兄长,大哥是个庄家把式,人老实厚道,二哥那可是有学问,在私塾里教书,呵呵。你三哥那家伙……”
崔老伯咂着嘴,“天天嚷嚷修炼,早些年都快气死我了,不过这两年……还真让他小子学出了点什么,一拳可以打碎莽牛大的石头,但那有什么用。”
崔老汉提起小儿子似乎有些不满,不过最后的语气却是自豪的。
这三个儿子,真是不同境遇不同人生,沈珞啧啧称奇。
一老一少一路聊着,最后牛车进了镇子边一个大院。篱笆墙,并排四间房,院内种着青碧的菜收拾的整整齐齐,最边缘的一角有石锁、桩柱,一看就是炼体用的。
院子里有老妪、少妇、孩童,还有除草的农夫,锻炼身体的壮汉,看来是崔老汉的家人。
“爹回来了。”农人起身擦汗,壮汉放下石锁,看到牛车都欣然道。
老妪带着孩子们迎过去,看到沈珞时难免有些诧异。
沈珞笑了笑,下了车,礼貌地跟众人打招呼,又帮着老汉卸车。
“我的客人。”对于沈珞,崔老伯只一句话。众人当即友善一笑,似乎见怪不怪,对沈珞也很热情。看来这一家子很好客!沈珞忽然感觉很舒适很温馨,人与人之间也可以相处的这么和睦有爱,这真的很好。
老妪和妇人在院落中摆出一大桌酒菜,崔老汉和两个儿子作陪,老大憨厚,老三爽朗,都很让沈珞觉得亲切。不多时,一位文质彬彬的人回来,那是老汉的二儿子,是个彬彬有礼,却不显得酸腐的人,对沈珞很客气。
喝着农家自酿的米酒,吃着乡野美味,沈珞忽然感觉这就是幸福。
不知是不是酒的作用,沈珞喝得恍惚间抬起头,却看到遥远的天边飘过一片乌云。
乌云一线,很压抑,沈珞心里忽然没理由感到惶恐与不安。
第598章 一家三兄弟
崔老伯的三个儿子,老大憨厚稳重,叫崔山,老二才高睿智,叫崔水,老三爽朗耿直,叫崔雷。崔家三兄弟的性情各异,可有一点都随老汉,那就是热情好客。沈珞面貌端正,谈吐也得体,不拘泥不奸猾,让这哥仨都觉得人不错。几番对饮之后,沈珞已经跟三兄弟变得熟稔,谈笑间极为融洽。可说着说着,沈珞就没音了。三兄弟惊奇望向他,却发现沈珞呆呆望着远空,眼眸里隐隐流露出惧色。这哥仨纳闷,也顺着沈珞的目光望去。
天清气朗的,没什么异常啊。
他们感觉奇怪,相视一眼。崔雷推了推沈珞道,“兄弟,看什么呢?”
沈珞被崔雷惊动,望了眼他又指着远方道,“那边的云……”
沈珞再抬头,不由得一愣,哪有什么乌云一线,那边的天空晴朗的很。眼见沈珞这个摸样,三兄弟又相视一眼。
“小木,你的酒量一般嘛,还是今天累了,不如去歇歇吧。”崔山敦厚一笑道。
沈珞吃了很多苹果又吃酒菜,确实是不觉得饿,喝点酒还感觉有些疲乏,当即一笑点点头道,“可能真是我不胜酒力,我……有些晕。”
“那就去屋里躺躺。”崔老伯笑道,起身要带路。
沈珞对着哥仨歉意一笑,客气两句。然后跟崔老伯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陈设简单,但是很干净。崔老伯的老伴抱出新的被褥。给沈珞铺好。这对老夫妻太热情,让沈珞有些过意不去。其实按着年龄来说,他们真像是沈珞的爷爷奶奶。沈珞感激一笑,说两句感谢的话。
崔老伯和老伴出去后,沈珞确实感到有些困乏,就歪在火炕上,不多会就感觉困了。
就在这时,他依稀听到了院子里的对话。那些对话声音极小,本来他不该听到的,可偏偏听得一清二楚。
“爹。小木是南方过来的?”崔雷在问,他的脾气直,藏不下什么话。
“不清楚,不过他来【天义镇】那路确实是通往南边,哎,孩子不容易啊,年轻轻的成了流浪者。”崔老伯忍不住叹道。
“怪不得了!”崔水、崔山同时道。
怪不得什么?沈珞听他们哥俩的声音里难掩感慨,心中好奇。
“什么怪不得?”崔山在问。
“大哥不知道?”崔雷奇道。
“大哥这人你还不知道,‘两耳不闻镇外事。一心只在禾粟菽’,他不关心那些。”崔水笑道。
“你们俩个有事儿就说,特别是老二,别说点我听不懂的。”崔山笑骂道。
崔雷笑起。随后可能觉得自己声音大,怕惊动屋子里的沈珞,刻意压低声音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南方现在恐怕成了一片死地!”
南方,成了死地?沈珞一怔。那是他来的方向。可他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