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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儿流浪记 作者:埃克多·马洛 译者:殷立信、陈伯祥-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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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长出了几只蘑菇。但是,对一个已经习惯于让自己的两只脚受潮、身上整夭都淋着水滴的矿工来说,这已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在他看来,租这个住所最大的好处是靠近山洞,在那里他可以从事研究,尤其可以随意搜集煤块和有地质或矿物特征的岩石以及化石。


  我进屋时,他跑到我面前,用兴奋的语调说:


  “我专门为你做了一份烘栗子。年轻人有眼睛,也有耳朵,同样也有食量。要想成为年轻人的朋友,最好的办法是同时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烘栗子是在白葡萄酒中泡着的烤熟的栗子,是筵席上的讲究食品,在塞文地区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吃了烘栗子后,”他继续说,“我们就聊天,一边聊,我一边给你看我的收藏品。”


  他说“我的收藏品”这句话的口气,证明了他的伙伴们对他的指责是有道理的,一个博物馆馆长的声调,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神气了。不过,他的搜集看来确是非常丰富,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它们占满了整个住处,排列在木板和桌子上的是小样品,堆在地上的是大标本。二十年来,他搜集了他在干活时候感到好奇的一切东西,由于在赛尔河和蒂沃纳河盆地的矿井中,有丰富的植物化石,因此他就有了也许曾经使地质学家和博物学家都感到过喜出望外的稀有标本。


  他急于要讲,同样我也急于想听,烘栗子很快就下了肚。


  “既然你想知道,”他对我说,“煤是怎么回事,听着,我只想用几句话先给你解释个大概,好让你看懂我所收藏的东西,它们会向你解释得比我还清楚,因为即使人家叫我老夫子,我也并不是学者。唉,还差得远哩!我们所居住的地球,从前远不是今天的样子。一种叫作地壳变迁的力量,使它经历了无数次的变化。在很远很远的时代,我们的国家是被一种今天只在热带地方才生长的植物覆盖着的,比如象树形蕨类那样的东西。后来经过了一次变迁,这些植物就被另外一些完全不同的植物代替了;然后又轮到这些植物被另外新的植物所更替;这样经历了数千年、也可能数百万年周而复始的变化之后,这些堆积在一起的植物,慢慢变质,最后形成了煤层。你不要不相信,我一会儿就给你看我搜集的一些煤块,特别要给你看从我们叫做‘墙’或者‘盖层’的地层中取出的大量岩石,它们带有我说过的那些植物的所有印模,就象保存在植物标本图集中的标本一样。我对你说过了,煤是树木和植物堆积形成的,根本不是由于树木的腐烂和互相挤压而形成的。你会问:‘这堆积物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呀,是很难解释的。我相信就是学者们也不一定能解释清楚。因为他们也各有各的说法。有些人认为:这些被海水冲来冲去的树木,在海上形成其大无比的木排,它们被海浪打到这儿或那儿的岸边,就在那里堆积起来;另一些人认为:煤层是由一代植物接着一代植物连续堆积并就在原地被掩埋而形成的。关于这一点,学者们曾进行过演算,简直弄得人晕头转向:他们发现一公顷森林的树木被砍伐后铺在地面上,整个厚度只有八毫米;而这一厚度的树木层变成煤层,就只有二毫米。然而,埋藏在地下的煤层有二十至三十米厚,这些煤层得多少年才能形成呢?你是懂的,对不对?一棵大树不是一天就能长成的。要长成一棵巨树,大约要一百多年时间,要形成三十米厚的煤层,那就要在同一个地方一代接一代长五千棵大树,这就是说,要五十万年,这已经是个惊人的数字了,对吗?但这还不准确,因为这些树并不是如此有规律地一代一代地生长的,它们需要一百多年才能长成巨树,从长成到死去还需要一百多年的时间,而当一种树代替另一种树的时候,还需要一系列的变化和演变,才能使这一层变质的植物去滋养另一代新的植物。这样,五十万年的时间已经算不了什么啦,也许还需要更长的历史。需要多长呢?我不知道,象我这样的人是找不到答案的。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地下煤层的概念罢了,好让你能观察我的收藏品。现在,我们就去看看吧。”


  参观一直持续到天黑才结束。对每一块煤和带有植物印模的标本,老夫子都又重新给我作了解释,终于使我开始差不多明白了当初使我如此惊异不解的问题。








 


第四章 水灾
 


  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在矿井见面了。


  “怎么样?老夫子,”加斯巴尔大叔问,“这小家伙还能叫你满意吗?”


  “呵,当然。他很会听。我希望他很快就学会看。”


  “在等着他学会以前,我倒希望他马上就能有两条有点力气的胳膊。”加斯巴尔大叔说。


  他让出一块地方,要我过去帮他把一大块被他用镐从底部挖松了的煤从煤层上掰下来。这种时候,挖煤工总是需要推车工帮忙的。


  在我把煤车第三趟推往圣阿尔封齐纳井的时候,听到从这口井的方向传来一种可怕的声音,是一种吓人的隆隆声,是一种从我下井以来还从未听到过的可怕的声音。是塌顶还是总崩塌?我听着。噼哩啪啦的响声继续在各个角落回响着。我的第一个感觉是害怕,我想马上奔到梯子那边去逃命,可是,从前别人经常笑我胆小,如今我拔腿就逃,这使我感到难为情,我停了下来。这是井下的一次爆炸还只是有辆煤车在井里掉了下来?也许只不过是溜槽中有些废石块在掉下来也未可知。


  突然,有一群老鼠从我的两条腿中间擦着窜了过去,它们似乎惊恐万状,就象一队骑兵在逃命。接着,我好象听到有流水在巷道中冲击着地面的奇怪的沙沙声。我站着的地方,地面是干的,这水声实在无法解释。


  我拿着矿灯到近处的地面上照了照,想看个究竟。


  这真的是水。它正从井口的方向流来,正在巷道中逐渐升高。那大得吓人的轰隆隆的声音,是因为有瀑布般的大水正从井口向井下倾泻着。


  我把煤车扔在铁轨上,向采区奔去。


  “加斯巴尔大叔,矿井进水啦!”


  “又说假话了。”


  “蒂汶纳河底下有了漏洞啦!快逃命吧!”


  “别闹了!”


  “您听呀!”


  我的喊声十分激动,加斯巴尔大叔把短镐放下,也认真地听了起来。同样的声音继续响着,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可怕。小家伙没有弄错,确实有水在冲过来。


  “快跑!”他对我喊道,“矿井进水啦!”


  加斯巴尔大叔一面抓起矿灯,这永远是一个矿工的第一个动作,一面大声喊着“矿井进水啦!”他在巷道里非常机敏地奔跑着。


  我还没有走出十步,就看见老夫子也从采区下到了巷道里,想弄明白这使他惊讶的声音。


  “矿井进水啦!”加斯巴尔大叔喊着。


  “蒂汶纳河下面有漏洞啦!”我说。


  “你真是傻瓜!”


  “快逃吧!”老夫子喊道。


  水面在巷道中迅速上涨,现在已经没到我们的膝盖,我们跑不快了。


  老夫子也和我们一起跑了起来。我们三个人在跑过一个个采区的时候,大声喊着:“快逃命吧!矿井进水啦!”


  水面继续迅猛地上涨,但很幸运,我们离梯子不远,要不然,我想我们这一辈子也休想再够得着它了。老夫子第一个跑到,但他停了下来。


  “你们先上。”他说,“我最老,再说,我的灵魂很平安①。”


  


  ① 这句话,用在这个场合,意即:即使我不幸遇难,我良心平安,毋用去找神父做临终忏悔。





  现在不是讲谦让的时候,加斯巴尔大叔第一个上,我跟在他后面,老夫子最后上。在他后面隔着相当的距离,又有几个工人跟了上来。


  我们到了第二水平。现在必须赶紧爬上第一水平。


  从第二水平到第一水平之间的这段四十米的距离,从来也没有这样迅速地跑完过。但是,在到达最后一个梯级前,一股大水劈头冲了下来,把我们的矿灯扑灭了。这简直是瀑布。


  “站稳了!”加斯巴尔大叔喊道。


  他,还有老夫子和我,我们牢牢地抓住梯级不放,可是走在我们后头的人却被卷走了。如果我们象他们一样,还有十多个梯级要爬的话,那肯定也会被冲走的。因为我认为是瀑布的那股大水,其实并不是瀑布,而是正在汹涌地冲下井口的,比瀑布更凶猛的泥石流。


  到了第一水平了。但是我们还不能算得救,因为还须穿越五十米的距离才能走上地面,而大水已经淹没了这里的巷道。我们又没有照明,矿灯已经熄灭。


  “我们完了。”老夫子的声音几乎是平静的,“祈祷吧!雷米。”


  就在这时,巷道中有七、八盏灯火正朝着我们的方向移动。水已没到我们的膝盖,用不着弯腰就能碰到水面。这不是静止的水,而是一股洪流,也不止是洪流,而是能把它所经过的地方一切都卷走的一个大漩涡。我看到一段段的木头象羽毛一样在水面上打着旋。


  我们看到的那些提着矿灯的工人正向我们这边跑过来,他们想顺着巷道走到梯子跟前去,因为到了梯子跟前,也就上了台阶了。但是在这样的激流面前,这是做不到的;怎么能迎着这股激流前进呢?怎样去顶住激流的冲击和迎面冲来的坑木呢?


  这些人喊着老夫子喊过的话:


  “我们完了!”


  他们来到了我们身边。


  “对了。从那边过。”老夫子若有所悟地喊道,他似乎是我们中唯一头脑还清醒的人,“有一个地方我们可以躲一躲,在废井那边。”


  废井是一个久已废弃的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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