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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的眼睛,一直望着他们消失在公路的拐弯处。她突然隐约地感到:对这不幸的父子俩,她
将要负起某种责任来。是的,一个善良而正直的人,在生活中遇到这样的事,就会唤起一种
责任感来。
她当天就在高庙村叫了几个年龄大点的女生,帮助她把高老师的宿舍收拾了一番。打扫
了地上的灰尘,用白麻纸裱糊了窗户,把家具摆得整整齐齐。她还拆了她心爱的一本《人民
画报》,把墙壁贴得五颜六色。她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让不幸的高老师回来的时候,在他那
孔晦暗的窑洞里,多少能添上一点另外的什么。做完这一切后,她穿上高筒雨鞋,把教科书
用塑料纸包好,挟在胳肢窝里,撑着那把从老家带来的湖蓝色的自动伞,到舍科村给学生上
课去了。她临走时嘱咐高庙的学生:她下午回来再给他们上课。中午,当卢若琴拖着两条泥
腿回到学校的时候,惊讶地看见高广厚和兵兵在学校院子的水洼里玩纸船。她一下难受而兴
奋地跑过去,一把抱起小兵兵,在他的红脸蛋上拼命地亲吻起来。她问高广厚:“你们怎又
回来了?”
“半路上,兵兵哭着不走了,硬要回来……”他沮丧地摇了摇头,“唉,这可怎办呀?
“你别熬煎!”卢若琴不假思考地说:“晚上让兵兵跟我睡!白天你上课时,先叫高年
级几个女生看着,罢了再给她们补课。”“那怎行呢!”他严厉地看了她一眼,“不能连累
学生……”卢若琴看了看他那张粗糙而憔翠的脸,不言语了。
“哎呀,是你帮我收拾的房子吧?兵兵高兴得在窑里又跳又叫!”他感激地说。卢若琴
微微一笑,拉起兵兵的手,说:“我帮你们做点饭吧,兵兵一定饿了……”密布的乌云终于
在秋风中溃散了。连绵的阴雨停了;久已不见的太阳亲切地在蓝天上露出了笑脸,把那籼烂
的阳光洒在泥泞的大地上。远方的山峦,蒸腾起一片蔚蓝色的雾霭。鸟群舒展开翅膀,在秋
天的田野上欢悦地飞翔着。庄稼地里,竖起了一些丑陋不堪的“稻草人”,在秋风中摇摇晃
晃,吓唬那些贪嘴的麻雀。不论怎样,生活的节奏永远不会中断。地里的庄稼在成熟,学生
娃的课本又翻过了几页;高广厚依然是满身的粉笔末,站在石头块垒起的讲台上,像往常一
样,抑扬顿挫地领着高年级的孩子们念课文;卢若琴用她唱歌般的音调,给那些吸着鼻涕的
猴娃娃教拼音。
有时候,在这些声音中,院子里突然传来兵兵尖锐的哭喊声——大概是摔跤了。高广厚
仍然在抑扬顿挫地念着,好像什么也没听见,那神态就像一个艺术家沉醉在他的创造中。其
实他听见了那尖锐的哭喊声。但他忍着。在忍受痛苦方面,生活已经把他磨练得够强大了。
或者说,生活已经使他对痛苦有点麻木了。
但卢若琴念不下去了。她会马上跑出来,从地上抱起兵兵,揩干净他脸上的泪水,给他
手里塞两块糖,然后抱到她宿舍里,拿几本小人书让他翻,让他撕。等他安静下来,她才又
回到教室继续上课。后来,她干脆把兵兵带到教室里,让他坐在小板凳上,和学生们一起念
拼音。尽管他成了班上一个最捣乱的“学生”,但还是可以控制到一定程度的。小家伙真聪
明,学拼音竟然比一些大的学生还快。这个办法使高广厚和卢若琴都很高兴。下午放学后,
她先帮老高和兵兵做饭,然后再做自己的。有时候他们三个人索性在一块做着吃。晚上,在
兵兵愿意的情况下,她就把他抱在自己的宿舍里,给他洗脸洗脚,晚上也就睡在她的身边。
渐渐地,这小东西有时瞌睡了,自己就跑到她的被窝里睡着了,泥脚和泥手把她的被褥弄得
一塌糊涂。尽管老高非常抱歉,但她不计较这些。她怀着一种喜爱的感情搂着这个脏东西睡
了。
他们的生活就这样进行着。作者提醒某些读者先不要瞎猜想什么——这一点也许是必要
的。
过了好一段日子,卢若琴才发现她好几个星期天没有回县城了。不知为什么,哥哥最近
也再没来她这里。她心里猛一紧:是不是哥哥或者玲玲出了什么事?
她突然惦记起她的这两个亲人来了,觉得她应该很快回县城去看一看。她感到她在生活
中猛然变成了一个重要人物。以前她老感到需要别人来关心自己,而现在她觉得她需要关怀
别人了。这个心理上的巨大变化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她惊喜地意识到,生活使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这个星期六,卢若琴回
到了县城。5玲玲出去玩了,屋里就哥哥一人。
他照例爱抚地对她微笑着,欢迎她回到家里来。
卢若琴先急着问:“家里出什么事没?”
哥哥笑了:“应该忌讳这样的问候!”他给她沏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说:“可能要
出一点事,但肯定不是坏事。罢了再说。你先喝茶!”他看来兴致很不错。
卢若琴心里很高兴。她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用眼睛打量着这间她熟悉的屋子,
她觉得这屋里似乎有了某种变化。是什么呢?她一下也说不清楚。屋里的东西看来没什么变
化,没增也没减,都在老地方。一套崭新的沙发,大立柜,半截柜,双人床,电视机,垒起
的四只大木箱;套间的门上,还挂着她买的碎花布门帘……
半天她才发现,是哥哥的身上有了某种变化,不是衣着装束,也不是其他,而是精神状
态。这种极微妙的变化,只有极亲近的人之间才能觉察到。她看见哥哥脸上忧郁的愁云消失
了,苍白的长脸盘上透出了淡淡的红润,腰板也挺直了,走路带着某种矫健,似乎有什么东
西(激情?)从心灵的深处往外溢。她记起了哥哥刚才说的话。
亲爱的哥哥到究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呢?
吃罢下午饭,玲玲和她的一群小朋友在看电视。哥哥对她说:“咱们到后边体育场转一
转。”
她乐意地答应了。他们慢慢地踱着碎步,来到了体育场。刚吃完饭,现在这里还没有什
么人。他们在跑道上走着,先谈论了最近报纸上的几条重要新闻。谈完这些后,哥哥突然开
口说:“给你换个学校行不行?”
“为什么?”她有点奇怪地问。
他沉默了一下。点着一支烟后,他说:“我可能最近要……结婚了。”
卢若琴不由一愣。她很快把哥哥这句令她震惊的话和他的前一句话联系起来想一下。突
然,颤栗像一道闪电似地掠过了她的周身。她哆嗦着问:“你和谁结婚?”
他仍然沉默了一下,说:“你大概能猜得着。”
猜着了!她眼前立刻闪现出高广厚痛苦的脸和小兵兵流泪的脸——她的脊背上有一种患
重感冒的感觉。
“你和刘丽英结婚?”她的牙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哥哥点了点头。“我这几年苦哇……现在玲玲也大一点了,所以……”他望着妹妹,脸
上显出一副要求她谅解的表情。
卢若琴一下不知谈说什么。“真没想到……”她说不下去了。“我也没想到……”哥哥
也说不下去了。“你难道没想到高老师他有多么……”她难受地把头扭到了一边。“正因为
有这么个情况,我才想叫你换个学校……”
“不!”她有点恼怒地转过脸说,嘴唇急剧地颤动了一会,说,“你不道德!你诱惑了
丽英!”
对!是诱惑!她感到这个词用得相当准确,尽管这是在一本小说里看到的。副局长身子
不由一挺,惊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
“哥哥,你结婚,这是我早盼望的。以前我小,不好意思给你说这话。但是你不应该和
丽英结婚。你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句话是书上说的,我自己再说不出
更深刻的话来,但我的意思是很清楚的。高老师太可怜了,还有孩子……”她第一次用平等
的、一个大人对另一个大人那样的口气和哥哥说话。哥哥不言语了,独自一个人慢慢向前走
去。她跟他走,从后边看见他的脖颈都是红的。
他仍然没有回过头,说:“我想我没有违什么法……”语调显然充满了不愉快。“是
的,你没违法。但不道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一种火辣辣的东西开始在她的脑膛
里膨胀起来。
他猛地停住脚步,一下子转过身来,悲哀地看着她。
卢若琴看见哥哥眼里泪花子直转——她第一次看见哥哥的眼泪(不算小时候)。她一下
子惊呆了。她的心软了。她知道她的话严重地刺伤了哥哥的心。但她考虑了一下,觉得她没
有必要修改她刚才说的话,而且又一次很冲动地说:“这样做确实有些不道德……”哥哥摇
摇晃晃地,靠在单杠的铁柱子上,突然埋下头,轻轻地吸着鼻子,抽泣起来了!
卢若琴的眼泪也在脸颊上唰唰地淌着。她为哥哥难过:为他的不幸!为他的“不道
德!”
她想她刚才的话是有些重。但她完全是为了他好。但愿哥哥能认识到她的话是对的就好
了。她爱哥哥,她愿意哥哥永远是一个正确的人!她走过去,在哥哥的胳膊上拉了拉,温柔
地说:“哥哥,你别计较我的话。只要你现在想通了,事情还来得及挽救。你找丽英谈一
谈,看能不能叫她和高老师复婚……”
哥哥抬起头来,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说:“我感到伤心的是,你竟然这样不理
解我!我从小疼你,但你现在却一点也不体谅我!还给我心上扎刀子……我知道高广厚是个
好人,但他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我现在是和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结婚,这有什么不道德!我
求求你,好妹妹,你再不要说那些叫我难受的话了。我现在主要考虑,我和丽英结婚后,你
在高庙怕有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