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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金石带玲子去了他当兵的地方,学学大棚里的技术,再选买一些菜籽。秋后的事情,得先预备下了。”
成志超问:“金石还好吧?”
耿老德前后看了看,放低声音说:“前一阵,县里闹哄哄的,乡里也不消停,就有人说,耿家屯的党支部改选是长官意志,违反组织程序和民主原则,乡里就又来人搞了一次选举,还让我回来当了村支书。可这一阵,听说陈家舟倒台了,你还在主事,就有人又张罗重新启用郭金石,弄得我也七上八下的,不知怎样才好。”
成志超暗吃一惊,心里沉重,不知该说什么好。
耿老德说:“那些日子,金石心里憋屈,想不通,想去县里找你诉诉委屈,还想再出去卖工夫,连行李卷都打好了,被我拦住了,我没让他去县里找你,也没让他再去闯江湖。我对他说,啥官不官的,别把那东西太当回事。官场上的事,咱庄稼人整不明白,也犯不上为那些烂糟事费心思。人啊,三起三落才是一辈子。我这是代表耿家屯千多口人留你了,你先给我耿老德当当村支书助理中不?屯里的事,你拿主意我支派,你大叔还不是那种死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糊涂人,年轻人早晚要接班,咱来实的,别在乎那虚的。村里不少人也是劝,金石就留下了。成书记,村里的事,你放心吧。等耿家屯大棚里的菜摘下来,不管你去了哪儿,我也叫金石和玲子送去,让你尝尝这头一口鲜。”
成志超心里感动,知道那三起三落的话,是说给金石的,也是说给自己的,便再一次紧拉住耿老德的手,动情地说:“谢谢你了,老德大叔。”
耿老德深叹一口气,说:“县城里的事,我们乡下也听说一些,我知道成书记……不容易,不容易啊!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说一句倚老卖老的话,心放宽些,往远了看,人这一辈子,谁都难免遇到几个坡坎,也算好事,磕打人,也锻炼人。我就信一个理,天道终归还是公平的!”
两个月后,成志超被调回省城,新的职务是省文化厅厅长助理。这是个颇耐人寻味的职务,进,可为副厅长;退,则仍是一名普通的县处级干部,虽是平级调动,那实际权力又哪比得同一级别的县委书记,其中既含了以观后效的贬黜之意,又为日后的可能升迁做了铺垫。鲁岩恒在这个人事安排上,仍是颇动了一番苦心的。
成志超接到工作调动通知时,新任县委书记和县长也同时到任了,都是市里派下来的,市委书记亲自来宣布任免决定,并主持了工作交接仪式。会后,县里的许多部门要送行,成志超都一一委婉地谢绝了,只说自己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还要留在县里一段时间,待临走前再告别不迟。那一夜,他悄悄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坐在办公桌前好发了一阵呆,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把电话打到了董钟音家里去。两人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也没再通电话了,董钟音听了他的声音,很是吃了一惊,问:
“你在哪里?”
成志超说:“在我的办公室。可能,这是我用这个电话,最后一次跟你通话。我明天就要回省里去了,就此跟你告别。”
董钟音静了一阵,说:“你调回省里的事,县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议论很多,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个意思,人们的认识还基本是一致的,说成志超虽有毛病,但真心想为老百姓干事,还为吉岗县除了一个大害。即使将功补过,这样安排,也不公平。”
成志超淡淡地笑了:“我有错误,并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再留吉岗工作,确实不太合适了。我今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但有一句话,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若只从一个男人的角度看,我并不为我的这个错误后悔。我把早有的打算再一次说给你,如果有可能,你也调离这里吧,也许对你今后的工作和生活都有好处。这方面,我还有些关系,你要是同意我的这个意见,这事由我尽快帮你办,好吗?”
“不,我不走。”董钟音立刻很坚决地回绝了,但声音很快柔下来,“志超,你放心,在这里,我时常还生出一些骄傲,因为你……”
成志超轻声说:“谢谢……”
董钟音声音哽咽了:“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成志超说:“不用,我心知了。”
第二天清晨,天还昏昏蒙蒙的时候,成志超手提两个旅行袋,轻轻打开房门。站在安静的走廊里,他深情地望了又望,心底涌动起一股酸酸热热的东西。将近三年,我是凯旋而归,还是落荒败退?历史功过,谁可公正评说?好在人心是秤,那秤砣就是老百姓。再见了!
成志超将钥匙悬挂在房门上,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张景光急匆匆从另一房间跑出来,接过了他的东西:“成书记,给我。”
成志超吃了一惊:“你这么早就来了?”
张景光说:“估计您今早会走,我昨晚没回去。”
成志超说:“我不想惊动任何人。”
张景光说:“我知道您的心思,所以也没跟任何人说。”
张景光说着,又闪身跑回屋里,提出一个纸袋,成志超问是什么,张景光说:
“昨天入夜的时候,钢管厂的吴冬莉来看您。我知您还要忙着做行前的准备,就擅自做主,让她回去了。她走时,留下了这个东西,并一再说,是她父亲让她送来的,请成书记留作纪念,一定别嫌弃。我看他们父女是真心实意,便替您留下了。”
成志超问:“是什么?”
张景光便从纸提袋里拿出一只锦盒,打开,原来是一只岫岩老玉雕刻的鹰,黛绿中透着苍黄,振翅欲飞,个头虽不大,却桀骜雄劲,令人神迷。成志超叹道:“老先生借物勉人,愧不敢当啊!”又问,“没问问吴老师身体康复得怎么样了?”
张景光答:“吴冬莉说,恢复得挺好,说过些日子就要回学校给学生上课呢。”
成志超将锦盒抱在怀里,对张景光说:“你改日替我去看看吴老师,就说我深表感谢,这只鹰我一定永久珍藏。也请吴老师有机会去省城时,千万给我打声招呼。你把我家里电话告诉他。”
成志超是乘长途大客车返回省城的,张景光要叫小车来,被成志超坚决制止了;张景光又坚持一路相送,成志超便不再勉强。那大客车里,拥挤着农民,也拥挤着商贩,烟气缭绕,粗声亮嗓,没人认识他。只是,当大客车迎着夏日的朝阳开出县城时,前方公路两侧整整齐齐排列了数百名公安干警,一位警察站在路心,做出了让车缓行的手势,然后便听站在队列前的魏树斌高喊一声,“敬礼——”警察们便齐刷刷抬起右臂,并拢的指尖横在了帽檐前。
这个魏树斌呀,什么也瞒不住他。成志超站起身,向车外挥手,心窝窝里酸酸热热,如浪翻涌。
大客车里立时静下来。好一阵,一位农村大嫂才凑到跟前来,问,你真是县里的成书记呀?成志超点头,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大嫂说,老百姓都念你好呢,咋说走就走了呢?成志超笑了笑,不知如何作答是好。邻座的一位老者递过一根自卷的老旱烟,说这个能抽一口不?成志超便接过去,大口地吸起来。那烟很冲很辣,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48
成志超回到省城的家中,有心去鲁伯家报个到,但想了想,还是没去。可有一天,朱阿姨打来电话,说我包了饺子,你鲁伯让你来家吃。成志超放下电话,哭了,哭了好久好久。
可那一天,宋波没去,也没让儿子跟他去。宋波说她要当班,又说孩子要准备期末考试。
宋波已将他的被褥衣物都堆到儿子房间里去了,自己和儿子住一室,连饭也不肯跟他同桌吃。儿子看他的眼神也总是怪怪的,怨怨怯怯,不知宋波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一连多日,成志超看家里这片天久阴不晴,又耐不得那种尴尬,便又将行李搬到办公室去,隔三五日回家看看孩子。也许,只有日后当了副厅长,夫妻俩才有破镜重圆的希望?鬼知道呢。
有时,已升任县委副书记的魏树斌到省城开会或办事,便一定挤时间来看看他。两人坐在文化厅对面的一家小酒店里,一杯接一杯地对饮,直至大醉。
魏树斌说:“你走后,县里人麻将桌上都有了新的俏皮话啦。”
成志超问:“怎个俏皮话?”
魏树斌说:“‘成志超拍桌子,上听啦!’”
成志超不解:“这是怎个意思?”
魏树斌说:“上听都不懂?你不会打麻将吧?牌齐了,只差谁点炮或自摸,就和,那当口就叫上听。”
成志超仍不解:“这是好话还是歹话?”
魏树斌笑说:“上山下水问渔樵,欲知世事听民谣。想知好话歹话,那我就再说几句县里新传的顺口溜,还是说你的。‘成志超,有毛病,毛病就在骨不硬。突然一天上了听,眼睛一瞪不要命。该出手啊就出手,吉岗县里变干净!’”
成志超沉吟说:“如果靠地方长官的上听不上听,来决定一方天地干净不干净,这并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良策吧?”
魏树斌笑说:“你说的是远理,治国平天下,根本之策要靠法律靠制度,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