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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个人,也是很难忍受的事。
在灵儿离开家乡的两年里,家里的人们按照自己生活的轨迹,周而复始地过着
有规律的日子。现在大家像外出觅食的鸟儿一样,都飞出去了,各忙各的。灵儿感
到自己已经被这样的生活抛出来了。
她成了游荡在星系之外的流星。没有依托的恐慌布满了她的心头。
东院里只剩下灵儿了。
从来没有的孤单包围着灵儿。
她一个人坐在楼下的厅里吃早饭。
又香又稠的大米粥、油条、咸菜和煎得发黄的小鱼。这是家里千篇一律的早饭。
灵儿一面吃,一面回想早晨的祷告。
她慢慢品味出长辈们在祷告中的辛酸的痛苦。他们其实很明白灵儿在日本的生
活现状,只是不愿捅破这最后的一层纸而已。
他们也明白,除非上帝显现出神迹奇事来改变事情的进程,否则,灵儿的离婚
是肯定的事实。谁能使灵儿放弃离婚的打算呢?
所以他们在祷告中把灵儿交给了上帝,让上帝来负责任吧。因为上帝的智慧,
人是无法知道和预料的。
这也说明了长辈们对灵儿绝望的程度。
在宋家和古家所有的孩子中,唯一让人痛苦和担忧的就是灵儿。她跃出了宋、
古两家的生活轨道,像流星一样任意飘荡,不知将在哪里烧成灰烬。
这个无法控制自己,也不能被人控制的,危险的孩子啊。
灵儿站在父母的立场上考虑自己这个做女儿的行为,的确,她的生活是这个遵
守基督教教义的家庭无法接受的。
灵儿吃好了饭,准备去看奶奶马利亚。
正要出门,看见一位乡下人手里拿着许多农村的土产,推门进来。
灵儿以为又是姑婆给哪家产妇解决了难产的大事,产妇家里来表示感谢的。她
对客人说:“宋医生出去了,你把东西带回去,我们不会收的。”
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男人说:“我是来找古医生的。”
“古医生?”
“对,就是那个生得很俊的后生。是他救了我的命。”
“他也不在,你不用客气,东西拿回去吧。”
“不,我的东西他会收的。我去年来过,带些乡下的东西,他收的。”
灵儿想了想,问他:“古医生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
“两年前,我肚子疼,家里为我做迷信的那一套,耽误了时间,结果差一点儿
死了。我是盲肠炎,送到医院时,里面肠子破了,肚子里全烂了,生了败血症。是
古医生给我开了刀,他在我身边守了三天三夜,才把我的命救回来了。”
灵儿听到这儿,脸色刷地白了。
“是两年前的3月吗?”
“对,算老历是2月,听说古医生要去北京进修,为了我连家都没回,我刚脱离
危险,他就去了北京。这样好的医生,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灵儿听了这位中年男人的话,几乎晕倒在地。
两年前,表哥没骗她,他的确是在医院抢救病人。当时灵儿怎么也不相信,在
绝望中犯下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1993年的春节。
在一片喜庆的日子里,福永县里到处是过年往来的人群。在小县城还没有禁止
放鞭炮。从大年初一的凌晨开始,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就像世界大战的枪声一样响彻
大地,到处硝烟弥漫。
在宋家大院里,二三十户人家一大早就开始烧香敬鬼神,昨天晚上供过祖先的
大碗小盘的菜,重新收拾一下,又拿出来供各家拜的种种偶像。大院里的各种偶像
集中起来,几乎可以开一个展览会。
从门口第一家郑家的关公开始,到方家的财神爷,李家的观音,萨家的狐仙,
还有土地、济公、妈祖、赵天君、林水奶、黄大仙、吕洞宾、李铁拐、孙悟空、茅
山道长、东海龙王、文殊、普贤、地藏王菩萨、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伏羲、女娲、
炎黄二帝,……上至天罡北斗,下至花妖树怪,阳间义大神马,阴间黑白无常,什
么都可以受人间的一柱香火,特别是在过年的时候,香火越发地旺盛。
整个大院,只有东院的宋、古两家和后院的赵家平平静静,什么也不拜。
抗战时期从河南逃荒来到福永的赵保明,解放前在县城拉人力车谋生。他说,
只要遵照他们赵家祖先传下来的规矩,不拜任何的鬼神和一切天象、万物,就能保
证后代不得瞎眼的病。
他的妻子陈彩霞是福永县人,常常跑到外面去烧香拜佛。赵保明前头两个儿子
视力很好。
大儿子赵得福在十九岁那年突然失踪,好多年后才来信,说是和尤素夫一同回
到了祖国以色列,现在居住在特拉维夫,已经结婚生子。
赵保明的第二个儿子赵得财是个体汽车运输户。
第三个儿子赵得禄生下来就是瞎子,赵保明因此常常责怪妻子,说她在外面拜
了不洁的偶像,违反赵家的家规,所以生了个瞎眼的儿子。
赵家每年过年时唯一的仪式就是换春联。赵保明再穷的时候,也一定要买一只
公鸡,杀了,用鸡血涂在春联上。
据灵儿的外婆说,这是犹太人过逾越节杀羊羔的风俗的演变。
但是赵保明不承认自己是犹太人的后裔,只知道他的祖先敬拜的是一位没有留
下形象的神。祖先命令他们赵家的人不能拜偶像,不能交鬼算命,否则后代中一定
会出现瞎子。
他对尤素夫带走他儿子的事恨之入骨,认为他的长子忘记了自己的祖先,反而
跑到外国去认外国人做祖宗,是大逆不道的背叛。
东院的宋家和古家过年的时候还是老规矩,在各人的单位里,大年三十晚上值
夜班,初一值白班。
1993年的大年三十,古恩义也还是在医院里上班。
东院里和平常一样,并没有过年的气氛,大家一早起来,等值夜班的家人回来
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两家人聚在一起,站在院子的天井里,用祷告来感谢上帝:
古恩义特地从医院赶回来,参加正月初一的全家祷告。
“我们在天上的父,亲爱的主,我们感谢你,从岁首到年终,你的眼目常眷顾
我们,将平安和喜乐留在你仆人的家中,使我们大大小小都从你那儿领受了恩典和
祝福。主,为过去的一年,我们谢谢你!愿主在新的一年里继续施思祝福,也愿我
们在地上生活的每一天,都能荣耀你的圣名。主耶稣啊,你应许我们还要再来,主
啊,我们每天都在盼望你的再来,主啊,我们愿你快来。我们的祷告是奉主耶稣基
督的名义。阿门!”
灵儿看着沉浸在祷告的喜悦中的表哥,他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光芒,使他更加俊
美出色。灵儿爱表哥的心在隐隐作痛,她的内心有一种声音在对她呼喊:
“灵儿,为什么不向他表明你的爱?你应当让他知道你有多么爱他!你不能轻
易放弃你的爱,这是你的权利,不能让给别的女人!”
灵儿想到要向表哥倾诉爱,她浑身都在发抖。每次都这样,一想到和表哥的爱,
她的全身就陷在狂风暴雨般的震撼中,像一片落叶,随风浪上下起伏,她就像面临
死亡一样地难受。
何况是现在,她已经失去了贞节。
在当今的世界,一个女子对自己的贞节还这样重视,早就是贻笑大方的老八股
了。但是灵儿不同,一方面是从小受家庭的影响,基督教中犯淫乱罪的教义对她的
无形的压力,这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表哥生活得太圣洁了,灵儿深深感
到自己灵魂和肉体的污秽,实在是配不上她的表哥。
从灵儿十一岁那年情窦初开,爱上表哥,到1993年已经是整整十二年的漫长岁
月了。在这些日子里,灵儿把纯情少女最美好的爱情的梦想都编织在表哥的身上了。
她想象过成千上万次的爱的表白,第一次羞涩的拥抱,第一个珍贵的初吻,第
一步迈进教堂的婚礼,白色的婚纱,白色的百合花,白色的满天星……所有所有最
美最好的一切,都是属于表哥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玷污了,在豪华宾馆的床上,在上等美酒的作用下,在轻靡
靡的音乐声中,在暗幽幽的灯光里,她清白的处女之身被吞没了……和通俗小说描
写的风尘女子一样,虽然痛苦,可照样一天天厚颜无耻地活了下来。
难道这就是灵儿的命运吗?
尽管她的生命来源充满了传奇的色彩,她的身上流着汉民族、犹太民族和日尔
曼三个民族的血液,上帝又赋予她如此美丽健康的生命,她原可以得到世界上最美
好的爱,结果她却像那些从穷乡僻壤出来打工的乡下女子一样,落到了最不值得的
商场的交易中。要论那些为了生活为了钱的女孩子,她们这样做,还有些现实的好
处。可灵儿为了什么呢?
要是当初肯听父母的话,到父亲的学校去当电脑室的工作人员,也许就不会发
生这些倒霉的事。
当初,灵儿怎么也不愿意在学校单调枯燥的工作中,埋没她那灿烂的青春,自
己找了这家福永县最大的私营企业上班,刚一工作就拿一千五百元的工资,比她父
母的收入还要多,而且上班很轻松。可这一千五百元钱不是这么好挣的,这大约就
是《圣经》上所说的“罪的工价”吧。
表哥发现灵儿的情绪不好,很关心地问她:“灵儿,你不舒服吗?脸色都白了。”
表哥的体贴,使灵儿更加难过,她很虚弱地说:“我的头疼。”
“要不要陪你去医院看一看?拿点儿药吃吧。最近流行病毒性感冒,很厉害的。”
灵儿的妈妈笑起来,说:“你不就是医生吗?还去什么医院?”
“我是外科医生,对内科不是很熟悉,免得开错药。”
灵儿的爸爸说:“我灵儿的身体最好了,长这么大,一共没病过五次。我看是
昨天晚上看电视看得太晚了,我们到十点半就睡了,只有她一个人看到最后结束。”
表哥的爸爸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