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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也没见过处于不知忧愁年龄的女子,眼中有那么复杂的神情和那么深的绝望。
他不由自主地走到灵儿身边,用纯正的汉语问道:
“小姐,您需要我的帮助吗?”
灵儿知道他不是自己心中的男人,但是她的目光已经无法移开。她在心中感叹
上帝造化的神奇,竟然会有两个几乎完全一样的人啊。可是他们身上的气味绝对不
一样,山本身上扑面而来的男人的气息,是让灵儿内心紧闭的气息,是一种让灵儿
觉得冷淡的气味。灵儿失望了,山本只是一个复制品。灵儿的眼泪就这样不可抑止
地流了出来,当着第一次相见的山本,在大庭广众之下,止不住如雨的眼泪了。
当时山本把灵儿扶到大堂旁边的咖啡座,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从那时起一直到
今天早上为止,两年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
山本美雄真是非常地爱灵儿,但是灵儿挥不去那第一眼的失望,虽然在肉体的
兴奋中,她也会有热烈的反应,但她的心依旧是冷的,是失望的,没有真正的满足。
但是在中国的留学生中,灵儿算是非常幸运的人了,她还未踏上日本的国土,就已
经有了一个日本中产阶级家庭的情人,这使灵儿避免了多少留学生要面临的生活困
难和经济危机。但灵儿知道,物质的丰富代替不了内心的充实,充满她心灵的是她
的表哥,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想到回家,就要面对刻骨铭心所爱的男人,灵儿无法再待在房间里了。
灵儿下楼,叫了一部出租车,在上海的街头随意地开着。天色已近黄昏,上海
街头到处是匆匆忙忙下班回家的市民,人潮汹涌。两年没见到中国的人潮了,重新
回到她从小熟悉的气氛中,无数中国人的脸,在中国的土地上出产的中国的味道扑
面而来。
她在日本的时候,周围的日本人都知道她有犹太血统,不把她看做中国人。灵
儿经常也以为自己是混血儿,游离在中国的边缘,所以她不像别的中国留学生那样,
有特别强烈的民族情结,她觉得自己算哪个国家的人都是可以的。因为她身上的犹
太遗传,使她保持了很独立的心态,不把自己和世界上任何民族认同。
汽车在下班的高峰时间里一直堵车,上海的女人在黄昏时刻行色匆匆,大部分
的女人不化妆,看上去有些憔淬,但是却非常真实,闻不到日本女人的脂粉味。看
到这些女人,灵儿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是个地道的中国女性。
只有中国的女人才会这样迷恋初恋的情人,才会把青梅竹马的表哥当成爱情的
偶像,也只有中国的女人,才会有这种无法消失的“从一而终”的情结。虽然自己
的肉体跟随了别的男人,但是灵魂还留在心爱的人身上,就像中国古代小说中的离
魂,受到了极至,女人的灵魂就会和肉体分开,灵魂游到千万里外和情人相聚,也
能有形有体地和情人做爱,享受爱的极乐,甚至能生儿育女。而她的肉体照样留在
她原来的环境中生活,只不过有些发呆而已。就是日本最著名的古典小说《源氏物
语》中,也没有这种“离魂”的描写,但在中国古代的小说中却是随处可见的。仿
佛中国的女性有特别的精神力量,可以抛下肉体,随自己的意志行动,满足爱的愿
望。
在感情的深处,她承认自己是中国的女人。因为她如此崇敬最初的爱,那最纯
洁、也最没有希望的爱,这就是中国女人骨髓中渴望的真爱。
灵儿的外祖父保存了很多中国的古旧小说,灵儿常常被那些奇妙的故事吸引,
她多少次幻想自己也能离魂,变化成别的女人和表哥结婚。可是她的灵魂被牢牢锁
在肉身中,连每夜的梦都不能见到表哥。
这样深的做爱,连一个梦都换不回。
有时候,灵儿在梦中和某个男人交欢,能得到相当美满的欢愉。醒来之后,她
又为自己潜意识中的放纵感到可耻,接着她马上把那个不知名的男人当成表哥,把
她对表哥的爱倾注在梦中的男人身上,在黎明将至的时分,幻想能做表哥妻子的幸
福。可是只要一想到和表哥作爱,她马上就会浑身发冷,胸前和背后都沁出冷汗来。
她立刻就被罪恶感所压倒,觉得自己是在亵读最圣洁的情感。
她的表哥,就是在无人知晓的梦中也是不可亵读的。
于是她起床,对着东京黎明前的黑暗的夜空流泪。每每在这样的时刻,山本美
雄都会本能地惊醒,过来拥抱灵儿。山本一直以为灵儿是在思念中国的亲人,越是
温柔地安慰她,灵儿越发哭泣。他们常常就在这时候不可抑制地做起爱来,一直到
天色明亮。
这样坐在车上,无边无际地想着往事,看着上海夜幕降临,灯火辉煌。司机最
后忍不住了,问灵儿到底要到什么地方,灵儿说到福州路的“杏花楼大饭店”。这
是两年前山本美雄带灵儿来过的地方。那时山本了解到灵儿是从福建的福州来到上
海,要去日本,他就带灵儿到了上海的福州路。他告诉灵儿,“杏花楼”是上海的
老字号,是有名的广东菜馆。
灵儿在二楼拣了个靠窗的位置,服务生过来上茶点菜。灵儿记得两年前吃的是
清蒸鲥鱼、凉拌新鲜芦笋,喝的是法国的白葡萄酒,她又照样点了两年前的菜。这
时她又叹息,山本美雄已经不知不觉地融入了她的生命中。这次归来,她总是在怀
念两年前和山本一同到过的地方,仿佛这次是为了怀念与山本初识才回来的。灵儿
觉得她的生活是不可能没有山本了。
因为怀念山本,灵儿一直不愿想到那个男人。这时,望着街对面商店的明亮灯
光,她不得不想到了。
灵儿甚至不愿回想那男人的具体长相,灵儿最多只把他想成一个黑影。但是一
想到这个人,灵儿就打冷颤。想到被这个她绝对看不起的男人强行占有,还把她打
得遍体鳞伤,在她身上来回地发泄男人的欲火。灵儿过去是被家人娇宠惯的,是让
男人捧着的女人,她太轻视了这个不起眼的小男人,没想到居然败在这个连个子都
比她矮的瘦小男人的手下。
两年过去了,内心的伤痛依然无法止住。一向骄傲的灵儿吃了一次最惨痛的亏,
可是又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那男人是她的丈夫,在新婚之夜,一个本来就只为
了得到灵儿身体的男人,还能指望他怜香惜玉吗?
面对着美味的鲥鱼,灵儿已经失去了胃口。
幸亏上帝马上把山本带给了灵儿,安慰了灵儿痛苦的心。
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一切都是灵儿自己造成的啊。
灵儿在外滩待到将近十点才回到“锦江饭店”。
灵儿洗了澡,换了睡衣,打开电视,选了几个频道,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就关
了电视,准备睡觉。正要躺下,又想起要打电话。
她离开日本的时候没有通知家里,过两天她要从上海飞到福州了,还是告诉家
里一声吧。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有人来接电话了,灵儿想开个小小的玩笑,她说:
“请艾老师听电话。”
只听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地“啊”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男人激动的发
抖的声音:“灵儿,你是灵儿吗?”
灵儿觉得这声音很陌生,说:“是我,请叫我爸爸。”
那男人又迟疑了一下,说:“灵儿,是我啊……”
灵儿像遭了电击一样,猛地把听筒按在胸前。她听出是谁的声音了,这就是她
的丈夫,她回来要同他离婚的那个男人!两年来,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丈夫在电话那头大声地说着什么,灵儿像害怕他的声音会污染自己的身体似的,
连忙把听筒丢到床上。她对这个男人的恶心到了恐惧的地步,这一刻她真是下定了
决心非要离婚不可了。
丈夫的声音很清晰地从电话里传来:“灵儿,你在哪里?你听我说好吗?灵儿!
你听我说……”
灵儿抓起听筒,像扔掉毒蛇似地,连忙挂上了电话。
灵儿不可抑制地发抖,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之后,她又觉得奇怪,这个男人怎
么会在她家里呢?
灵儿急忙从行李箱里找出专门为对付这个男人准备的防暴的喷雾雾剂,紧紧捏
在手上,等到心跳正常之后,才把这个小小的喷罐放进随身的皮包里。
灵儿的手脚都软了。她拿起电话,拨通了日本东京——她和山本同居的房子的
电话。她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部粉红色的电话机,旁边是粉红的台灯,还有
一个粉红的小镜框,装着灵儿和山本在上野公园樱花盛开的樱树前的合影。
对方一拿起电话,灵儿就听到山本那温和的嗓音:
“您好,是山本家。”
“哈依,是我……”
“灵儿!”山本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你怎么到这时才给我打电话?”
“我去‘杏花楼’了,到那里,我想起你了。”
“灵儿,你好吗?怎么用这种声音说话?”
“刚才给我家里打电话,是那个人接的电话,我很害怕。”
“谁?”山本刚问完,立刻就明白灵儿说的是谁了。“灵儿,不要怕,中国是
个法制的国家,你不要和他单独接触,按照法律来办,平时和你家里的人在一起。”
“一郎,”灵儿叫着山本的小名,说,“他不会同意离婚的。”
“你要有信心,你知道我爱你。”
他们在电话里又谈了很久,只不过一天没听到日语,仿佛是好久以前的事。刚
刚换了环境,心情立刻就不同,中国的生活氛围和日本的完全不一样。在上海用日
语和日本的情人长时间的情话绵绵,灵儿再次想到她家族中的犹太血统,自己就像
是个各国零件组装的混合产品,既在中国陷入了不三不四的婚姻中,又在遥远的日
本纠缠在深深的感情里,内心又暗暗单恋着永远不能倾诉爱情的表哥……
远在东京的山本不知道灵儿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