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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
印小青知道江拥军每天都在假睡,但人家不承认也算是给她留了面子,她也就懒得理论,没想到江拥军自己招供了。印小青的胸膛里顿时被一股气体充盈起来,气体在胸膛里乱窜,把印小青的脖子都顶直了。她伸着脖子喊,你厌烦我了是不是?天天装睡,不理我!你凭什么呀?我哪点惹你了?我哪点对不起你了?我一天到晚在科里忙得到死,累得腰酸腿疼,同到家还要洗这洗那,你可好,就知道坐沙发上看球赛,看报纸,你伸过手吗?属陀螺的,不抽不转!还不知足,竟然嫌弃我了,懒得理我了?我是吃你挣的了,还是喝你挣的了?你今天要说出个一二三来!
江拥军最烦印小青质问他我是吃你挣的了还是喝你挣的了,他知道这句话后面的潜台词。印小青是主任医师,教授,高级职称,而江拥军在不惑之年才在印小青的嘟囔里念了一个党校的函授,印小青曾经看着他的毕业证说,还不如“工农兵”的呢。江拥军找印小青的时候,他爹娘的光辉还在隐约闪光,印小青曾经坐在他爹的专用汽车里左瞅右瞧了好半天,江拥军对司机摆了一下手,汽车猛地起步,把印小青晃了个趔趄。但是,那点隐约的光辉很快散尽了,印小青的收入是他的两倍不说,印小青还分析过他的职务,名义上是科长,但级别只是股级。印小青说,正儿八经的科级才相当于技术职务的中级。江拥军的部门还是有些油水的,曾经,有人给江拥军送礼,江拥军也乐得在印小青面前展现自己小股级干部的实力,就收下了。印小青提起东西,连鞋没顾得穿就追了出去,跟人家扯了半天锯,最后扔在楼门口就回来了。她洗手洗脚后,又撤了沙发罩塞进洗衣机里,然后拖地,边拖边质问他,我是吃你挣的了?还是喝你挣的了?你有白张嘴等着吃的人要伺候吗?咱们缺那点吗?一个小股级就搞行贿受贿这一套,恶心!江拥军被印小青两句话噎得张口结舌,从此断了展现自己实力的念想。
江拥军的脸由黄变红再变紫,他手里的报纸由平整的长方形变成了一朵风中盛开的花朵。印小青盯着他的手,江拥军干脆把报纸团成团摔到地上,身体向后摔到沙发上,脸上的紫色渐渐消退。他预料到印小青会因为没有打印“不要随地吐痰”和他吵,他也做好了准备要吵一架,他甚至渴望着自己能够像闹钟那样叫起来。但当吵架的架势真的拉开以后。江拥军才发现他实际上没有吵架的热情了。十五六年的妥协像厚厚的泥土把他的热情埋葬了。
印小青等江拥军的脸色淡下来问,你到底为什么装睡?不,你到底为什么懒得理我?江拥军闭着眼睛说,我不是懒得理你,我是谁都懒得理,天天就是吃饭睡觉,有什么意思呢?印小青说,你再这样下去,会得抑郁症的。江拥军说,我已经是了。印小青说,找你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干呀,你以为我就不抑郁呀?我对自己的抑郁都找出规律来了,我要是看到有性病的病号,我就会难过,有时难过得几乎要崩溃,又不能哭,我知道一旦由着性子哭下去,可能就止不住了。
为什么呀?江拥军闭着眼问。
印小青说,想想啊,什么是最私密最美好的?那个部位应该是用来干什么的?做爱,是和最亲密的人互相制造愉悦,互相安慰的。可是,那些人都用来干什么了?卖呀,欺骗呀,换钱,换名声,换利益,把本该最美好的事情糟蹋了,不让我看见也就罢了,可我偏偏每天都能够看见,一看见那些病疣,我就恶心,就跟喝了别人的呕吐物一样。印小青哇的一声干呕,抑制不住的哭声从她的手指缝里渗漏出来。
江拥军听见印小青真的哭了,他眯眼看着她,她的哭声越来越细密黏稠,在昏黄的灯光里如雨天逐渐升高的积水,让江拥军有种即将没顶的感觉。他伸出手臂,揽过印小青的肩膀,一个有声,一个无声,流着眼泪。
高辛辛搬回了自己的小家。她把三个一次性坐垫塞进塑料袋里,对丈夫侯锐说,陪我到印主任家串个门去。侯锐说,不过年不过节的,串什么门?高辛辛说,原因有二,一是原本我俩关系就好,就因为你侯家才弄僵的,也到了该恢复的时候了;二呢,因为我明年就要晋高了,印主任是高评委的,和她搞好关系很重要。侯锐说,我看见那个女人就不舒服,你自己去吧。高辛辛说,得了,不就是因为儿子的事吗?那也怨不得人家,是我自己不想要孩子的,就因为这件事印主任到现在都和我疙瘩着呢。高辛辛的儿子点点听见妈妈说不想要他,跑过来拽住妈妈的衣襟哭起来,妈妈要点点,妈妈要点点,呜呜呜……高辛辛放下手里的塑料袋对点点说,妈妈要点点,妈妈和爸爸说的不是你,是另外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点点笑起来说,妈妈不要别人家的孩子,妈妈要点点。侯锐说,不是那回事,我就看她不舒服,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天天打扮得跟农民似的,她穿的那衣服一看就是八十年代的,五十多的人了,还扎个大辫子,也不打扮,让人不忍心看,我累一天了,不想再折磨眼珠子了。
高辛辛说,你们男人就会以貌取人,恨不得满世界都是美女,天天养着你那俩眼珠子才舒服,印主任可是很讲究的人。是真正有品位的人,她其实纯得很。
侯锐用鼻子喷喷气说,没看出她的品位在哪里。
高辛辛放下孩子说,你到底去不去?让你去自有你的作用,没作用谁让你去呀?我看你就是小心眼,再不就是遗传。这句话倒把侯锐说笑了,他说,还真有点,你说咱们多庆幸呀,要是我爸当时娶了她,哪有我?没有我,哪有点点?哪有你幸福快乐的生活?
高辛辛提起塑料袋拉过点点的手说,她要跟了你爸,说不定会给我生个更优秀的丈夫,我也就生个更优秀的孩子。
侯锐站起身说,她能生得出来吗?我爸真是英明,要是娶了她,都成绝户了。看在媳妇要晋级的份上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先说好了,我可是没有话说的。
高辛辛说,谁让你说话了,到时可不准说的,一句也不准说。
侯锐抱起点点走出门来,看见高辛辛手里的塑料袋问,还带礼物了?高辛辛把塑料袋摇晃了一下说,不了解人家吧?人家可是从来不收礼的,她家老江干那样的肥差,印主任都从来不允许他收礼,我这是带的一次性坐垫,到她家铺在沙发上坐着,咱们走了以后就省得她洗沙发套了。
侯锐说,有病。
高辛辛瞪起眼珠子问,骂谁呢?
侯锐说,没骂谁,就说了句实话,医院的人怎么都这德性?
印小青打开门看见是高辛辛一家三口,不由有些愣神,对着侯锐的脸盯起来。侯锐赶紧点头招呼,说,印阿姨好。又对怀里的孩子说,赶紧问奶奶好。印小青把高辛辛一家请进门,打开鞋柜找一次性拖鞋。
高辛辛穿上白色拖鞋,拿出一次性坐垫打开,对印小青说,我带坐垫了。说着,走到客厅铺到沙发上,自己坐好,又指挥侯锐和点点坐好。江拥军说,哎呀,直接坐,不要紧的。印小青满意地笑起来,说,高辛辛你真客气。高辛辛说,不是客气,是为了让你少劳动,咱们都知道清洁卫生那份辛苦。点点说,这个我家里有很多,爷爷家也有很多。印小青看看高辛辛屁股底下的垫子。高辛辛赶紧解释说,他爷爷从五里桥药材批发市场上批的,两毛钱一个。印小青挪开目光说,这么便宜? 什么时候我也去批点儿。高辛辛说,就是,免得老是洗沙发套,这样省时省力又省水省电。
高辛辛看着墙上印小青和江拥军的结婚照说,印主任,你结婚那时候就兴穿婚纱呀?你们那时候可够时髦的呀!这么多年你可是一点没变的,对吧?侯锐?
侯锐看着墙E的照片又看看印小青说,没变,没变。
点点指着墙上的照片说,那不是印奶奶,那是阿姨。
印小青笑着说,还是孩子真实,那是阿姨,这是奶奶。印小青摸摸脸说,快三十年了,哪能不老呢?不过。我结婚前的十几年真是不太变样子,从二十出头到三十五六岁几乎没变样,就结婚以后老得快。
江拥军在旁边说,这话说的,好像你变老都是我的原因。
四个人一起笑起来。
侯锐盯着照片看着,心里想,敢情她和我爸恋爱的时候就这样啊,太一般了。印小青看着笑得阳光灿烂的侯锐想,笑起来跟他爹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印小青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铁盒打开,里面是些油炸的面球,上面沾满了芝麻。印小青抓一把放在点点面前的条几上说,点点多吃点,你太瘦了,印奶奶看着都心疼了。又转脸对高辛辛说,以后我领你去买这家的麻球吃,这家还炸油条,倒真是花生油的,里面也没放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尝尝,我们楼上有一个大姐,嘴巴有特异功能,什么东西到她嘴里一尝就知道是什么油炸的。高辛辛赶紧填进嘴里一个说,真的吗?那太难得了。
有啜泣的声音。点点嘴里含着一个麻球,眼泪已经流到嘴唇上了。
印小青和高辛辛赶紧停止咀嚼,问点点怎么了,侯锐和江拥军也放下手里的报纸问点点怎么了。点点抱紧身边的妈妈,哇哇哭起来。高辛辛莫名其妙地说,好好的干吗哭?把麻球吐出来,哭的时候不能吃东西。点点把小脖子一伸一缩地哭着。高辛辛把手接在点点的嘴边,等待着。点点推开妈妈的手说,点点不吐麻球,点点要吃很多麻球。印小青赶紧说,好好好,印奶奶给点点很多麻球吃,点点不哭好不好?点点点点头说,好。印小青问高辛辛,这孩子是不是不大吃东西,怎么这么瘦?高辛辛给点点擦擦眼泪,白了一眼侯锐,说,还不都是因为他那个爹。点点又哭起来,边哭边说,爷爷不让点点吃,爷爷不让点点吃。高辛辛说,以后咱们不住爷爷家了,以后呀,点点上幼儿园了,点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吃什么妈妈就买什么,好不好?点点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