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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2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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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冲他吼道:“背台词,说。‘多少?”’
  他不想惹儿子生气,就说:“多少?”
  儿子说:“五十万。”
  邓易惜听见自己的脑袋突然轰炸开来的声音。他与儿子本来是站着表演的,就站在儿子的单人床边,听到五十万他屁股一歪差点瘫软在地下。他听见儿子在催促他:“继续背,背下去……”他听见依敏给他交代的话:“医生说了,病人渴望与亲人交流,不管邓涛说什么,你都要耐心地听,耐心地跟他对话。”罪孽啊!他捶着自己的胸,哭笑不得地说:“你以为我是皇帝老子?印玺胡盖,封土封爵封妻荫子!”他记得他与汪工头的每一句台词,因为牢房里漫长的黑夜中,那些台词是他反省过程中重要的一页。
  儿子说:“爸,背台词,继续背啊,你忘了,让我告诉你,‘你真要五十万?”’不等他开口,儿子接下去说汪工头的话:“真要。要是你把青枫客运站给我做了,我今天不会讨你这笔买卖。”
  他怀疑自己仍然在监牢里,在噩梦中。“青枫客运站?哼。你做白日梦!”邓易惜也发疯了,眼里的儿子真的变成了汪工头。
  儿子突然朝老子跪下了,抱住邓易惜的一只脚。泪眼汪汪地昂头望着老子哭诉……儿子竟然把汪工头的每一个细节都表演得滴水不漏。人疯了揪头发脱衣裳杀人自尽吃狗屎干什么的都有,儿子却偏偏要与他共同回忆——他人生中卑劣的一幕。天,难道你惩罚我还不够么?我知道你老人家给我划下的命运轨迹,我的路子只能正不能斜,这在我十三岁。就曾有过严重警告。我买铅笔时摸走了人家一支钢笔,第二天病毒性感冒烧成肺炎差点没送命。十八岁那个燥热难耐的夏夜,我在河里游泳,看见一个只穿着短裤头也在游泳的女孩,突然产生强奸她的念头,第二天骑车去县城,连车带人栽进路边的水田里。五年牢狱生活,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扇着自己的嘴巴戳着心口窝深刻反省,我上偷国家下榨百姓。我咒骂汪工头又狗又贱又赖,最后他能替我守住的都还是守住了,比方那把价值五千的宝剑,他不是消耗得太多,被压榨得太惨,会在我家里那般无赖委琐么?好歹他也披张人皮啊!我该坐牢该离婚该在毒日下脱七层皮指挥施工,以求重新做人,可是天,你不该让我最疼爱的儿子变成疯子。现在你还想怎样?你要像对待古代犯人一样残酷地在我身上刺下耻辱?你要把耻辱永远钉在儿子的记忆中?让我的心坠入黑暗的十八层地狱永远倍受煎熬?
  是吃中饭的时候,医院里真安静,走廊里竟没有一个人过路。有一会儿他的意识陷入一片空茫,但是他的听觉没有发生问题,他听见儿子还在继续表演,他于空茫中唯一能抓住的轻飘是《范进中举》中的屠夫岳丈大人举起的那只手臂,他颤抖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朝着儿子大喝一声:“谢幕,啊!”随之“啪啪”给了儿子两耳光。
  儿子大喊大叫:“痛打落水狗!”
  邓易惜“哈哈哈”地大笑了,儿子好样的,天才记忆力。他从头至尾背熟了父亲与汪工头对话的台词。“痛打落水狗”是那天他赶走汪工头后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依敏关上铁门,望一眼地上的野猪,问:“他来……”他怏怏地回答:“痛打落水狗!”
  疯了的儿子望着疯了的父亲,突然儿子像受伤的狮子一样伸出利爪把父亲摁倒在地,或者说是父亲根本就没有反抗是自愿倒地。儿子的双手一会儿掐住父亲的颈脖子,一会儿在父亲身上挖土豆似的乱刨。直到从窗口射进的阳光映照着儿子那双淌着父亲鲜血的双手,父亲才缓慢地爬起来,狼狈逃窜而去。
  九
  依敏从多功能厅门前走来,对邓易惜说:“走吧。演出结束了。”邓易惜说:“还等等。”他瞥了一眼那扇铁门,想立刻看见儿子从那扇门出来,他觉得这样碰见儿子双方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奇,比找到他房间去自然些。等了一会儿,好像听不见门里面的动静了,俩人走过去看看,里面的人全从后门走空了。
  这次很顺利,没有经过长长的金银花棚架,也没有碰上一个直眼睛。儿子病好了,又有依敏陪着的缘故,邓易惜的心情没有那种压抑感。只是进了康复科的那栋楼,朝邓涛住的二楼爬去时,心想眨眼就能见到儿子,他就畏畏缩缩地落在了依敏的后边。依敏掉过头停下步子,等他跟上来,善解人意地说:“儿子他不会埋怨你的,他说了你现在刚工作不容易,一定是很忙。”依敏是越来越细心了!人就怕比,人与人比,人的过去和现在比。儿子也好,依敏也好,现在说出的话都显得特懂事,他鼻头耸耸,心里就发酸。依敏要文化有文化,要仪表有仪表,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若不犯事,一个多体面的夫人带到场面上。他在外面与女人怎么好,不离婚的原则却坚不可摧,心里总是惦着努力工作,农得经济宽裕一点,让依敏也好享两天清福,可这些年被白白地挨在牢子里了。
  俩人刚爬到楼梯口,一个女孩蹦跳着从楼下跟上来,拦截在他俩面前,冲着依敏脆脆地叫了一声:“阿姨!”掉头蹦跳而去。女孩与邓涛一样,一身红色的休闲衫。邓易惜以为这儿除了白色的医生就是直眼睛的病人,女孩明亮的黑眼睛从他身旁闪过,他恍惚见到乌云密布的黑夜里钻出一颗夺目的月亮,就怀了一份欣喜地问依敏,“你认识她?”依敏说:“你没见她背上么?二十八号。病人呢!农村姑娘,考进城里边读大学边给人打工,有一天在外面带课回学校很晚,走在路上遭一伙流氓劫持被轮奸了……”
  “邓涛,你妈妈来了!”女孩银铃般的声音使走廊顿时活跃起来,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人探出头来望,就有人学着喊:“邓涛,你妈妈来了!”邓涛还没有走出房间,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的一个高个子,哇,有一米八吧,一副投篮球的好身架,他与女孩同时站在了邓涛房间的门口。邓易惜这一路上就想,见到儿子的第一眼该是如何尴尬,该说什么话?比过去搞民兵训练第一次扛着机关枪对准靶子射击还要紧张害怕。不曾料康复部和病房的光景大不一样,康复部活跃多了。女孩对邓涛说:“我把你妈妈带来了,拜拜!”依敏客气地说:“一起去会客室坐会儿。”女孩朝邓涛挤了下眼睛:“我们在三楼,我越雷池犯规了。”病人和家长都笑了。女孩吐了个舌头,朝走廊里四下瞄瞄,便跳跃着溜去。
  会客厅约三十平方米,里面摆了四条长木桌,每张木桌下对开两把椅子,可以同时接待几方家属。邓涛带着父母来到靠墙里面的桌椅边。依敏与儿子并排坐,邓易惜就坐在了儿子对面。依敏一上来把几个装零食的袋子打开,露出香蕉、板栗,还有她自己在家里做的干煸牛肉丝。她让邓易惜也尝尝,说儿子从小喜欢吃牛肉,可红烧牛肉不能放,她专门请教厨师学会做这种于煸牛肉丝,跟超市卖的四川麻辣牛肉干一样,把袋子封好可以管半个月。说着她抽出一双方便筷,剥了包装纸,夹起一片牛肉往儿子嘴里喂。儿子把牛肉拈在手指上,没有立刻送进嘴,只是望着父亲浅浅地笑,并不提上次发疯的事。邓易惜见儿子的眼神举止都正常,身上找不出直眼睛的影子,但仔细看,他的脸有点浮肿,眉毛、鬓角变得浓墨一样黑,显然是长期用激素药起的反应,心里又是疼又是爱。儿子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爸!”邓易惜的心似要飞出胸腔,隔着桌子,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儿子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涛儿,好……好……真好!”
  依敏见儿子吃板栗剥得慢,就帮着儿子剥。儿子说:“爸,对不起……”邓易惜生怕儿子提起伤心事,打断他的话:“我看你们房间很干净的。”儿子说:“要求我们每天都洗澡。”邓易惜问:“是大澡堂吗?”儿子说:“大澡堂,冲淋浴。”邓易惜接着问了些生活起居方面的问题。儿子回答问题的思维次序、神情态度都令他满意。他也帮儿子剥起了板栗,剥好了就摊在手心里。儿子说:“你们也吃啊,光让我一个人吃。”依敏这才拉过儿子的手,点着他的手指问:“你又抽烟了?”儿子说:“我没有。”依敏脸上就有了愠怒之色,“手指都是焦黄的呢!”儿子说:“还是原来的印,我这段真的没有抽了。”邓易惜捏着儿子的手指看了一眼,就知道儿子最近两天抽了烟,但这会儿他唯恐儿子再掀起惊涛骇浪,他说:“依敏你要相信涛儿,他不会撒谎,就是不小心抽了,他也会自己克服的,本来服药对身体有伤害,再加上抽烟,岂不是慢性自杀?涛儿我说得对么?”
  邓涛就不吭声了,脸微微发红。他轻轻叹了一声:“给钱医生帮忙买烟都要受限制,一天只准抽三支烟。这里边烟是黄金价。用三根香蕉才能换一支最廉价的烟。用一个皮蛋只能换大半支红梅香烟。”说着邓涛的情绪陡然低落:“爸,这里边的人都一样,进了康复科就特别急躁,都希望能快点儿出院。可我出去了能干什么呢?耽误了这几年,高考也落下啦,没有文凭,没有专业……”
  邓易惜的心开始发慌,及时刹住儿子的车:“涛儿你莫灰心,你才二十三岁,出院后你还可以参加高考,嗯,你还在自学,很好!”
  依敏赶忙把医生让带来的那本书递给儿子。
  邓易惜说:“涛儿,从今后我每个星期天都来看你,就是忙晚上也要抽时间来,这本书上你看得懂的地方要做作业做笔记,看不懂的地方就做个记号,我来教你,我再给你买几本书来,我们来系统地学习。”
  邓涛的眼睛放射出光彩:“爸,我正是这样想的。”他把手中的书翻得飒飒地响。
  依敏忘了剥板栗,望一眼儿子,再望一眼邓易惜,眼光甜蜜地滞留在儿子的脸上。
  “爸、妈,我有一个请求,你们给我办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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