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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多。这些年下来,我在其他行业里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有知识分子,当然以知识分子群体为主,我接触到的人都会给我提供他那里的信息。在家里时我上sina网看新闻,可以立体地了解中国每一天都在发生什么。吴虹飞:
您过去获悉信息的方式是什么呢?
余华:
我上小学时就喜欢看《参考消息》,上了初中高中以后,我有一个必修课,下课以后背着书包不是回家,而是站在大街上看大字报。那是“文革”时期,看大字报是为了知道我们海盐正在发生什么。还有一个必修课,就是站在我们县城邮局门外的报刊亭前,看《人民日报》、《解放日报》和《浙江日报》,从头到尾看下来,这是为了知道我们中国正在发生什么。吴虹飞:
谈谈您的朋友圈子?
余华:
1980年代我接触的人不是文学编辑就是作家,到了1990年代接触到了其他行业的人,不再是文学界的了。到了2000年以后我越来越宽泛,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群体,你接触了一个人,就会自然地接触到一个群体。我现在认识的朋友确实是越来越精英了,有趣的是,这些精英总是关注底层民众的生活,我和他们有着共同的兴趣。
吴虹飞: 您如此关注现实,而且很努力,那您有没有过自我反省?
余华:
1998年,我去意大利,他们让我上台去说话,只让我说一句话,我走上讲台时还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上了讲台后我突然脱口而出:“我们所有的人说过的话,包括逝去的人和健在的人,都没有我们经历的生活丰富。”
这两年我在写作《兄弟》时,有一个很深刻的感受,就是我有很多想写的,可我无法表达出来,因为它们进入不了我的故事。比如李光头的故事,我已经尽力去丰富了,但仍然还有很多东西无法加入到叙述系统之中。这还都是我了解的,我相信还有更多的浩如烟海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这已经不是一个作家的局限,而是一个人的局限。吴虹飞:
您如何看待您自己在当下作家中的位置?
余华: 我受到过杰克?伦敦一句话的影响,他在给一个文学青年的回信中说:
宁愿去读拜伦的一行诗,也不要去读一百本文学杂志。我的理解是,就是要把美好的青春,放在经典文学作品的阅读上。当我阅读这些名著的时候,有两个感受,一个就是激动,抑制不住的激动;另一个就是灰心,自己能够写到那么好吗?
在我之前,活着的或者死去的作家已经形成了一个文学的森林,我给我自己的定位,就是在这个森林里面成为一棵树,我希望自己能够长得高一点。
这就是作家与作家之间的关系。虽然大家可能相互之间都看不起对方,那只是品种不同,如果有一个品种的树死了,就会引起水土流失,大家都会遭殃。作家增加10个,增加100个,不会给文学带来负面影响,相反只会让文学的森林更加茂盛;你要是一棵孤零零的树木,就很容易死亡。吴虹飞:
您认为您写作有进步吗?
余华:
对一个不到80岁的作家,过早地去说他,我觉得都是不太准确的。我觉得我写《兄弟》时进步了,可是有人说我退步了,就像当年我写《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时一样,我认为自己是在进步,可是有人说我在退步。吴虹飞:
谈谈您写作的收入?
余华:
去年是我收入最多的,出版社付给我大概100万元的版税,以前的几年都是靠旧作再版加印,差不多每年有20多万再版的版税。有了稳定的收入后,对我来说有助于写作。如果整天为了生计东奔西走,我就很难写作。吴虹飞:
那您现在还有什么爱好?
余华:
我现在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看NBA火箭队的比赛,看姚明的比赛,再上网看有关姚明的评论。我把妻子和儿子都发展成火箭的球迷了,我儿子三年前还写过一篇作文《全家都是姚明迷》。
三部标志性作品
吴虹飞: 从《活着》开始,您的写作方式变了,有没有您的妥协在里面?
余华: 我不认为是一种妥协。《活着》是我很重要的作品,此前的《在细雨中呼喊》是我创作的一个过渡:
语言还带着先锋文学的味道,但里面已经有活生生的人了。而在我1980年代的先锋小说里面,人物都是符号,叙述方式都大于我要处理的那个题材。
《活着》之所以是我的一个标志性的作品,在于它转换了我的叙述方式——必须要为题材和内容服务了。刚开始写时,语言方式和原来差不多,写了一两万字就写不下去了,我发现是叙述上出了问题。我就让福贵,一个老人自己来讲述自己的故事,一下子就找到感觉。由于福贵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民,我只能让他说最朴素的话,于是就有了《兄弟》朴素的叙述。
我印象很深的,就是写到福贵把有庆的尸体埋在树下时,他妻子还不知道儿子已经死了,当他站起来时看到月光下的小路通向县城,我当时告诉自己一定要叙述福贵看到这条小路时的感受,因为前面写了很多有庆从这条小路跑向城里学校的情景。为了这一句描写,我的写作停止了好几天,就是找不到一个意象。后来终于找到了,就是盐的意象:
月光照在小路上,像是撒满了盐。吴虹飞: 您的小说貌似从先锋回到传统,在《兄弟》里面完成您的转换,您不断地改变,那么不变的又是什么?
余华: 我句子的结构很难改变。回顾自己的写作历史,有三部标志性的作品:
《十八岁出门远行》让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叙述方式;《活着》让我明白了不同的题材应该有不同的叙述方式;《兄弟》让我有勇气正面去叙述了。吴虹飞:
您着迷于变化?
余华:
如果我不变化,我的小说到现在还是1980年代的叙述,题材也好,时代也好,都是虚无缥缈。像《世事如烟》这样的小说,你可以把它放到1940年代,也可以放到1980年代,没有明确的时间特征。到了《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以后有明确的时间跨度了,可是叙述中的时代只是作为背景。到了《兄弟》就不一样,时代不再是背景,是一个现场了,所以更加突出。吴虹飞:
您在处理这些复杂经验时会不会遇到困难?
余华: 不断地遇到困难,我觉得我在处理《兄弟》时,处理复杂经验的能力比在《许三观》时提高了——我只能和我自己比。吴虹飞:
想听听您是怎么看同时代的大作家的?比如您写福贵,他是农村的,贾平凹也写农村,你们的差异在哪里?
余华:
差异在于,我所处的农村环境和他所处的农村环境是不一样的。我生活在江南农村,那里的农村是郁郁葱葱的,而贾平凹来自黄土地,感觉是不一样的。当你面对的土地是黄色不是绿色时,唤起的情感也会不一样。
“文革”的刻骨影响
余华曾经被称作“中国残酷写作的代表人物”。在《兄弟》这部小说里,“文革”的残酷经历与温暖的家庭情感显然是交错进行的。无论是侧面影射,还是正面描写,余华似乎都没有逃脱“文革”对其心灵的影响。有人认为,余华早期的作品,关注了一个重要的黑暗现实,那就是暴力。余华一开始,就深入介入了这个“司空见惯、却又轻易被忽视和回避的历史现实”。
吴虹飞: “文革”对您的影响刻骨铭心吗?您的童年记忆很多都和暴力相关?
余华:
“文革”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很难用语言去概括。1967年,我七岁,印象很深刻的是在一次武斗中,造反派包围了一座楼,逐步往上推进,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从五楼扔下来。
还有一个印象很深刻,我小学一年级的同学,他父亲是地主出身。前一天晚上还看到他拉着我同学的手笑嘻嘻地在说话,第二天就死了:
凌晨两点偷偷自杀。我小学二年级时,我的班主任和一个女老师很亲密地在聊天,我感觉他和女老师的关系是最好的。结果有一天上学,班主任带着窃喜的神色对我说:
那个女老师被抓了,她们家是地主。
那是我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经历。我一直觉得,当丑恶被推向极端以后,美好也会上升到从未有过的高度。“文革”时虽然有些家庭成员之间反目成仇,可是更多的家庭空前团结,他们要保护自己,这也和中国传统的文化相关。
《兄弟》的上部,暴力成分很多,但家庭的温暖也有很突出的描写。我记得汪晖给我谈过一个他的看法,他说“文革”的时候是没有阶级的,但是天天讲阶级斗争;但是现在已经出现了两个以上的阶级了,却没有人再讲阶级斗争。吴虹飞:
您的家庭对您的影响呢?
余华:
我父亲非常幸运,“文革”刚开始时,几个造反派就把我父亲弄到乡下去。父亲是我们县里第一个会开阑尾炎的,结果我父亲被发配到乡下去以后,被弄到了公社卫生站,于是我父亲在那里做了无数个阑尾炎的手术。因为我父亲的病人都是农民,他们对我父亲非常友好。我和我哥哥经常坐轮船到乡下去看我父亲,虽然白天大街上充满了暴力,可是孩子(可以)到处乱跑,没有拐卖儿童的事,现在还有谁敢把孩子一个人放在街上自己走?吴虹飞:
看您早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