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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二字衍。”舍人:任有职务的门客。⑦用事:当权、执政。
毅还至,赵高因为胡亥忠计,欲以灭蒙氏,乃言曰:“臣闻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①,而毅谏曰‘不可’。若知贤而俞弗立②,则是不忠而惑主也③。以臣愚意,不若诛之。”胡亥听而系蒙毅于代④。前已囚蒙恬于阳周。丧至咸阳⑤,已葬,太子立为二世皇帝,而赵高亲近,日夜毁恶蒙氏,求其罪过⑥,举劾之⑦。
①先帝:指始皇。②俞:通“愈”。越,更加。③惑:迷惑、蛊惑。④系:拘禁。⑤丧:丧车,灵柩。⑥求:搜罗,寻求。⑦举劾:列举罪过而弹劾之。劾,揭发罪状。
子婴进谏曰:“臣闻故赵王迁杀其良臣李牧而用颜聚①,燕王喜阴用荆轲之谋而倍秦之约②,齐王建杀其故世忠臣而用后胜之议③。此三君者,皆各以变古者失其国而殃及其身④。今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而主欲一旦弃去之,臣窃以为不可。臣闻轻虑者不可以治国⑤,独智者不可以存君⑥。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⑦,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臣窃以为不可。”
①秦派王翦攻赵,赵遣李牧、司马尚禦之。秦利用郭开“为反间,言李牧、司马尚欲反。”赵王迁中了秦国的反间之计,使赵葱、颜聚取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被杀。(详见卷八十一《廉颇蔺相如列传》。②“燕王喜”句:此句指燕太子丹派荆轲以献秦王仇人樊於期人头和燕地督亢地图的名义刺杀秦王政事。按燕王喜十四年、秦王政六年(前241),秦派蔡泽使于燕,以明秦不欺燕;蔡泽事燕三年后,燕太丹质于秦,以明燕不欺秦。燕王喜二十三年、秦王政十五年(前232),太子丹自秦逃归,并着手准备刺杀秦王。燕王喜二十七年、秦王政十九年(前228)荆轲辞太子丹入秦谋刺秦王(详见卷八十六《刺客列传》)。这里不说燕太子丹“阴用荆轲之谋而倍秦之约”,盖燕王喜是当时燕国的国君。阴,暗地里。倍,通“背”。背弃。秦之约,指燕与秦互不相欺之约。③这一句是指前221年,秦伐齐,齐王建听信国相后胜的意见,向秦国投降。详见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故世忠臣,指前代忠臣。④变古:改革陈规、归制。殃及:遭受祸害。殃,祸害。⑤轻虑:草率地考虑问题。⑥独智:刚愎自用,自以为是。⑦节行:节操、品行。
胡亥不听。而遣御史曲宫乘传之代①,令蒙毅曰:“先生欲立太子而卿难之②。今丞相以卿为不忠,罪及其宗。朕不忍,乃赐卿死,亦甚幸矣。卿其图之③1毅对曰:“以臣不能得先主之意,则臣少宦,顺幸没世④,可谓知意矣。以臣不知太子之能,则太子独从,周旋天下,去诸公子绝远,臣无所疑矣。夫先主之举用太子,数年之积也,臣乃何言之敢谏,何虑之敢谋!非敢饰辞以避死也⑤,为羞累先主之名⑥,愿大夫为虑焉,使臣得死情实。且夫顺成全者,道之所贵也⑦;刑杀者,道之所卒也。昔者秦穆公杀三良而死⑧,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⑨,故立号曰“缪”⑩。昭襄王杀武安君白起€。楚平王杀伍奢。吴王夫差杀伍子胥⒀。此四君者,皆为大失,而天下非之,以其君为不明,以是籍于诸侯⒁。故曰‘用道治者不杀无罪,而罚不加于无辜’。唯大夫留心1使者知胡亥之意,不听蒙毅之言,遂杀之。
①乘:乘坐。传:驿车,传达命令的马车。②难:责怪,非难。③图:考虑。④顺幸:遂顺心意、获得宠幸。没世:死,一直到死。⑤饰词:粉饰言辞。⑥羞累:以牵连先主的名誉为羞耻。⑦贵:推崇,崇尚。⑧杀三良:以三位良臣为秦穆公殉葬而死。见卷五《秦本纪》。三良,指子车奄息、仲行、鍼虎。⑨罪百里奚:百里奚原是秦穆公用五张黑公羊皮从捉住他的楚人那里赎回来并“授之国政”的(见卷五《秦本纪》),其获罪为秦穆公所杀事,不见于史而《风俗通·皇霸篇》有载。⑩立号曰“缪”:谥号叫“缪”。“缪”作为谥号,有二音二义。一是音、义均同“穆”,为美谥;二是音、义均同“缪”,为恶谥,有缪误的意思。蒙毅认为是恶谥。€因攻邯郸事,白起与秦王意见不合,被赐死。(详见卷七十三《白起王翦列传》)。太子少傅费无忌以无宠于太子,常谗恶太子,后又诬陷太子谋反,楚平王召太子太傅伍奢责问,伍奢劝平王不要听信谗言而疏远骨肉之亲。费无忌又进谗言,谓不杀伍奢父子终为国患,平王遂杀伍奢及其子伍尚。详见卷四十《楚世家》、卷六十六《伍子胥列传》。⒀吴王夫差与伍子胥政见不合,太宰嚭日夜在吴王面前谗言蛊惑,伍子胥被赐死。详见卷三十一《吴太伯世家》、卷六十六《伍子胥列传》。⒁籍:通“藉”,狼藉。引申为名声很坏。一说“记其恶于“史籍”。
二世又遣使者之阳周,令蒙恬曰:“君之过多矣①,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内史②。”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③。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④,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⑤,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昔周成王初立,未离襁褓⑥,周公旦负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王有病甚殆⑦,公旦自揃其爪以沉于河⑧,曰:‘王未有识,是旦执事⑨。有罪殃,旦受其不祥⑩。’乃书而藏之记府€,可谓信矣。及王能治国,有贼臣言:‘周公旦欲为乱久矣,王若不备,必有大事。’王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于楚⒀。成王观于记府,得周公旦沉书,乃流涕曰:‘孰为周公旦欲为乱乎/杀言之者而反周公旦。故《周书》曰‘必参而伍之’⒁。今恬之宗,世无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孽臣逆乱⒂,内陵之道也⒃。夫成王失而复振则卒昌;桀杀关龙逢⒄,纣杀王子比干而不悔⒅,身死则国亡。臣故曰过可振而谏可觉也。察于参伍,上圣之法也。凡臣之言,非以求免于咎也⒆,将以谏而死,愿陛下为万民思从道也。”使者曰:“臣受诏行法于将军⒇,不敢以将军言闻于上也。”蒙恬喟然太息曰(21):“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22),城万余里(23),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药自杀。
①君:古代对男子敬称。②法及:按法律牵连到,株连。③功信:功劳,忠信。④倍畔:即背叛。倍,通“背”。畔,通“叛”。⑤义:此指君臣大义。⑥襁褓:包裹婴儿的小被。⑦殆:危险。⑧揃(jiǎn,剪):剪下,剪断。爪:手足的指甲。⑨执事:指掌管国家大事。⑩不祥:罪殃。€记府:收藏文书史册的地方。大事:此指叛乱。⒀周公旦奔楚事卷三十三《鲁周公世家》载有此事,而先秦典籍则无此记载。⒁《周书》即《逸周书》,旧题《汲冢周书》。必参而伍之:一定要参错互交地多方询问、反复审察。⒂孽臣:作孽、谋乱之臣。暗指赵高。⒃内陵:内部自相残害。陵,欺侮,侵犯。⒄桀杀关龙逢:桀是夏末暴君,作酒池糟丘,通夜饮酒,关龙逢劝谏不听,被杀。《庄子·人世间》、《荀子·解薮》、《吕氏春秋·必已》、《韩诗外传》均及其事。⒅纣杀王子比干:殷纣王荒淫暴虐,比干屡谏,被纣王剖心而死。(见卷三《殷本纪》卷四《周本纪》。⒆咎:罪责。⒇诏:皇帝的命令文告。(21)喟然:叹息的样子。太息:叹息。(22)属:连接。(23)城:护城壕沟。
太史公曰: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①,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夫秦之初灭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伤者未瘳②,而恬为名将,不以此时强谏,振百姓之急,养老存孤③,务修众庶之和④,而阿意兴功⑤,此其兄弟遇诛,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脉哉⑥?
①亭障:边塞堡垒。②痍伤:创伤。未瘳:尚未痊愈。③存孤:慰问孤弱。④务修众庶之和:致力于百姓安居乐业。⑤阿意:迎合君主心意。阿:曲从,迎合。⑥这一句的意思是说,哪里是因为断绝地脉的罪过埃
张耳陈馀列传第二十九
王学孟译注
【说明】这是张耳、陈馀的合传。在这篇列传中,主要记述了他们从以敬慕为刎颈之交到反目成仇的史实,不虚美,不隐恶,采用先杨后抑的手法,使得善、恶俱张,功过分明。
本文以张耳和陈馀的相处关系为主脉,以其贤德名誉为支流,起笔就记述张耳之“贤”,陈馀“非庸人也”。他们忘年羁旅,“相与为刎颈交”。极力渲染其友谊非同一般,高尚可贵,而这友谊又是在艰苦斗争之中凝结而成:屈处监门,忍辱负重;同谒陈涉,北略赵地;共佐赵王,得为将相;邯郸脱险、兵败李良……。他们共尝艰难危厄的苦辛,分享胜利与成功的欢乐,真可谓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的挚友。与此同时,作者又从不同的角度写他们的贤德与才干。秦闻二人“魏之名士”,悬重金以“求购”,陈涉闻其贤,“见即大喜”,都是从侧面表现他们名誉早已远播。为陈涉设计“据咸阳以令诸侯”而成帝业的方略,反衬出他们的远见卓识。请缨北略赵地,共立武臣为王,又从正面表现他们的韬略。行文至此,作者把他们的亲密友谊与令人钦佩的贤德才能推上了峰巅。然而,笔锋陡转,突写张耳困守钜鹿,陈馀拥兵自保,不肯相救,二人友谊出现裂痕;解围之后,张耳收缴陈馀印信,造成友谊的彻底破裂。项羽分封,张耳为王,陈馀为侯,使二人矛盾激化,大动干戈,誓不两立。汉王召陈馀击楚,陈馀竟以“汉杀张耳”为条件。行文至此,什么贤名、友谊,已荡然无存,一下子又把他们跌入谷底深渊。
这种先杨后抑的手法,极其深刻地揭示了张、陈贫贱艰难之时相与诚信,显贵之后以利相倾这种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