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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悠觉得呼吸渐渐困难,大脑也慢慢地开始模糊了起来。
她也许真的会就此死掉。
——这样一个念头,渐渐地在她脑海中浮起。
而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砰!”
“什么人?!”
“小姐?”
“啊!救命!”
“妖法!她不是小姐是妖怪!”
这一声声在这宽敞的院中持续响起,然而阿悠注定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她正紧闭着双眸,静静地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具真正的尸体。
直到,一双颤抖的手轻轻地扶住她的肩头,将她搂到了怀中。
太子长琴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听觉,听不到她的心跳,也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了。
他觉得自己这漫长的一生中似乎从未如此刻一般慌张过,心口隐隐作痛,那痛楚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在呼吸间越来越大,以至于一时之间,他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去判断一个人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不,阿悠绝不会死的。
——看,她的身体还是暖的。
【寡亲缘情缘,轮回往生皆为孤独之命。】
一次次,一回回,一世世,都在印证着这命数。
老天竟如斯残忍,连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丝希望都要将其掐灭吗?
不!他绝不认命!
终于,他颤抖的手指触上阿悠的鼻尖。
静等了片刻,在感受到对方虽微弱却依旧温暖的鼻息后,他猛地松了口气,一把将对方牢牢地锁在怀里,仿若没有什么能让他再放手,一边用手指感受着那代表着生命的温度,一边低声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对不起,我来晚了。”
太子长琴垂下眸,目光落在阿悠依旧被绑着的满是勒痕的双手与脖间的掐痕上,渐渐凌厉了起来。
心愈怒,脸色反而越加缓和,长琴的嘴角甚至缓缓勾起了一抹微笑,他伸出手,指尖在阿悠脖间轻柔地摩挲,柔声道:“阿悠,你无需害怕,今日谁都无法再伤你分毫。”
——只是,伤了你的人,也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跪坐在地,将阿悠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扫过院中倒了满地的人,凤眸冷凝。
阿悠不想他杀人,所以他只是让他们晕了过去。
如今看来,他们亦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他缓缓抬起手,恰在此时,一声微弱的呼声传来:“静儿……”
长琴的手顿住,唇角的笑意愈深,看向不远处挣扎爬起的女性,轻声道:“母亲,许久不见,你身体可好?”
女子连滚带爬地后挪了几步,唇瓣颤抖着,良久才道:“不要那么叫我,我不是你的母亲,你也不是我的女儿……”
“哦?”长琴挑眉,“母亲怎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不,”对方顿住身形,仿佛确定了什么般,说道,“你不是我的女儿。”
“你我已五年未见,母亲怕是一时糊涂,记错了?”
“不,你会这么说,一定是因为,你也没有做过母亲。”女子深吸了口气,道,“这世上没有会认错自己孩子的母亲,虽然我已经五年未见到静儿,但是,从看到船上的你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绝不是我的女儿。”
“哪怕长得再像,你也不是!”
“呵……”太子长琴轻笑出声,“你倒是难得的敏锐,只是,若是糊涂一些,至少能自欺欺人,如此清醒,不过是自寻痛苦罢了。”
“本来看在你是这肉身母亲的份上,我还想放你一马,如今看来,倒是无此必要了。”长琴低头看了眼阿悠,重又看向对方,眼眸中凝聚着冰冷的杀意,“你不该伤她的。”
“我为什么不该伤她?”
面对着杀生之祸,女子不惧反问:“我为什么不该伤她?”
“你……”
“你们夺走了我的女儿,我报复又有什么错?”
“我伤了她,你会伤心会发怒,那么你伤害我女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伤心会发怒呢?”
“既然你也有重要之物!”女子声嘶力竭地叫道,“又为什么要夺走我心爱之物呢?!”
“难道就因为你会妖法,你比我强,我的女儿就该受到伤害吗?她还是个无辜的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
“……”
恰在此时,长琴怀中的阿悠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来的样子,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些许痛苦的神色,仿佛正经受着疼痛的折磨。
太子长琴再也不顾及其他,只一把将其抱住站起,以他现在所用的躯体本是无法做出这等事的,好在还有仙法可用。
才转身走了几步,他突然脚步一凝,猛然回首挥袖。
又是一声重响传来,一柄缀着蝶儿的金钗“叮咚”一声掉在了他的脚边——那妇人刚才正是想拿此物袭击他。
太子长琴眯了眯眸子,冷道:“勿再挑衅,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然而,他却终究小看了一位母亲的决心。
站不起,便爬。
打不过,便求。
哪怕指甲根根断裂。
哪怕满脸皆是尘土。
哪怕头发披散凌乱。
她依旧是一位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做任何事的母亲。
“不要走……求求你……把女儿还给我……”
她挣扎着,十指紧抓着地面,挪动间留下一道道殷红的血痕,她就这样,一步步爬到了长琴的脚边。
“……”
“求求你……”眼看着留不住对方,她拼凑着身体中的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将自己的头狠狠地往地上砸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求求你!把女儿还给我……还给我啊……我的静儿……”
“咚!”
“咚!”
“咚!”
那一声声响伴随着她凄然的哭声。
并不仅回响在天地间,仿佛更回响在人的心头。
即使是太子长琴,也不禁微微动容。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啊啊!!!”
“……”太子长琴顿了片刻,最终,长叹了口气——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渡魂一事,开弓便没有回头箭,哪怕他现在离开这具躯体,她的女儿也绝不可能再回来了。
留于此地,不过徒增伤感。
“不要走……我的女儿……”这位母亲抬起满是鲜血的额头,看着他的背影,绝望而凄厉喊道,“至少……至少告诉我!我的女儿是不是还活着!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太子长琴注视着怀中紧闭着双眸的女子——“既然你也有重要之物!又为什么要夺走我心爱之物呢?!”
这句话语,在他的心头声声回荡。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如此说道——
“你的女儿还活着。”
尘土中的妇人长舒了口气,脸上居然挂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她喃喃道:“谢谢……谢谢……静儿还活着,我的女儿还活着……谢谢……”
此时此刻,她真心诚意地向心中认定的造就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道着谢,仅仅是因为——她终于得到了一个最想听到的消息。
她的女儿,还活着,还没有死。
哪怕从今以后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只要她活着。
她活着就好。
对一个母亲来说,天下间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
22苦乐
阿悠再次醒来时,人已然回到了船上。
当她口喊着“阿然!”气喘吁吁地从噩梦中惊醒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双手捂住脖子,昏迷时还未有多大感觉,一旦醒来,便觉得生疼。
“你的颈骨受了伤,疼得厉害吗?”
阿悠扭过头,正看到太子长琴正静坐在她身边,满含关怀地问道。
“没……”阿悠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身体适应这种突然来临的疼痛,才道,“没事的,别担心。”
“喝药罢。”
“嗯。”
阿悠接过太子长琴递来的漆黑药汤,闭上眼睛“咕咚咕咚”一口咽下,若是说这个世界有什么让她觉得特别不习惯的话,药绝对是其中之一。
习惯了颗粒胶囊打针吊水,第一次喝这种乌漆漆的中药时,她真的差点哭出来。
真是无论多少次……都没办法习惯啊!
“咳!咳咳!”阿悠丢下碗,再次捂住脖子,她只顾贪快,却又忘记自己受伤的是颈骨,快速吞咽的剧烈动作让她好不容易适应的疼痛再次加剧了。
太子长琴伸出手搭在阿悠的手上,也没见他怎么动作,阿悠突然觉得脖上的疼痛减轻了,她不可思议地放下自己的手,让对方的掌心毫无阻碍地贴在自己脖间的肌肤上,果然……不是错觉。
片刻后,阿悠摸着已经获得极大好转的脖子,忍不住抓起长琴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摸了摸捏了捏:“好、好厉害!阿然你好厉害!”
长琴看着对方闪闪发光的眼睛,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小法术,只是,阿悠的眼睛若再亮下去,今夜怕是无需点灯了。”
“……”阿悠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阿然,用刚才那个,对你的身体……有妨碍吗?”
“无碍。”
“那就好。”阿悠长舒了口气,蓦然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既然她现在回到了船上,想必是阿然去救了她吧?
阿悠偷偷瞥了眼太子长琴,抿了抿唇,有心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若要让她刻意装傻,她又……
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眸,即使在梦中都不曾消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做不到。
“他们都无事。”
正犹豫间,耳中传来了这样一声。
阿悠惊讶地看向对方,随即恍然过来,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
“阿悠何错之有?”
“……”阿悠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的确不想让阿然受伤,但同时,她也不想看到阿然伤人。
毕竟,驱使那些人行动甚至伤人的并非恶意,而是一份强烈的爱。
那样的一位母亲,是不该死去的。
但同时她也能猜到,既然她被质问,阿然想必……也是如此。
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伤人。
她一方面为这结果高兴,另外一方面,又为那时的阿然感到难过。
如此的摇摆不定……实在是,太过卑鄙了罢?
她不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结果的。
“阿悠可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