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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口气,含香的暖意好歹让莫瑾言渐渐沉下了心来,情绪也趋于平稳。
她有意怒斥陈柏,就是想要南华倾赶走此他。如今屋中没了旁人,莫瑾言才抿了抿唇,然后张口道:“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自古以来,夫妻之道都是人伦之根本,妾身已经嫁入南家,成为了侯爷的续弦夫人,又身负冲喜之重任,所以。。。。。。”
瑾言顿了顿,而南华倾没想到此女竟然连熹公的《易·系辞》都背得出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就从美人榻的靠背上直起了身子,似乎忘了自己“病弱”的状态。
“所以,妾身此番前来,是为了与侯爷圆房。”
没敢看南华倾,莫瑾言用了一堆大道理来铺垫,等最后这句话一出口,倒觉得自己是理直气壮的,所以连“圆房”二字脱口而出,都不带半分羞涩,然后长舒了口气。
只可惜上首的南华倾就没那么轻松了,面对一个十三岁的稚龄少女,竟开口要求和自己圆房,就算他性子再沉稳,此刻也禁不住被“惊”到了,目露错愕之色,然后很没有形象地直接跌回了美人榻的靠背上,丝丝乱发纠缠着,显得凌乱不堪。
发现南华倾夸张的反应,莫瑾言这厢只能强作镇静,然后略垂目,屏住呼吸,只等着对方开口。
还好鼻息之间清香零零,使得瑾言心绪柔缓,不会太过紧张。
南华倾却觉得很是头疼,本以为取个续弦的妻子只是小事儿,而且对方年纪又小,他只要称病不露面,随意敷衍一下就过去了。
却没想,这莫家小姐竟是个“一根筋”,见自己没出现,不但主动找到西苑来,竟然还好不知羞地要自荐枕席!
他虽然不算是个大善之人,却也不是禽兽。目光落在莫瑾言光洁的前额上,这个年仅十三岁的新娘子甚至还称不上是少女,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南华倾只得忍住心中的不耐,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我病了吗?”
“妾身知道,所以妾身嫁过来的首要任务就是给侯爷冲喜。”
莫瑾言说着,缓缓抬眼,杏目被幽暗的烛光映得璀璨如银:“但如果连侯爷的面都见不了,身也近不了,又何谈冲喜呢?”
“所以,你专程过来西苑,就是要和本候圆房?”南华倾反问着,总觉得眼前的莫瑾言不像十三岁,反过来,三十岁还差不多,那目光,真真比自己还要沉稳半分。
“圆房”二字被反复提及,莫瑾言再自持,粉颊上也不自然地晕出了两团淡淡的绯色红晕,只“嗯”了一下,算是承认。
黛绿色的长袍衬得南华倾脸色愈加苍白,轻轻抬手,他实在无法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继续讨论“圆房”的话题,只得语气一沉:“对不起了,本候。。。。。。因常年病榻在卧,所以。。。。。。所以,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四个字一出口,南华倾就后悔了,因为他分明看到莫瑾言猛地一抬头,黑漆漆地眼眸中竟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怜悯,就像看一个街边乞讨的乞丐。
第八章 顽疾成迷
“咳咳咳——”
南华倾并没有料到,来自莫瑾言眼中在怜悯竟会让自己感到后悔,顿时一连串咳嗽从口中发出,脸色也变得有些病态地潮红。
见状,瑾言心一揪,看着南华倾一张俊脸咳得都要变形了,下意识地提步而上,想要做些什么,哪怕能让他舒服一些也好。
胸中翻江倒海般,阵阵腥气上涌,有瞥见那莫瑾言似乎想要靠近自己,南华倾一手撑住扶椅,一手勉强抬起想要阻止,却引发胸口更为剧烈地一阵疼痛。
看得出南华倾对自己的抗拒,莫瑾言不知道该上前还是退后,脸上的脸色也不比南华倾好多少,愣在当中,生怕再进一步,南华倾就会被自己给“害”死!
使劲儿地吸了两口气,看到莫瑾言呆在那儿不知所措,南华倾总算顺过来了,虽然胸口任然起伏地厉害,但好歹不咳了,脸色也渐渐褪去了潮红。
“侯爷。。。。。。”
仔细观察着南华倾,莫瑾言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踌躇间,却看到南华倾伸出手指,指着门口,十分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拂云,浣古,本候的药!”
感觉两阵风从耳旁掠过,莫瑾言眼前一花,凭空就看到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钻出了两个灰衣人,一左一右地从她身边纵过去,立马就扶住了“瘫”在美人榻上的南华倾。
这两人年纪一般大,都是二十三四的模样,眉眼间有些类似,像是兄弟。他们均是一身灰色衣袍,面对南华倾“发病”,手脚十分麻利,一个掏出白瓷药瓶,一个顺手操起一盅茶,齐齐捧在了南华倾在面前。
赶紧接了自药瓶中倒出的一枚指尖大小的殷红药丸服下,再饮了慢慢一打盅温水,南华倾这才闭目靠向椅背,呼吸亦逐渐平稳了起来。
捂住唇,莫瑾言还来不及细想这两人是否一直藏在屋里,又是否听到了自己和南华倾的对话,目光落在表情痛苦的景宁侯身上,只觉得,完了,完了,这一世,恐怕这“克夫”的名声还得落在她的身上。
不然,怎么她一靠近南华倾,对方就”要死要活“的呢?
正在莫瑾言脑子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吱嘎”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了,正是刚刚才自己掌了自己的嘴,脸上稍显红肿的陈柏。
他看到南华倾闭目躺在美人榻上,吓得老脸发青,赶紧两三步上前,越过了莫瑾言,来到塌边半跪着:“侯爷,您无碍吧。”
仍旧闭目的南华倾只抬了抬手,便没了其他。
陈柏会意,神色一凛:“老奴这就让拂云赶紧去请沈太医。”
站在南华倾两侧的灰衣人,其中一个听到陈柏提到自己的名字,无需更多的吩咐,只见又是一道灰影闪过,人就不见了踪影。留下的浣古也没有闲着,伸手在南华倾的胸口轻轻向下按压,似乎在替主子顺气。
此时,像是才发现莫瑾言还没走,陈管家一拍头,忙不迭地道:“夫人,侯爷的病见不得风,受不得凉,更熬不住多思忧心。今日大喜,又见了夫人,加上天色已晚还没能歇息,想是累了才突然发病。沈太医是皇后娘娘吩咐常驻侯府的御医,很快就能赶过来,夫人不用担心,还是请您先回正房吧。”
不能见风受凉,更熬不住多思忧心。。。。。。
闻言,莫瑾言的目光落在南华倾紧闭双目的脸上,那苍白的脸色哪怕被暖黄的烛火照映着,也透出丝丝寒气来,若非鼻息间还有呼吸吞吐,真要让人以为那是一个纸糊的人偶!
看着看着,瑾言一口玉牙几乎咬碎了,她就怕是因为自己贸然来这一趟,才让南华倾发病的,因为这样,岂不正好证实了自己“克夫”之命吗。
咬咬唇,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瑾言此刻却已经内疚害怕地再在说不出任何东西来,只得迈着有发麻的身子和手脚,扭头,转身,然后渡步出了屋子。
就在莫瑾言鲜红的身影被屋门遮掩的那一刻,南华倾突然睁开了眼。
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丝毫地温度,哪怕是莫瑾言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犹在脑中盘旋,南华倾也只是厌恶地甩甩头,不愿再多想。
“侯爷,您。。。。。。”
哆嗦着,陈柏大胆问了一句,却看到南华倾一记锋利的刀子眼刺过来,吓得他赶紧低头,不敢再问,只道:“小人以后绝对不会让新夫人靠近西苑半步,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小人就一头扎进朝露湖,喂了侯爷的鱼儿。”
再次闭上眼,南华倾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多说一句。
。。。。。。
随着莫瑾言跨步而出,门外守着的玉簪已经将准备好的厚披风盖在了她的肩头,然后向姑姑也适时地递上一个刚填好的手炉让她暖着。
想要回头再看看,却发现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瑾言眉头紧蹙,心头的不安一波紧过一波,目光刻在门上,仿佛那透出微光的门后才是生门,而自己所占的地方只是一个死门。
到底,南华倾的病情有多严重,在见到他之前,莫瑾言都不敢去猜测。可从刚刚的情形来看,南华倾的病,发的又急又凶,哪里像是拖了五年的痼疾,沉疾呢?
前一世,在自己嫁过来半年左右,南华倾就“去了”。可见,他已经是走在了生命的最后阶段,这病,也即将把他的生气耗尽了。
重生,莫瑾言只觉得自己太过天真,竟以为只要圆房冲喜,就可以救他一命。
种种重生后赖以支撑的信念突然就这样坍塌了,莫瑾言的脸上突然毫无征兆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真的没有办法寻求一线生机吗?
哀莫大于心死,瑾言突想着,不如放弃算了,反正身在侯府,不愁吃穿,虽然孤独寂寥,却也清净安逸。。。。。。
眼眸中,死灰般的沉寂,瑾言抬手一抹泪,才发现自己竟哭了。
夜风一过,瑾言只觉得手心仿佛被刺入了一根冰针,微微发疼,却在眼泪被风吹散之后,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是啊,自己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见过南华倾之后,却变得软弱了呢?
活了三十年,虽没有见识过什么,但从嫁过来之后就开始诵经念佛,人生的道理,莫瑾言却明白的不少。
如果自己真的放弃了,不再去争取,那她重生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天爷安排自己重活一次,难道只是一个无心的玩笑?
不!
一定不是这样的!
“呷——呷——”
幽冷清寂的庭院中,竟有阵阵寒鸦发出的叫声,一掠而过,颇为惊心。
心念的转变,几乎只在瞬息间,瑾言做出了决定之后,脸上又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气。
不管这一世和前一生是否还是一模一样,但至少,自己不能放弃改变命运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微小到只有一个缝隙,她也要想尽办法从缝隙中求得一个圆满的结局。而非前世那样,抱憾而死。
第九章 非生即死
玉簪和向姑姑一直在外面守着,刚刚陈柏夺门而进,虽是片刻间屋门就被掩上了,但随着莫瑾言有些失魂落魄地出来,两人都大概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身为奴婢,主人家的事儿无论大小,他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