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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亮,南华倾还没来得及用早饭就又来到了清一斋。
从水月庵回归之后,南华倾的心境总也平静不下来。虽然尉迟如歌是自作自受,但总归与自己有些千丝万缕的干系,想完全撇清,也不太可能。
而且南华倾发现自己的年纪越大,似乎心就越软了,换做是八年前的自己,对待这样的事情,根本丝毫不会留情面。大不了直接送尉迟如歌回尉迟家,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花费心思送了她去水月庵呢。
避人耳目,其实是最难的,更别说还得专程调派两个暗卫去守住水月庵,本来京城之内暗卫的人数就不多,少一个两个,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轻松。
走出西苑,南华倾抬眼看到被掩映在葱葱山林中的清一斋,下意识地,脚步一挪,就径直往后山而去。
拂云和浣古发现南华倾的动静,对望一眼,也赶紧提步跟上,却不敢多嘴问什么,因为南华倾的脸色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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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清一斋门口,南华倾停步了,竟抬手亲自叩了门。
打开院门,看到侯爷又来了,也再一次吓了许婆子一跳,更令紧随而来的绿萝心花怒放,拔腿就去厨房准备茶点。
南华倾却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打扰,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伺候,便独自步上了凉亭。
清晨的凉风拂过脸庞,像是浇灌在幼苗上的一汪清泉,令得南华倾神清气爽,心境也随之地变得疏朗了许多,不复先前的压抑和郁闷。
看着平静的朝露湖,湖边蔓延生长的荷花几乎遮住了小半的湖面,犹如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颇为有趣,南华倾突然喃喃自语了起来:“不知道,她可曾收到了我的书信和小像?”
看到自家主子立在凉亭上,犹如痴人说梦似得,拂云和浣古对望一眼,背后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总觉得这样的南华倾,还不如冷了脸,像个冷面罗刹那般,令他们感到亲近和熟悉。。。。。。
并未察觉身后两个侍从一副要吐不吐的窘样,南华倾眉头一扬,在他回忆莫瑾言离开的每一个细节时,突然记起一件事情。
因为是从水月庵接了她直接回到莫家,然后才入宫的,所以从都到位,莫瑾言都不曾回过清一斋。
但从莫家启程之时,自己曾无意地问过她,问她侯府那边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那时,匆匆避雨后下山,马车摇晃着,又有些昏暗,她也正在生自己的气,所以表情有些犹豫,嘴唇微张,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便再没开口了。
南华倾此刻想起来,她的口型,似乎在说“药田”吧。
对了,这三年,她花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在照料后山那块药田上,这次入宫暂居,一去就是大半年,或许,她是想让自己帮忙照料药田,又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才。。。。。。
想到这儿,南华倾立刻站起身,对着跟随自己而来拂云和浣古道:“你们备好水桶和锄头,跟随本候去一趟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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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后山不算热,又有淡淡的水雾蒸腾不散,立在药园中,南华倾才发现,连自己这个主人,都不曾知道侯府中还有这样清幽僻静的所在。
拂云和浣古也觉得眼前一亮,原本想着自己要“卖苦力”,一看这青翠欲滴的各色草药涨势极旺,倒有种冲动想要去为其浇水除草呢。
挽起衣袖,让拂云和浣古去湖边打水,南华倾则取了莫瑾言常用的银质小锄,走进药田里,埋头亲自为草药除草。
如此,三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再看,一轮红日已经高挂于天际。
夏季的早晨是最美好的,最新鲜的,只是过于短暂,待日头升高,温度也会随之变得炎热起来。
南华倾长舒了口,招呼了拂云和浣古,让他们可以收拾工具离开了。
正欲转身,南华倾又突然喊了声“等等”!
拂云和浣古也赶紧停步,不知道南华倾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心下竟有些忐忑不安。
“稍等。”
南华倾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抬眼看了看整片药田,发现金银花那边已经有一小块即将成熟,一白一黄的花串看起来清新可爱,便走过去,直接折下了一束在手中捧着,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似得。
主人竟然在摘花!
那个横眉冷对世间一切的主人,竟然,温柔地摘下了一束花。
然后,还掏出了手绢,将其妥帖地抱住了根部。。。。。。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拂云和浣古再一次愕然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更有些隐忍,不过却半句话也不敢说,只谨慎地双双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埋头沉默,未曾露出半点异样。
南华倾唇角微翘,额上有着细汗也不曾擦去,只把装有工具的提篮清理出来,然后就着手绢摊开,将这一束带着枝叶的金银花放了进去。
“走吧。”
示意拂云捡起工具,南华倾亲自提着篮子在手,这才往清一斋而回。
来到清一斋,南华倾倒是未曾停留,又下山而去回了西苑浮岛。
似是劳作了大半个时辰有些饿了,南华倾让拂云去厨房取早点,然后自顾回到书房,关上门,手里还一直提着篮子,不知道要捣鼓什么东西。
等拂云送来早饭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个狭长型的木匣子摆在自己面前,上面还有一封书信。
“主人,这是什么?”拂云放下托盘中的粥和各色点心,望了望突然出现在桌上的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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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甘苦难辨
看了拂云送来的早饭,一碗香醇粳米粥,一叠枣泥糕,两个鲜肉馅儿的小笼包,半透明的包子皮儿里,粉红的鲜肉和汤汁都能清晰可见,另外,为了解腻,厨房还拌了一小碟萝卜干儿,上面淋了油泼辣子,叫人看着就食指大动,令得南华倾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让浣古把这封信和这个木匣都送去内务府,而且无比请内务府的人早些送到凤仪宫,交到夫人手上。”
取过粥碗,南华倾只吩咐了这一句,便自顾开吃。
拂云张口本想问这木匣子里是什么,可看了一眼书案上的提篮,里头原本放置的金银花已经没了,便已经猜到了答案。
难道,主人要金银花送入凤仪宫给夫人?
拂云有些不敢相信这精致的剔红漆盒内,竟是刚刚南华倾从后山小药园摘下的金银花,莫不是,主人要借花献佛?
这样一想,拂云顿时有种不认识眼前男子的感觉。可无论从正面看还是侧面看,正在优雅地喝着粥的男子,分明就是堂堂景宁侯南华倾啊!
而且这金银花虽然也有个“花”字在名儿里,却不是真正的鲜花啊,只是一味草药而已啊。
若是想要用花儿来讨夫人的欢心,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想着,拂云低首看着木匣,有些犹豫该不该实话实说,提醒一下南华倾呢?
“属下知道了。”
却是听见吩咐后,浣古从屋外迈步而入,直接埋头将东西收了,又看了拂云一眼,示意他该跟着自己退出去了。
拂云却没动,目光又落在木匣上的信封,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
“还不快出去?”
南华倾感觉到了拂云的犹豫,冷冷地抬眼看着他,语气寡淡:“莫不是要本候请你们留下了一起用饭?”
对了。这个眼神,凛冽如腊月的寒风,就是这个眼神,南华倾一瞪。拂云和浣古被只觉得浑身一凉。
双双神色凛然,拂云和浣古赶紧埋头行礼,屈着身子就退出了书房。
浣古一出屋子就同时瞪了一眼拂云,低声嘱咐他好好守着主人就行,不要胡思乱想。然后才抱起木匣和书信,迅速经由木栈离开了西苑浮岛。
看着浣古离开,拂云跺跺脚,暗想可惜主人在信封上滴了蜡,不然,偷看一眼他给夫人写的情诗也好啊!
而飞快走在送东西路上的浣古。突然间有了一种预感,那就是在夫人暂居后宫的这段时间内,自己恐怕会不断地往返于侯府和内务府,成为大邑朝历史上轻功最厉害的信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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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府做事儿虽然拖拉,但涉及凤仪宫。事无巨细,却绝不敢怠慢分毫。
收到了景宁侯府送来的东西,一位内侍赶紧捧着,匆匆便往凤仪宫而去。
小陈子接了东西,赶紧往后花园莫瑾言住的小院儿转送,只因要务在身,所以敲开院门。放下了东西,又赶紧回去守宫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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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言刚陪着南婉容用过早膳,此刻得闲,正泡好了一杯梅露,准备待起温了之后再饮。利用等茶水凉下来的这短暂间隙,先磨了墨抄写一偏《金刚经》。
抄写佛经。是瑾言多年来的习惯。因为这样既不用背诵经文,又能在抄写时逐渐烂熟于胸,还可以练字,一举数得。
而且在抄写佛经时,瑾言会觉得心境变得平静如水。再大的事儿,也会化作一个个墨色的字迹,印在白纸之上,也会变得简单明了,不复纠结。
却没想,这时候,小陈子抱了个狭长的木匣送来,上面,还一个信封。
木匣仅有手掌宽,却足足一尺长,看似来似乎像是装短笛一类器乐的,剔红的底儿,上面雕刻了浅浅的花纹,大部分是行云流水,也有星月湖海,雅致而流畅。
嗅着清淡的木香,瑾言知道这木匣并非凡品,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呢?
虽然心中十分好奇,但瑾言还是压住了好奇心暂时没有打开木匣,反而取了信纸在手,因为她有预感,这封信和这个木匣,很可能又是南华倾送来的。
这一次的信封和昨日那一封自己那熏香兰草纹的不一样,是浓郁的黛绿色,上面有着红蜡封印,看起来就十分醒目。
心跳在逐渐加快,待瑾言剥开封蜡,将里面一张信纸取出时,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信纸上,散发出极为清淡的一股香气,正是冬日里晒干了收拢在瓮中的腊梅味道,冷香悠然,若不仔细闻,根本不可能察觉。
这样的味道,加上信封的颜色与其常穿的黛绿衣袍如出一辙,让莫瑾言一下子就想到了南华倾,不由得双颊浮起了一抹红晕,连带捏着信纸的手也有些轻微的颤抖了起来,透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