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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过地球来的人,”雅列想起了克劳德中尉,“他们又不傻,要是被迫困在原始状态,他们会发现的。”
“哦,殖民联盟每隔几年就会允许他们发明一两样东西,让他们以为自己还在发展曲线上,但都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布廷说,“这次是新电脑,下次是音乐播放器,再下次是器官移植。偶尔允许大家为土地打打仗,免得人们失去活力。但另一方面,地球的社会和政治结构与两百年前毫无区别,他们居然认为这是因为达到了真正的稳定点。另外,他们活到七十五岁就会老死!太荒谬了。殖民联盟把地球管得实在太好,地球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受到了管理。彻底被蒙在鼓里。所有殖民地也都被蒙在鼓里。没人知道实情。”
“除了你。”雅列说。
“我参与制造士兵,狄拉克,”布廷说,“他们必须让我知道情况。我拥有最高密级,直到我干掉自己的克隆体为止,所以我知道高端密会的事情,所以我知道要是不消灭殖民联盟,人类就会被连根拔起。”
“我们目前似乎还活得不错。”雅列说。
“这是因为殖民联盟占了混乱的便宜,”布廷说,“一旦高端密会通过最终协议——也就是明后年的事情——殖民联盟就无法继续建造殖民地了。高端密会将把人类踢出他们企图占领的任何一颗行星,殖民联盟也无法再去强占别人的殖民地了。人类将受到制约,要是有其他种族想抢夺人类的行星,谁会去阻止他们?高端密会不保护不参与协商的种族。人类将被缓慢但坚决地赶回母星——要是到最后还回得去的话。”
“除非开战。”雅列并没有掩饰他的怀疑。
“正是如此,”布廷说,“问题不在于人类,而是殖民联盟。除掉殖民联盟,除掉现在这个牧养人民、为了一己私利愚弄人民的政府,用真正致力于服务人民的政府取代,加入高端密会,通过分配得到新殖民地的合理份额。”
“而且在你的领导之下,对吧?”雅列说。
“在理清条理之前,对。”布廷说。
“但要去掉你的行动盟友勒雷伊和艾尼沙将要夺走的那些星球。”雅列说。
“毕竟无利不起早嘛。”布廷说。
“还有奥宾人占领地球。”雅列说。
“那是为了我,”布廷说,“个人要求。”
“倒是不错。”雅列说。
“你还是低估了奥宾人对意识的渴求程度。”布廷说。
“我还更希望你是在为佐伊复仇呢。”雅列说。
布廷后退一步,像是挨了一耳光,他凑近雅列,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道失去佐伊对我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让我告诉你一些你似乎不知道的吧。从勒雷伊人手中夺回珊瑚星之后,军事情报局预测到勒雷伊人将发动反击,列出了五个最危险的目标。奥玛和科维尔空间站就在最顶上,知道防卫军是怎么处理的吗?”
“不知道。”雅列说。
“什么也没做,”布廷啐道,“就因为防卫军在珊瑚星战役后被摊薄了兵力,某位将军认为他非常想从罗布人手中抢夺一个殖民星球。换句话说,占领新地盘比保护既有产业更重要。他们知道会遭受袭击,但什么也没做。在奥宾人联络我之前,我只知道我的女儿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殖民联盟没有履行应尽的义务:保卫自己人民的生命,保卫我女儿的生命。相信我,狄拉克,这一切都是为了佐伊。”
“你的战争要是没能按照计划展开呢?”雅列轻声问,“奥宾人仍旧想要意识,但没有东西可给你。”
布廷笑着说:“你暗示的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勒雷伊和艾尼沙这两个盟友吧?”雅列没能掩饰住惊讶。“对,我们当然知道。不得不承认,我还担心了好几天呢。不过现在我们有办法让事情回到轨道上了,单凭奥宾人就能拿下殖民联盟。”
“你恐怕不会告诉我是什么办法吧?”雅列说。
“我很愿意告诉你,”布廷说,“那就是你。”
萨根在地上抓挠,寻找能充当武器的东西。手指握住了什么结实的东西,她使劲一拔——只是一块泥巴。
唉,去他妈的,她心想,一跃而起,把泥巴块扔向恰好驶过的悬浮车。泥巴块砸在第二个奥宾人的脑袋上,他向后坐在第一个奥宾人身上,第一个奥宾人没有准备,身子一歪,从鞍座上掉了下来,四仰八叉地落在地上。
萨根一眨眼就从草丛里扑到了那个奥宾人身上。头晕目眩的奥宾人举枪想瞄准萨根,萨根向旁边一让,抓住武器夺过来,顺手砸在奥宾人身上。奥宾人尖叫一声,倒地不起。
悬浮车在远处调头,准备冲向萨根。萨根看了看手里的武器,想知道能不能在悬浮车回来之前搞明白怎么用,随即放弃了这个念头。她抓住地上的奥宾人,一拳打在对方脖子上,免得它恢复战斗力,她在奥宾人身上寻找利器,发现奥宾人腰间挂着像是战斗匕首的东西——形状和重心都很不趁手,但现在别无选择。
悬浮车已经完全转过身,正在扑向萨根。她看见炮管旋转,准备开火。萨根握着匕首俯身,另一只手拉起地上的奥宾人,闷哼一声,把奥宾人扔向悬浮车和炮口。针雨打得奥宾人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萨根躲在他背后,跳到一旁,但尽量接近悬浮车,在驾驶者经过的那一瞬间挥起匕首。她感觉到胳膊被猛扯一下,自己转了大半圈,倒在地上,而匕首插进了奥宾人的身体。她在地上躺了几分钟,昏头转向,全身剧痛。
她好不容易爬起来,看见悬浮车在几百米外空转。奥宾人还坐在上面,脑袋耷拉着,只靠一小块皮肤连在脖子上。萨根把奥宾人推下悬浮车,收缴了武器和给养,擦掉座位上的血迹,花了几分钟研究怎么使用。她开着悬浮车掉头,飞向防护圈。悬浮车轻而易举地越过钢矛炮屏障,萨根在火力范围外降落,停在哈维和西博格面前。
“你看着很糟糕。”哈维说。
“感觉更糟糕,”萨根说,“好了,你是想搭车离开,还是再跟我继续磨嘴皮?”
“那要看情况了,”哈维说,“去哪儿?”
“我们有任务,”萨根说,“咱们还是去完成任务吧。”
“那是,”哈维说,“咱们三个人,赤手空拳干掉几十个奥宾士兵,袭击一个科研前哨站。”
萨根拿起奥宾人的武器递给哈维,说:“现在你有武器了,只是你得学会怎么用。”
“好得很。”哈维说着接过武器。
“你觉得奥宾人要过多久才会意识到他们丢了一架悬浮车?”西博格问。
“一秒钟都不需要,”萨根说,“来吧,咱们行动。”
“你的意识似乎记录完了。”布廷对雅列说,转向他的桌面显示器。布廷还没开口,雅列就已经知道了,因为夹住大脑的老虎钳刚在半秒钟之前松开。“你说能让你回归袭击殖民联盟正轨的是我?什么意思?”雅列问,“我不可能帮助你。”
“为什么?”布廷说,“你难道不想把人类从慢速窒息中拯救出来?”
“就这么说吧,你的讲演没能完全说服我。”雅列答道。
布廷耸耸肩,说:“看来只能这样了。既然你是我——或者说是我的副本——我还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思维方式呢。可到头来,无论你拥有多少我的记忆和个性,毕竟还是另外一个人,对吧?不过,只是暂时而已。”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雅列说。
“我会说到的,”布廷说,“但请允许我先给你讲个故事——能澄清一些事情。许多年前,奥宾人和一个叫亚拉的种族因为地盘起了争执。表面上看,亚拉和奥宾军力相当,但亚拉军队是由克隆人组成的。这意味着他们会受到同样的基因武器的伤害,奥宾人设计出一种病毒,这种病毒有一段潜伏期,时间长得足够让病毒传播开,然后融化倒霉的亚拉人宿主的肉体。亚拉军队被完全抹去,接着亚拉人也是一样。”
“多么美好的故事。”雅列说。
“别急,还没到高潮呢,”布廷说,“不久以前,我开始思考怎么用类似的办法对付殖民防卫军,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殖民防卫军的军用躯体对疾病几乎完全免疫,智能血不允许病原体的存在。其次,防卫军和特种部队的躯体其实并不是克隆躯体,所以就算能感染他们,也不会得到类似亚拉人的效果。可紧接着,我想到每一具防卫军躯体里都有一件完全相同的东西,而我非常熟悉这件东西。”
“脑伴。”雅列说。
“对,脑伴,”布廷答道,“我可以制造出一种针对脑伴的缓释病毒,这种病毒将在脑伴里扎根,每次有防卫军成员互相交流就复制出去,潜伏到我选择的某日某时发作。它会导致由脑伴调节的所有身体系统发生紊乱,拥有脑伴的所有人瞬间死去,人类的全部星球都将对征服者敞开大门。快捷简单,没有痛苦。
“但有个问题,我无法把病毒传进去。我设置的后门仅限于诊疗使用。我能读出特定系统的指数,能关闭这些系统,但设计时没有考虑到上传代码。要上传代码,我需要有人接受代码,扮演携带者的角色。于是奥宾人就开始寻找志愿者。”
“特种部队的那些飞船。”雅列说。
“我们觉得特种部队士兵若是被封锁了脑伴,会变得更加脆弱。你们从未离开过它,而防卫军的普通士兵离了它还能发挥功能。结果证明这个猜测很正确。你们到后来也还是能恢复,但起初的震惊阶段给了我们充裕的时间进行研究。我们把那些士兵带到这里来,尝试说服他们担任携带者。刚开始好言好语,后来威逼利诱。可惜谁也不肯屈服,倒是都很遵守纪律。”
“他们都在哪儿?”雅列问。
“死了,”布廷说,“奥宾人的劝说手段比较有强迫性。唉,我应该改造一下的。有几个活了下来,我还在用他们研究意识。他们还活着,不过是作为广口瓶里的大脑活着。”
雅列一阵恶心,他说:“操你妈的,布廷。”
“谁叫他们不肯当志愿者。”布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