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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隼号的目标是检查殖民联盟货船汉迪号的残骸,通过紧急跃迁无人机送回凤凰星的黑匣子数据说汉迪号的引擎遭到故意破坏。红隼号没有送回黑匣子数据,红隼号消失得无影无踪。
机师休息室里,克劳德中尉从他的老巢上抬起头——所谓老巢,其实是张桌子,上面摆着俘获警惕心不强的人的诱饵(学名:一摞扑克)——看见雅列站在面前。
“哎呀,莫不是笑话大师他本人驾到?”克劳德笑着说。
“哈啰,中尉,”雅列说,“长久不见。”
“可不怪我,”克劳德说,“我一直都在这儿,你去哪儿了?”
“出去拯救人类呗,”雅列说,“你知道的,日常工作。”
“活儿很脏,但总得有人干,”克劳德说,“还好是你不是我。”克劳德伸腿蹬出一把椅子,抬手拿起扑克。“怎么不坐?一刻钟以后我要去办补给任务的起飞手续,正好有空教你怎么打输德州扑克。”
“我已经知道怎么打输了。”雅列说。
“瞅瞅,你那种风格的笑话又来了。”克劳德说。
“我来其实是为了你的补给任务,”雅列说,“希望你能让我跟你下去一趟。”
“乐意之至,”克劳德开始洗牌,“把你的离港许可发给我,咱们正好上船打两把。补给交通艇下去一路上基本都靠自动导航,之所以非要我坐上去,只是为了万一坠机,上头可以说还死了人。”
“我没有离港许可,”雅列说,“但我需要去一趟凤凰星。”
“为什么?”克劳德问。
“给死去的亲属扫墓,”雅列说,“而我很快就要出任务了。”
克劳德嘿嘿笑着开始切牌,他说:“等你回来,那位死去的亲属应该还在原处吧。”
“我担心的不是那位死去的亲属。”雅列说。他伸手指着扑克说,“可以吗?”克劳德把扑克递给他,雅列坐下开始洗牌。“看得出,中尉,你喜欢赌博。”他说。他洗完牌,把扑克放在克劳德面前。
“切牌。”雅列说。克劳德从三分之一处切开牌堆。雅列拿起较小的一叠摆在面前。“咱们同时各挑一张,我的点数高,你带我去凤凰星,我去见我想见的人,你起飞前我一定回来。”
“要是我的点数高,咱们就三局两胜。”克劳德说。
雅列笑着说:“那就太缺乏运动精神了。准备好了吗?”克劳德点点头,雅列说:“抽牌。”
克劳德亮出方片八,雅列是梅花六。“该死!”雅列说。他把面前的扑克推向克劳德。
“死去的亲属是谁?”克劳德拿起扑克。
“很复杂。”雅列说。
“说来听听。”克劳德说。
“制造我来容纳的那个意识的主人的克隆体。”雅列说。
“好吧,你说的复杂可真是一点不错,”克劳德说,“我半个字也没听懂。”
“他就像是我的兄弟,”雅列说,“但我不认识他。”
“你才一岁大,生活就这么多姿多彩。”克劳德说。
“我知道,”雅列说,“不是我的错。”他站起身,“回见,中尉。”
“唉,别走,”克劳德说,“给我一分钟,我撒个尿咱们就走。上交通艇的时候你千万别开口,话都由我来说。另外记住一点,要是遇到麻烦,我会全推到你身上。”
“那还用说?”雅列说。
瞒过机舱管理人员简单得甚至可笑。雅列紧跟克劳德,克劳德以公事公办的高效率做完起飞前的检查,和管理人员谈了谈。他们对雅列视而不见,觉得既然他跟着克劳德,所以就有权登船。三十分钟后,交通艇悠然飞出凤凰星空间站,雅列向克劳德展示他不怎么擅长打输德州扑克,克劳德恼羞成怒。
到了凤凰星空间站的地面太空港,克劳德和地面人员交谈片刻,然后回到雅列身边,说:“他们装货需要三个钟头,你能在三个钟头之内打个来回吗?”
“墓地就在凤凰城外。”雅列说。
“那就没问题了,”克劳德说,“知道怎么去吗?”
“完全不清楚。”雅列说。
“什么?”克劳德说。
雅列耸耸肩,坦白道:“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带我下来,所以没有做过准备。”
克劳德哈哈大笑。“上帝眷顾傻瓜,”他朝雅列打个手势,“那就来吧,咱们去见你的兄弟。”
梅泰里天主教公墓位于梅泰里区的心脏地带,梅泰里区是凤凰星最古老的几块居住区之一,建立时凤凰星还叫新弗吉尼亚,凤凰城还叫克林顿,敌人还没有将早期殖民地夷为平地,迫使人类集结收复这颗星球。公墓里历史最久的墓碑可追溯到殖民初期,梅泰里当时只是塑料和泥巴搭建的房屋,骄傲的路易斯安那人定居此处,把这里称为克林顿城的第一个住宅郊区。
从第一排墓碑出发,雅列要探访的坟墓位于墓地另一头。三个坟墓只有一块墓碑,上面刻着三个名字,生卒日期各自不同:布廷家的查尔斯、谢莉尔和佐伊。
“老天,”克劳德说,“一家人啊。”
“不,”雅列在墓碑前跪下,“不完全是。谢莉尔葬在这里。佐伊死在远方,和许多其他人一样,没有找到尸体。查尔斯没有死。下葬的另有其人,是他创造的克隆体,好让别人以为他自杀了。”雅列伸手摸着墓碑,“所以这里并不是一家人。”
克劳德看着跪在墓前的雅列。“我去兜一圈。”他说,想给雅列一段时间独处。
“不,”雅列看着他说,“别走。我马上就好。”克劳德点点头,望向附近的树林。雅列把注意力放回墓碑上。
他对克劳德撒了谎,他想见的人其实不在这里。除了丁点怜悯,雅列对被布廷杀害以伪装自杀的克隆体毫无情绪可言。布廷的记忆还在雅列脑海里不断涌现,布廷对克隆体抱着最冷静客观的态度,甚至没有激起任何感情;克隆体在布廷眼中不是人类,只是完成目标的工具,但雅列对那个目标全无记忆,因为布廷在最后动手之前先备份了他的意识。雅列试着同情克隆体,不过他来这里是为了别人。雅列希望克隆体从来没有苏醒过,然后就不再去想他了。
雅列把注意力放在谢莉尔·布廷这个名字上,感觉到模糊而自相矛盾的情绪在记忆里泛起回响。雅列意识到布廷固然喜欢他的妻子,但要称“喜欢”为“爱情”就有点言过其实了。他们结婚是因为两人都想要孩子,彼此理解,还算喜欢和对方相处,但雅列感觉到这份情感纽带到最后逐渐淡漠。两人之所以没有分手,纯粹因为都爱女儿,比起离婚的麻烦和对女儿的伤害,冷却的关系更加能够容忍和易于接受。
从雅列脑海的裂缝里冒出一段出乎意料的记忆:导致谢莉尔丧命的那次旅行,她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和一个朋友,布廷怀疑那是她的情人。雅列没有觉察到嫉妒。布廷并不怨恨她有情人,布廷自己在外面也有女人。但雅列感觉到了布廷在葬礼上的愤怒,遗体告别时,疑似妻子情人的那家伙在墓前停留得太久,占用了布廷哀悼亡妻的时间,占用了佐伊与母亲告别的时间。
佐伊。
雅列在墓碑上勾着佐伊的名字,念着她的名字,她应该在这里安息,但却没有。他感觉到哀恸从布廷的记忆中淌出,流入他的心灵。雅列再次抚摸墓碑,感觉着刻在石头上的名字,他哭了。
一只手落在雅列的肩膀上,他抬起头,看见是克劳德。
“没事,”克劳德,“每个人都会失去心爱的人。”
雅列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失去了我爱的人。萨拉。我感觉到她的死亡,感觉她在我心里留下一个空洞。但这个不一样。”
“因为是个孩子?”克劳德说。
“是我根本不认识的孩子,”雅列说,再次抬头望着克劳德,“她死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不认识她。不可能认识她。但我确实认识。”他指指太阳穴,“有关她的一切都在这儿。我记得她的出生,记得她走的第一步、说的第一个字。记得在她母亲的葬礼上抱着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记得听说她的死讯。都在这儿。”
“谁也不会拥有别人的记忆,”克劳德想安慰雅列,“脑袋不是这么工作的。”
雅列苦笑道:“但确实可以,我确实有。我跟你说过了。我出生是为了承载另一个人的意识。他们以为不会成功,结果却成功了。现在他的记忆成了我的记忆。他的人生成了我的人生。他的女儿——”
雅列停了下来,无以为继。克劳德在雅列身边跪下,搂住他的肩膀,让他哀悼死者。
“不公平,”克劳德最后说,“要你悼念这个孩子,这不公平。”
雅列轻声一笑,淡然答道:“要公平?找错宇宙了。”
“这倒是的。”克劳德赞同道。
“我想悼念她,”雅列说,“我对她有感觉。我能感觉到我对她的爱——他对她的爱。我想记住她,尽管这意味着我必须悼念她。记住她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你说呢?”
“不,”克劳德说,“应该不是。”
“谢谢,”雅列说,“谢谢你陪我来,谢谢你帮助我。”
“朋友嘛,就该这样。”克劳德说。
“狄拉克。”简·萨根说。她站在两人背后,“你被重新激活了。”
啪的一下,雅列感觉到他重新融入集体,感觉到简·萨根的知觉涌向他,感觉到稍微有点反感,但大部分意识因为返回更大的自我存在体而欢欣鼓舞。雅列在脑海深处明白,融合不仅是为了共享信息和建立更高层次的意识,更是为了控制,为了把个人与集体绑在一起。特种部队士兵很少退伍的原因在于,退伍意味着失去融合,失去融合意味着孤独。
特种部队士兵几乎从不单独存在,哪怕身体独处的时候也一样。
“狄拉克。”萨根又说。
“用正常方式说话,”雅列说着站起身,但没有去看萨根,“你这样很没礼貌。”
萨根犹豫了极短的一瞬间,然后说:“好吧。狄拉克二等兵,该走了。我们必须返回凤凰星空间站。”
“为什么?”雅列说。
“我不能在他面前说,”萨根指的是克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