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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一番动作之后,其他的乘客,都先后离开了车厢,于是,偌大的车厢之中,就只有白素一个人。
白素自然知道接下来会有事发生,她很是镇定,一面喝著茶,一面观看著列车经过的田野。
然后,她就觉出黄蝉出现了 她并没有转过头,仍然望著窗外,可是她知道黄蝉来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要感应或知道有另一个人进了车厢,那并不困难。
可是,竟然一下子就知道了进来的是什么人,这就未免有点玄了。
白素的解释是:“当然我是先感到有人来,然后才知道来的人是谁。是时,我没有转移视线,所以我根本看不到来者是谁。可是我却有了强烈的感觉:来的是一个强者,如果这个强者充满敌意,我必须集中精神去应付,那将是强敌。可是我却又感觉不到有敌意,所以我仍然不动,直到来人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来人在白素的对面坐了下来,和白素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白素略转头,就看到了来人,当然就是黄蝉,黄蝉正用充满了诚意的目光望著白素。
听白素说到这里,我咕哝了几句:“她受过专门的训练,可以通过眼神,表达假的情感,以迷惑对方。”
白素叹了一声:“不管怎样,我和她的目光一接触,就算本来心中有敌意,也在那一刹间,化为乌有了。”
我又喃喃地道:“现代摄魂大法。”
白素再补充:“而且,在那一刹间,列车行进的轰隆声,也像是听不见了,只觉得一片宁静,我们互望著,就像是早已心灵相通的老朋友一样。”
这一次,我提高了声音:“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一类人心中真正在想什么!”
白素静了一会,才道:“人本来就绝无可能知道另一个人心中真正在想什么的。”
我用力挥了一下手。
白素和黄蝉的见面,画面很是动人。她们互相注视了好一会,是黄蝉先开口,她不称“卫夫人”,叫的是“白姐”。
她道:“白姐,欢迎你来!”
白素并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所以她的话,开门见山之至:“好一个出色的人才,难怪宋自然一见钟情,不能自拔了。”
白素和黄蝉,都是何等聪明的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对方不论说什么,有什么言外之意、弦外之音,都可以一说就明。
黄蝉垂下头去:“这是意外,想不到会由此伤害了宋先生。”
白素立即切入正题:“你为什么还让他留在神木居?这可不是能拖得过关的事,你一定要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事情绝无发展的可能,长痛不如短痛。”
黄蝉的头又垂低了些,长睫毛不住颤动,白素心中暗叹了几声,她相信黄蝉对宋自然不是全然无意,而是她的身分,不允许她有任何意思 从这方面来看,她似乎比宋自然更加痛苦。
白素人心地好,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她又道:“早些了断,对你来说,也有好处。”
黄蝉向白素投以很是感激的眼光:“我几次要他走,他红著眼,不肯离开,我……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 也不必说,不问可知,黄蝉不忍心看到宋自然伤心欲绝的样子,不忍心赶他走。
白素苦笑了一下:“请和我一起去见他,我会带他离开 如果你不想害人害己,请你合作。”
白素的这句话一出口,黄蝉的俏脸煞白,咬著下唇,神情有一种深奥无比的痛苦。
白素叹了一声:“你知道你自己不是普通人,你有很多特权,但是在拥有特权的同时,也丧失了作为普通人的权利。”
白素虽然没有直接明言,可是话也再明白不过:黄蝉没有普通少女和异性谈情说爱的权利。
黄蝉紧咬著下唇,白素继续著:“你没有可能放弃特权,而且,我也不认为你有放弃特权的想法。”
黄蝉陡然拿起白素的茶来,大大地喝了一口,可能是由于她心情激动的缘故,竟呛得剧咳起来。刹那之间,脸涨得通红。
白素忙离座,轻拍她的背部,黄蝉的俏脸,红得像是要溢出血来,白素后来的评语是:“凄艳之极。”
黄蝉止了咳,再喝了一口水,抬起头来时,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完全恢复了正常。
她先向白素点了点头,表示接纳她的意见,忽然问:“要请卫先生的大驾,真的那么难?”
白素回座坐了下来,她有洁癖,当然不会再去碰那杯茶,她微笑:“卫斯理曾替一家少年芭蕾舞校剪彩,你说他是不是难请。”
黄蝉苦笑,低叹了一声。白素又道:“每个人都有做人的原则,他的原则是,绝不和你们 这一类人发生任何关系。”
黄蝉略翻了一下眼,样子很可爱:“也不是‘绝对’,曾有很多次发生瓜葛的记述。”
白素点头:“是,应该说,他尽量避免。”'。电子书:。电子书'
黄蝉道:“其实,我想求教他的事,和政权无关。”
(九)失心疯
白素听了,并没有接腔,她在等黄蝉自己作进一步的解释。
黄蝉道:“事情其实正投卫先生之所好 那座神木居,难道还不足以引起他的好奇吗?”
白素微笑:“显然还不够。”
黄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取出了那两张裸体的修道男女相片来。
白素看了相片之后的反应,和我一样,不必覆述了,接著,黄蝉又告诉白素:“那不是真人,只是两尊木雕像 ”白素也笑,表示不信。
黄蝉趁机提出:“请卫先生去一看就明白,白姐自然也一起去。”
白素意动:“在哪里?”
黄蝉道:“在国家最高机密总部的密室之中。”
白素摇头:“他不会去,他也不会相信那不是真人,他会以为那是你的花样。”
黄蝉叹了一声:“我还有一些资料 ”
白素不等地说完,就道:“他也不会看。上次,若不是他误以为资料是小郭集来的,他也不会看。”
黄蝉又呆了半晌,才道:“白姐,求你,让他看一看这些资料。”
白素当时的观感是,黄蝉在提出这样的要求时,是有无可抗拒的魅力,所以道:“我一个人只怕不中用,除非你肯和我一起去见他。”
白素的话,令黄蝉喜出望外之至,她双手高举,发出了一下欢呼声。
于是,就有了白素带黄蝉来见我的那一段经过。
那么,宋自然呢?
白素在黄蝉的带领之下,到了神木居。当她看到宋自然的时候,她不禁大吃一惊。宋自然本来,虽然不如他姐姐那样肥胖,但是也身形健硕,很是强壮。可是此际,却惟悻得不像样子,一身酒臭(喝醉酒,或终日在醉乡中的人,绝不如诗词中所描写的那样飘逸),头发蓬松,胡须邋遢,十足是天桥底下的流浪汉。
白素和黄蝉一起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他却连看也不看白素一眼,视线死死地盯在黄蝉的身上,身子先是发抖,他抓著酒瓶,狂灌了几口,又用力摇著头,叫了起来:“我又看到芳子了,这幻觉真好,我可以看到芳子,又看到芳子了。”
显然是他在酒后,时时发生幻觉,看到了黄蝉,所以这时,黄蝉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以为那是幻觉。
黄蝉也望著宋自然,俏脸之上,神情复杂之至,有很多的惘然和无奈,也有几分爱怜。
白素在一旁,看了这等情形,才知道宋自然的情形,比她想像之中,要严重得多,她虽然曾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的历程,但却也未曾有过处理这种场面的经验,所以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这时,黄蝉开了口 声音听来很是平淡:“不是你的幻觉,是我真的来了。”
宋自然听了黄蝉的话,反应奇怪之至。他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大摇其头,惨然而笑,笑容难看之极:“你每次都这样说,可是当我想触摸你,你就不见了,这次我不中计了,宁愿你在我眼前多逗留一会。”
宋自然的话说得很清楚,听来也很有条理,全然不像是烂醉的人。
可是白素听了之后,只感到了一股寒意,自顶至踵而生 宋自然的情形,已经绝不是单相思那样简单,他的精神状态,根本是处在病态之中。那是一种虚妄幻想症。他幻觉感到黄蝉出现,甚至还可以和幻觉中的黄蝉作语言上的沟通,那正是妄想症患者的主要症状。
而这一切,全是由黄蝉造成的。
白素这时,想起了我对这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评语,她重重地顿了一下脚,以表示她心中的不满。
宋自然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黄蝉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白素的存在。
黄蝉向白素望来,目光凄迷,竟大有请求白素原谅她的意思。白素心中一软,只好低叹了一声。
黄蝉向宋自然道:“我没有骗你,你过来,我们可以握手。”
她说著,就伸出手去,宋自然神情紧张之至,犹豫了好一会,才慢慢伸出手去。他的手在剧烈发著抖,等到他的指尖碰到黄蝉的手时,他全身如遭电极,而且大叫了一声,缩回手去,连退了好几步,大口喘气。
黄蝉不知如何才好,向白素望来,白素叹了一声:“我来得太迟了,他已经神经失常了。”
黄蝉连声道:“我立刻召医生。”
白素叹了一声:“你们太过分了。”
黄蝉苦笑:“白姐,他神经太脆弱了。”
宋自然侧著头,用心在听黄蝉的话,大是惘然。黄蝉柔声道:“宋先生,等一会有人来陪你到医院去 ”
宋自然立时道:“你叫我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只求你常在我眼前出现,我不会再想触摸你。”
黄蝉一面点头,一面长叹了一声,神情更是无奈。
我听白素说到这里,又惊又怒,失声道:“这小子失心疯了。”
白素苦笑:“正是这个病。”
我骇然道:“这……他现在……在医院?”
白素点头:“是,黄蝉保证他可以得到最好的医治和疗养待遇。”
我闭上了眼睛一会,连叹了好几口气。白素道:“我去请教过专家。据说,宋自然这种情形,并不严重,治愈的机会很大。而且,在治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