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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偿还投资。我们惊叹着她们的专卖店、购物中心、餐馆;翡翠色的大海、玫瑰红的天空、
野花;花边、乡间小屋、蝴蝶,尽管我们叫不出这些东西的名字。
我想问一下那个臭名昭著的幼娜…939。
我比任何克隆人都了解幼娜…939。有些纯种人比我更了解她的神经化学历史,也许后面
会提到他们的名字。我在宋记醒来时,李监工把我分配给幼娜…939的收银台。他觉得,让
同一个细胞株的克隆人在收银中心错开,看着舒服些。那一年幼娜…939已经有十颗星了。
她看起来孤僻又阴沉,所以我后悔没跟另一个星美搭档。可是,等到第一个星期天,我就发
现她并不是孤僻,而是警惕,她的阴沉背后有种隐隐的尊严。她能明白醉醺醺的顾客要点什
么,还让我小心李监工,他巡视的时候脾气不好。我能活下来,多亏了幼娜…939。
你说的“隐隐的尊严”是不是因为她升级了?
研究生金甫叔的研究笔记太简略了,我不确定幼娜…939的升级具体在什么时候受到触
发。不过,我想升级只是解放了被速扑抑制的东西,包括抑制所有克隆人的内在个性表达。
据说克隆人没有个性。
宣传这个谬论是为了让纯种人好受些。
“好受些”?什么意思?
奴役人类让你们良心不安,档案员。但是,奴役一个克隆人不会比拥有一辆最新款的六
轮福特更让人不安,我是说在道德方面。你们没法区分我们,就以为我们都一样。但是记住:
哪怕是在一个培育箱里培养的同株克隆人都各不相同,就像雪花,每一片都独一无二。
我承认我错了。你何时发现幼娜…939有异常——也许我该说个性。
啊,何时,这样的问题不容易回答。那个地方没有日历,没有真正的窗户,又在地下十
二层。也许是第一年的第六个月,我意识到了幼娜…939说话古怪。
古怪?
第一,她话变多了:在收银台空闲的时候,在我们清理消费者的厕所的时候,甚至在宿
舍里服用速扑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很有趣,连古板的马尤达也这么觉得。第二,到那一年的
后来,幼娜的话逐渐变得复杂起来。在岗前培训的时候,我们学了工作中需要的词汇,但速
扑会抹除以后学习的词汇。因此,在我们听来,幼娜的句子充满了没有意义的噪音。简单说
来,她听起来像纯种人。第三,幼娜很喜欢幽默:她哼着宋记的赞美曲,改得乱七八糟。当
然,那是在宿舍里,助手们不在的时候。她模仿纯种人的习惯:打哈欠,擤鼻涕,打饱嗝儿。
幽默是异议的温床,“主体”害怕幽默。
据我所知,克隆人想创造串起五个词的句子都有困难。幼娜…939——在这一点上,还有你—
—怎么可能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中学会流畅地讲话呢?哪怕智商有所提高也不可能啊。
即使服用速扑,一个升级的克隆人也在如饥似渴地学习语言,在升级期间,听到自己嘴
里甩出的新词,我总会吓一跳。新词是从消费者、李监工、广告还有宋老爹那儿学来的。餐
馆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每个监狱都有看守和围墙。看守是通道,围墙是屏障。
问一个有点形而上的问题……那些日子你快乐吗?
你是说,在我升级之前?如果你说的快乐是指无灾无病,那么就像基因学家们声称的那
样,我和所有的克隆人是世上最快乐的一群。然而,如果快乐的意思是战胜困难、有追求,
或是拥有权力,那么在所有内索国的奴隶中,我们无疑是最悲惨的一群。我能忍受枯燥乏味,
但是跟你一样,并不享受它。
你说奴隶?连婴儿消费者都知道奴隶这个词在内索国都已经废除了!
公司国是建立在奴隶制基础上的,不管这个词有没有被禁止,档案员。我无意冒犯,但
是您的年轻是服用了驻颜药还是真的?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我的案子会交给一个看起来涉世
未深的公务员?
你没有冒犯我,星美。我是一个权宜之人。没错,是一个没有服过驻颜药的权宜之人,才二
十几岁。统一部的官员们坚称你一个异端,除了反动和亵渎的言论,没什么可以入档。可是
对于基因学家们,你知道,你简直是圣杯。他们动用了在“主体”的关系,执行第五十四条
规定的第三款——入档权,来反对统一部,但是他们没有指望高级档案员来列席你的审判,
认为判你的案子太危险了,会累及他们的名声——及退休金。在那个没什么影响力的部门,
我才八级,可是我申请记录你的证词的时候,还没机会想想清楚,他们就批准了。我的朋友
们都说我疯了。
那你是把你的职业生涯押在这次采访上了?
那是事实,没错。
见识了那么多的口是心非,你的坦率让我耳目一新。
在我看来,一个不诚实的档案员对将来的历史学家没什么用处。你能再说说李监工吗?他的
日记在审讯中对你非常不利。他是个什么样的监工?
可怜的李监工是个彻头彻尾的公司国人,可是早过了监工能够升职掌权的年代。跟这个
垂死的公司国的很多纯种人一样,他信奉的观念是只要勤奋工作,记录无可挑剔,就能升职。
所以他频频在餐馆里值夜班,以此博得体制的赏识。总之,对克隆人,他毫不手软;对他的
上级,他奴颜婢膝;对给他戴绿帽的人,他殷勤好客。
给他戴绿帽子的人?
是。了解李监工,要先了解他的妻子。婚后不久,李太太就把他们的生育配额卖掉了,
做了精明的投资,还把她丈夫当成取款机。据助理们说,她把监工的大部分工资都花在整容
上了。她已经年过七十,看起来却像三十岁。还有,据说李太太偶尔会来巡视新来的男助手。
谁要是敢拒绝她,那就会被发配到最荒凉的地区。但让人费解的是,她为什么不利用那显而
易见的影响力让李监工升职,我是活不到谜底揭开的时候了。
幼娜…939的恶名远扬肯定严重玷污了李监工“无可挑剔的记录”,你不觉得吗?
那是当然。一个餐馆服务员表现得像纯种人会引来麻烦,麻烦会引来指责,而指责需要
替罪羊。李监工在注意到了幼娜不遵守守则,他没有采用减星的办法,而是请了公司的医务
员重新给她检查,培训。这次失策可以说明为什么他总是升职无望。幼娜…939的表现跟基
因设定的没有差别,医务员认为她完全正常。没有高级医务员许可,李监工再也不能处罚幼
娜了。
幼娜…939是什么时候开始怂恿你一起犯罪的?
我想,第一次是在收银台闲下来的时候,她解释了一个新词:秘密。知道别人——包括
宋老爹——不知道的事情,对我来说无法理解。所以等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这位收银台的
姐妹答应给我示范她说不明白的新词。
等我下一次醒来的时候,不是对着刺眼的灯光,而是对着幼娜。她把我摇醒了,屋里黑
乎乎的。姐妹们都睡着,一动不动,只是轻微地抽搐。
幼娜像个监工一样命令我跟着她。我不愿意,因为害怕。
她告诉我别怕。
她想给我看什么叫秘密,然后领着我走进圆形大厅。那陌生的寂静让我更加恐惧:在宵
禁的灯光下,那些喜人的红色和黄色都变为了诡异的灰色和棕色。李监工办公室的门漏出微
弱的灯光。幼娜推开门。
我们的监工趴在桌上。口水从下巴连到了索尼;眼皮动得飞快,喉咙咕噜咕噜响。幼娜
说,每周日的晚上他就服用速扑,然后一觉睡到天亮。你也知道,速扑对纯种人的作用比对
我们还大,我这个姐妹还踢了踢他没有反应的身体向我证明这一点。这样的亵渎让我惊骇无
比,幼娜却被逗乐了。“你想怎么他都行。”我记得她告诉我,“他跟克隆人生活了这么久,
几乎跟我们一样了。”然后,她说还要给我看更大的秘密。
幼娜从李监工的口袋里找出钥匙,领我去大厅的北区。在电梯和东北厕所之间,她让我
检查墙壁。我什么也没发现。“再看,”她催促我,“仔细看。”这次我看到一个斑点,一个很
细的裂缝。幼娜插入一把钥匙,大厅的墙上朝里打开一扇长方形的门。弥漫着灰尘的黑暗里,
什么也看不见。幼娜抓住我的手,我很犹豫,要是宵禁时间在餐厅里乱走不算什么大的过错,
闯进未知通道毫无疑问会让我减星。可是我这个姐妹的意志比我的坚定。她把我拽了进去,
关上门,低声说:“现在,亲爱的星美妹妹,你在一个秘密里面。”
一道白光切开黑暗:一把神奇的会移动的刀让狭小的黑暗现出了形状。我看清了。这是
一个狭窄的储藏室,里面堆满了东西,有一摞摞的椅子、塑料植物、外套、电扇、帽子、一
个烧坏的灯和很多伞。我还能看见幼娜的脸和我的手。我的心跳得很快。那把刀是什么?我
问。“只是光,手电筒的光。”幼娜答道。我问,光是活的吗?
幼娜答道:“也许光就是生命,妹妹。”一个消费者把电筒忘在了椅子上,幼娜解释说。
可她没上交助手,而是藏在了这儿。在某种程度上,她的坦白最让我震惊。
为什么?
守则第三条教导我们,对于服务员,私藏任何东西都会辜负宋老爹对我们的爱护,都在
欺骗他的饭店。我怀疑幼娜…939是否还遵守任何守则。但是很快,幼娜展示的宝藏让我忘
记了重重疑虑:一盒不成对的耳环、珠子、头饰。穿戴纯种人的精美服饰的感受抵消了被人
发现的恐惧。然而,对我冲击最大的,是一本书,一本图画书。
这种东西现在不多了。
确实稀少。幼娜以为那是一台显示外面世界的报废索尼。看到脏兮兮的服务员服务三个
丑陋的姐妹;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