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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她问好。她骑在马上像包迪西亚王后(注:古不列颠爱西尼人的王后。)一样围着
我慢慢转圈,装作毫无反应。“今天湿气好重啊。”我嘲笑般挖苦着,“我真的觉得我们随后
会淋雨,你不觉得吗?”她什么也没说。“你的驯马表演比你还优雅。”我告诉她。没反应。
从旷野对面传来噼噼啪啪的枪响,伊娃安慰了一下她的坐骑。那是一匹漂亮的马——它是
无辜的。我问伊娃小马叫什么,她把腮边几缕黑色的鬈发往后理了理:“我给它起名叫小马
奈菲尔塔利(注:意为最美的女子。),来源于埃及王后的名字,对我来说,她很高贵。”她
回答完就转过身去。“她竟然讲话了!”我叫起来,看着这个小女孩骑着马迅速跑开了,直
到她变成范·戴克(注:(1599…1641)佛兰芒画家。)的田园画里的一个背影。我打算冲着
她以漂亮的抛物线发射炮弹,然后把我的大炮对准西德海姆庄园,以猛烈的炮火把埃尔斯
的侧楼炸成冒烟的废墟。想到自己身处的国家,我还是停下了。
从断裂的山毛榉树旁走过,草地向下倾斜延伸到一个装饰华丽、蛙声一片的湖泊。我
仿佛看到了未来更美好的日子。一座不牢靠的步行桥连接着小岛和岸边,周围盛开着不计
其数的红掌花。不时有金鱼溅起水花,像掉进水里的崭新硬币一样闪闪发光。长着胡须的
鸳鸯叫着要面包,它们是衣着光鲜的乞讨者——和我很像。圣马丁鸟用涂了焦油的板子做
的泊船棚屋里安了窝。在一排梨树下——这里曾经是一个果园?——我躺下来,无所事事,
一个计划在我漫长的恢复期里不断得到完善。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与懒汉的区别与美食家与
暴饮暴食者之间的一样大。看着成双成对的蜻蜓在天空中的乐园里飞舞,它们扇动翅膀的
声音甚至就像夹在自行车辐条里的纸片发出的一样,让人心醉神迷。我所躺的地方有棵树,
我注视着它须根附近的一条慢缺肢蜥,它正在探索微缩版的亚马逊(注:指巴西的亚马逊
河流域地区,主要为热带雨林地带。)。寂静?不完全是。很晚之后才醒来,是被最初几滴
雨滴叫醒的。积雨云正在向着临界点积聚。我全速跑回西德海姆,速度快得让我以后还想
这么跑,就是为了听听呼啸着钻入耳道里的风声,体验一下倾泻而下的大雨点像木琴的音
锤砸在我脸上的感觉。
在晚饭的铃声响起之前,我只有换上一件干净衬衫的时间。克罗姆林克夫人表示了歉
意,她丈夫的胃口还是不好,而大小姐想自己一个人吃饭。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这一
餐包含了炖鳗鱼、雪维菜调味汁还有轻轻掠过露台的雨。不像我了解的弗罗比舍家和大多
数英国家庭,他们在庄园吃饭不用安安静静的。克罗姆林克太太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她家庭
的事情。克罗姆林克家很早以前就住在西德海姆,那时候布鲁日是欧洲最繁忙的海港(她
是这样说的,很难让人相信),这让伊娃拥有最让人引以为豪的当地血统六个世纪。我承认
自己多多少少对这个女人有些好感。她像男人一样滔滔不绝地说话,还用犀牛角做的烟嘴
抽烟,烟味中有股没药香。但如果任何贵重物品被拐走的话,她会很敏锐地注意到。她碰
巧提到他们以前碰到过偷东西的仆人,甚至一两个穷困的在家过夜的客人。我对人们如此
不知羞耻的作为感到难以置信,安慰她说我的父母也有同样的遭遇。她伸出了触角打探我
的面试情况。“他的确说你的那曲斯卡拉蒂‘还有救’。维维安不欣赏夸赞,不管是夸别人
还是别人夸他。他说:‘如果大家夸赞你,你就无法走在属于你自己的路上。’”我直接问他
是不是觉得他会同意收下我。“我真的希望如此,罗伯特。”(换句话说即等着瞧吧)“你一
定要理解,他已经接受再也无法创作新乐曲的现实了,这让他十分痛苦。重新唤起他新的
希望——哎,风险可不小啊。”话题就此打住。我提到早些时候偶遇伊娃的经历,克罗姆林
克太太明确地表示:“我的女儿没礼貌。”
“内向”是我最合适的回答。
女主人倒满了我的杯子。“伊娃脾气不好。我丈夫没多少兴趣把她当女孩子来养。他从
来就不想要孩子。都说父亲和女儿之间最亲,他们难道不是父女啊?在这儿不是。她的老
师说伊娃学习努力但是神神秘秘的,而且从来不想在音乐方面发展自己。我经常感到我根
本不了解她。”我也把克罗姆林克太太的杯子倒满,她看上去精神好了点儿。“听我说,真
让人难过。我肯定你的姐妹们都是最有礼貌的英国玫瑰,先生。”我很怀疑她对弗罗比舍家
的夫人们的兴趣是发自内心的,但是这个女人喜欢看我说话,于是我为了让她开心,描绘
了一幅自己已经疏远了的家族成员的幽默漫画像。这让我们听起来都非常开心,几乎有想
家的感觉了。
今天早上,星期一,伊娃屈尊和我们共进早餐——布雷登火腿(注:一种用糖蜜腌制
的火腿。)、鸡蛋、面包和其他好多吃的——但是这个女孩滔滔不绝地跟她妈妈抱怨一些小
事,对我的感叹只是回应一声平淡的“是”或干脆的“不”就敷衍了事。埃尔斯感觉好些
了,就和我们一起吃饭。之后,亨德里克驱车把女儿送到布鲁日,让她在学校再住一个星
期——伊娃和叫范·伊尔斯或者诸如此类名字的家庭一起住在市区,范·伊尔斯家的女儿
和她同校。当考利车开过白杨树林阴大道(据称是“僧侣散步的那条路”),整个庄园都如
释重负般呼吸起来。伊娃的存在确实污染了这个地方的空气。九点,埃尔斯和我吃完饭来
到音乐室。“我脑子里想起一些中提琴的曲子,弗罗比舍。让我们看看你是否能把它们记下
来。”很高兴听他这么说,正如我期待的,从容易的开始——把凌乱的手稿整理成质量最好
的范本什么的。如果第一天我就能证明自己拥有V。A。的敏锐感觉,我的地位几乎就有保证
了。我在他的书桌边坐下,削好2B铅笔,备好干净的手写本,就等着他说出音符了,一个
一个地。突然,这家伙大声叫起来:“‘嗒,嗒!嗒一嗒一嗒!嗒嘀嗒嘀嗒嘀,嗒!’记下了
吗?‘嗒!嗒嘀一嗒!停顿部分一嗒一嗒一嗒一嗒嗒嗒嗒一嗒!嗒嗒嗒!!!’”记下了吧?
很明显,这个固执的老家伙觉得这很有趣——一个人不可能给驴子的叫声配谱子,同样,
我也不可能记下他喊的那些含混不清的东西——但是又过了半分钟,我意识到这可不是开
玩笑。试图打断他,但这家伙太沉浸于他的音乐创作了,根本没意识到。我陷入了最悲惨
的境地,而埃尔斯还在继续说啊,说啊,说啊……我的计划毫无指望。我在维多利亚车站
都想了些什么?我很沮丧,让他完成自己的作品,虽然希望不大,但对于在他的脑子里完
成的作品,事后可能更容易把乐谱抄下来。
“好了,结束!”他宣布。“记下来了吧?再哼一遍,弗罗比舍,让我们看看它听起来
怎么样?”他问我们用的是什么调子。“当然是B降调!”拍子记号呢?埃尔斯捏了捏鼻梁。
“你是不是说你没有记下我的旋律?”我努力提醒自己他完全不讲道理。我请他把这组旋
律重复一次,速度要放慢许多,还要将一个一个音符标记出来。我感到三小时长的短暂停
顿会让埃尔斯决定他是否要发火。最后,他痛苦地叹了口气。“四八拍,在第十二个音节后
变为八八拍,如果你能数到那么远的话。”停顿。我想起了我的经济窘境,咬住了嘴唇。“那
么让我再全部倒回去。”埃尔斯像故意照顾我似的停顿了一下。“现在准备好了吗?慢慢
的……嗒!这是什么调?”终于度过了可怕的半个小时,挨个猜过所有音调。埃尔斯厌烦
地点点头或摇头表示同意或否定。克罗姆林克夫人拿来一瓶花,我连忙做出紧急求救的脸
色,但是V。A。自说自话道今天就到这里了。在我急忙逃走的时候,听到埃尔斯说(说给
我听的吗?):“这根本不行,伊俄卡斯特,这个孩子连一首简单的曲子都记不下来。我还
是加入先锋派,往写着乐符的纸上扔飞镖好了。”
走廊另一头,威廉斯夫人——女管家——冲着不见踪影的手下抱怨潮湿的大风天气,
还有她洗了还没干的衣服。她的情况比我的好。我为了自己的进步、欲望或借款而操纵别
人,却从未为了自己的安身之所这么做过。这座腐烂的庄园散发着难闻的蘑菇味和霉味。
真不该来这儿。
诚挚的,
R。F。
另:经济上的“尴尬”,多么合适的一个词啊,难怪穷人都是社会主义者。听着,必须
请你借我点钱。西德海姆的管理办法是我见过的最为宽松的了(幸亏如此!现在我父亲的
男管家衣橱里的东西都比我自己的要多),但是大家还是得按照规矩做事,甚至无法给仆人
小费。如果我还剩下什么富人朋友,就会向他们借,但是事实是我没有。不知道你是用电
报汇钱,还是用包裹邮寄,或是其他什么方式,但别管它,你是个科学家,你会找到解决
方法的。如果埃尔斯让我离开,我就完蛋了。这条新闻就会传回剑桥,说罗伯特·弗罗斯
特因为工作不称职,被他们轰出来了,所以不得不向他以前的房东借钱。这样的耻辱会杀
了我的,思科史密斯,这真的会。看在上帝的分上,尽量给我寄点吧。
***
西德海姆庄园
1931年7月14日
思科史密斯:
所有的赞美都祝福鲁弗斯,贫穷作曲家的守护神,至高无上的赞美,阿门。你的邮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