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接着,张来继续戳他的软肋:“老赵头,你说,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就会疯呢?”
他慢慢移开了眼光,抬头看天。天像锅底一样黑。
“一件事,一段话,或者一个场景,反复在你的脑子里出现,你怎么赶它都赶不掉,时间长了,你对它越来越害怕。你越害怕,它越纠缠……最后,你必疯无疑。”
张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被烧伤的那些日子,就差点疯掉。我总是想起那团火刚刚窜起来的样子,像一个红脸膛的人,他在我的眼前张牙舞爪,怎么赶都赶不走……这一幕追随了我几十年,我终于没有被他带走。”
“老赵头,你还可以编戏。”张来突然说。
“戏我可编不了。过去,我唱的都是传统剧目,都是老演员一句句教的。”
“刚才,你说的那段就挺好呵!”
他怔了怔,又一次逼视张来:“你是不是太好奇了?”
贰拾捌:爱情璀璨
也是我走道摇动,玉佩儿响,咿呀儿呀,惊动张先生,懒读文章,咿呀儿呀……
张来每天用隽小的这段唱词温暖自己。
在这个冬天,他开始向隽小求爱。
在此之前,他曾经很矛盾。可是,他太爱她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隽小,正因为她有那些经历,两个人才般配些。
都说戏子没有感情,可张来就是个情痴。
不管怎么说,他都认为隽小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他总是想起她为原来的男朋友剪指甲的情景。
那双手多么污秽,黑黢黢,裂了无数的口子,引得苍蝇上下飞舞。而隽小的手是那样娇嫩,散发着芬芳。她轻轻为他剪着,就像母亲对待一个孩子……
这天,张来约她出来,到那家西餐店吃饭。
天已经很晚了,西餐店里没有一个人,很幽静。音乐舒缓。
失 常(14)
隽小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她描眉画眼,打扮得很精致。暗红色皮草中套大衣,黑色的紧身皮裤,小巧的花格手包。
在张来看来,她美丽得眩目。
她总是端详张来。他点的吞拿鱼三文治,韩国牛肉生菜杯,蝴蝶结蔬菜汤……都成了摆设。
“你吃呀。”
“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坐一坐。”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吃了,还不饿。”
“你总不能看我一个人吃。”
“你肯定有事。”
张来看了看她,突然说:“隽小,你应该知道我有什么事。”
她静静注视着张来。
“我一直……”
她还是那样静静注视着张来。
“我不敢说,我担心你……”
她把眼睛移向窗外。窗外有零星的灯光。
过了半天,她才把头转过来,说:“你不后悔?”
“我是想了许久的。”
她突然低下头去,张来看见她的眼泪流下来。
“隽小,你……怎么了?”
她没有抬头,眼泪继续滴落。
“你到底怎么了?我是真心的!”
她慢慢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
“没什么……”
“那你别哭呵。你一哭,我心里就慌。”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哭。”
“隽小,尽管我很穷,但是我会努力赚钱,我一定让你过上好生活……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她含着泪笑了笑:“别说。”
离开西餐店,张来送隽小回家。在路上,她挽住了张来的胳膊,轻轻依靠在他的肩上。张来感到,全世界的花“呼啦啦”都开了。
一条野狗突然从他们前面窜过去,隽小哆嗦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喃喃地说:“张来,最近我更害怕了……”
“别怕,有我呢,不管谁欺负你,我都会打倒他。”
张来感到她幸福地笑了。她说:“瞧你一副书生样,能打过谁呀?”
“我爷爷是武生,叼花刀,我跟他学过功夫。”
“你有这个心我就满足了。”
贰拾玖:黑夜对话
这天晚上,张来突然想去单位找老赵头。这也许是爱情的力量。
他走近评剧团大院,发现整个楼都黑着,只有收发室的点着灯。
他走进了门房。
老赵头坐在“吱吱呀呀”的椅子上听收音机。那是一只巴掌大的收音机,很破旧。他听的是评剧,吴祖光编写的《花为媒》,新凤霞在唱:“……大风吹倒了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
杂音很刺耳。
封闭的房间里有一股炖白菜和咸芥菜的味道。
那个痴呆坐在角落里,炯炯有神地看着张来。他后面的墙上糊着旧报纸,上面可能是八年前的新闻。
老赵头把收音机关掉,说:“张来,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来和你聊聊天。”
“坐吧。”他戒备地看了看张来的眼睛。他的脸在白晃晃的灯光下更加恐怖。
平时,剧团里没有人到这里来跟他聊天。
张来面朝痴呆坐下来。他对这父子俩都保持着警惕。接着,他从那扇取信的小窗朝外望了望:“楼里没有人?”
“都不在。”
老赵头对这个院子里出出入入的人了如指掌。
张来看了看那个痴呆,说:“他今天真老实呵。”
老赵头麻木地看了看儿子,说:“天冷了,他也知道屋子里暖和。”
说完,他起身掀开炉盖,换了一块蜂窝煤。然后,他重新坐在了张来的对面。
张来面前有两张脸,一张是布满疤痕的脸,一双是呆傻的脸。
他有些不自在,递给老赵头一支烟,他又拒绝了。他不烟不酒,可能是年轻时代为了保护嗓子养成的习惯。这么多年来,也没听说他嫖过女人。张来觉得他活得很顽强。
“老赵头……”张来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压制内心的慌乱:“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三心二意地看着张来,那眼光一点都不率直。
那个痴呆直直地盯着张来。
“你说,那么多人怎么都疯了呢?”
“乐极生悲吧。”
张来看了看那个痴呆,又说:“一个人得了精神病,是最痛苦的事。他们看到的世界,是不正常的,每时每刻都是恐怖的画面。”
老赵头也把头转向了儿子,说:“而且,这种病很难好转,只能越疯越严重。他们看我们都是不正常的人。”
“舒切尔亚麻纺织公司的那个总经理也疯了,你知道吧?”
“听说了。”
“现在,已经有三个人疯了。”
老赵头冷笑了一下,又收敛住了:“其实,一共有多少个疯子谁都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看起来大家都是正常人,实际上有很多人是精神病。”
张来打了个寒噤。
“我觉得这件事不是偶然。”张来一边说一边观察老赵头的神色。
他似乎无动于衷。
“至少都跟一个人有关系。”张来又说。
失 常(15)
“谁?”老赵头的眼光射向了张来。
张来想了想说:“隽小。”
这两个字不知触到了老赵头的哪根神经上,张来明显感到他抖了一下。
那个痴呆的眼里也突然射出了古怪的亮光。
张来的眼珠迅速在老赵头和那个痴呆儿子的脸上反复转换,想捕捉到一点什么。
老赵头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
“这三个人都对隽小好……”
“你是说有人害疯了这三个人?”
“是。”
“这个人是谁呢?”
老赵头一边说一边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坑坑洼洼的脸。那张脸肯定已经麻木无感觉。张来想,他是在掩饰。
“大家都在猜测……你说能是谁呢?”
“我一个看门人,和外界没有一点接触,吃了睡睡了吃,我怎么知道。”
老赵头说完,慢慢地站起身,去捅了捅炉子。
外面的风刮起来。张来的鼻子已经闻不到那炖白菜和咸芥菜的味了。
老赵头回来坐下后,张来开始毫不掩饰地打量他的脸。
这张脸已经僵硬,上面结了厚厚的一层痂,像一个笨重的面具。这张脸已经不是他原来的脸。他原来的脸在几十年前就烧死了。
现在,在这张脸上,只有眼珠还是他原来的眼珠。这双眼珠躲在笨重的面具后面,缓缓转动着。
张来突然想,假如揭掉这层厚厚的死肉,揭掉这层僵硬的痂,揭掉这层笨重的面具,那后面是什么呢?
老赵头毫不掩饰地迎着张来的目光。
张来有脸,有表情,老赵头在和一张完整的脸对视。而张来仅仅是和一双眼珠对视。
那一刻,张来的心十分紧张。很明显,这个可怕的看门人在跟他较量。
这时候,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痴呆,突然望着老赵头“呜哩哇啦”地叫起来,满脸恐惧。
风把剧团的铁大门吹得“呱嗒呱嗒”响。
老赵头盯着张来,说:“风大了。”
叁拾:你快疯了
这一天,张来想找出一个多年前的台词本。
书箱子很久都没有动过了,有一股灰尘味。他一本本地移动着那些陈年旧书,突然闻到了一股金属的气息。
他马上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他放慢了动作,继续翻找……
终于,那个恐怖的老手机在一本书下露出来。它静静躺在张来要找的那个台词本之上,好像是一直在等着他。
他惊怵地四下看看,然后慢慢把它拿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
这时,他的胆子索性大了起来,并且有了一种急切的渴望——和那个类似小孩的声音对话!
他出了门,骑车来到移动电话营业厅,拿出这个老手机对售货员晃了晃,问:“小姐,有没有这种充电器?”
“小姐,有没有这种充电器?”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屠中山紧紧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