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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伍:距离
屠中山得了精神病,在全县引起了很大轰动,但是,隽小很少和张来再提起他。
这一天,张来吃完晚饭,来到了她新租的房子。
这个房子再不见富豪花园的华丽了:
一个大床垫,摆在地中央,铺着一个很大的紫色床罩。有一套很高级的音响设备,几个立体音箱,悬挂在房间各个角落。一个很矮很矮的沙发,想坐上去,要付出体力,但是坐在那上面很舒服。
房子里很乱,到处都是衣服、化妆品、时尚杂志、布娃娃、健身的小哑铃之类。
隽小慵懒地坐在大床垫上,摆弄一个布缝的灰老鼠。
她穿的还是那身粉色的睡衣,露出温柔的脖子、胳膊。
张来坐在沙发上。
失 常(10)
他的腿不哆嗦,他不挖耳屎,他吃饭不吧嗒嘴。
两个人闲闲地说了些单位里的话题,终于又回到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恐怖事件上来。
“张来,我感觉到赵景川又跟我来到了这个房子。他站在窗外,朝我看……”
“你没挂窗帘?”
“怎么能不挂窗帘?我看见了他的影子!我想,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的阴影了……”
“……我想是幻觉。”
“那天演《白蛇传》,你不是面对面见过他吗?”
“那个人不是他。那个人是屠中山的打手。”
“你为什么这样说?”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
“什么事?”隽小盯着他。
“那天演出结束,我回家,走在胡同里的时候,他追了上来,差点把我杀掉。”
“你不说他是个半身不遂吗?”
“他像鬼一样,突然就变了样。”
“你怎么能断定他是屠中山的打手呢?”
“因为,没有人会杀我,我没钱,没色,没仇人。只有屠中山……唉,不说了,都过去了,屠中山也疯了。你去看过他吗?”
隽小突然表现出很反感的样子:“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狐朋狗友!”隽小不屑一顾地说。
在张来看来,作为男人,屠中山要比雷鸣优秀,尽管他曾经派人追杀他。
他说:“隽小,我认为这些事跟赵景川没有关系,我怀疑暗中还有一个人……”
听了这句话,隽小似乎一下就没有了主张,眼神弱弱地等他说下文,好像他说的就是真理。其实,他也整不明白,一切都是他的猜想。
“我不讳言,这三个人,都对你不错。”他说。
隽小此时收敛了所有的芒刺,驯从地看着他。
“有一个人,他躲在一个黑暗的潮湿的地方,躲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这个人跟那三个人一样,很喜欢你……”
他的话由浅入深,由肉入骨,隽小仍然没有怪罪。她眼巴巴地看着他,专注于他的分析。
“他忌妒所有对你好的男人,他用他独特的方法,一个个害疯他们……”
“我一直觉得是鬼魂在作怪,我一直没想到是人……一个人怎么能把另一个人害疯呢?”隽小迷茫地问他。
“我到医院咨询过,目前还没有什么药物可以导致人精神错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他对我好为什么不表白?”
“也许是因为他离你……太遥远了。”
“遥远?”
“不是地理距离,而是指长相、年龄、地位……”
“你说是谁?”隽小抖抖地问。
张来想,实际上她已经想到了是谁。
贰拾陆:失踪
这一天下班之后,陶炎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雷鸣。
他的脸色很不好,步伐急促。
陶炎远远地跟他打招呼:“嗨!雷鸣!”
雷鸣像惊弓之鸟一样,猛地刹住脚。
“你和隽小到底哪天结婚啊?”
“我,我遇到一点急事,要离开这里……”
他说每句话都像害怕被人听见一样。
“隽小不跟你去?”
“不不不,我一个人去……”说到这里,他认真地看了看陶炎,说:“陶炎,再见了……”
分手时说“再见”很正常,但是,“再见”的后面坠一个“了”字,就有点不对味,好像永别一样,至少长时间不可能再见了。
陶炎感到有些不对头,急忙问:“到底怎么了?”
雷鸣似乎有些恐慌,他压低声音,悲凉地说:“我走错路了……”
“什么意思?”
“那是一条通往深渊的路……”
他说完,就急匆匆地走开了。他穿着一双棉布鞋,脚步很轻,踩在马路上的积雪上,竟然没有声音。
陶炎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怎么都想不明白。
第二天,隽小一上班,赵团长就找她谈话了。
“雷鸣为什么要辞职?”
“他辞职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离开红铜县你知道吧?”
“什么时候?”
“昨晚。”
隽小若有所思:“我说呢,昨晚我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都关机……”
赵团长说:“昨天,他匆匆忙忙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辞职了,而且告诉我,他三年五载不会回来……”
“为什么?”
“他说,有人要害他,他必须离开红铜县。”
“谁害他?”
“他没说。”
“这些他怎么都不跟我说呵!”
雷鸣出走的第二天,有的父母来到了评剧团,他们满面愁容,询问雷鸣的去向。
他们也不知道内情。
赵团长安慰他们:“再等等吧,他一定会打电话回来的。”
自从雷鸣失踪后,隽小就像变了一个人。
尽管她见了大家强颜为笑,但是,谁都看出她眼眸深处的那丝丝哀怨。每天她上班来,跟大家打过招呼,就躲进练功房,再也不出来了。
她和雷鸣已经张罗要结婚了,雷鸣却突然不见了,这算怎么回事呢?
失 常(11)
张三试图接近她,说一些宽慰的话。她走进练功房,叫了她一声:“隽小。”
她看了看张三,平静地说:“你有事?”
“没事,只想和你聊聊。”
“你是不是想说雷鸣的事?谢谢你。我只想静静呆一会儿。”
她回避任何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
雷鸣没有任何音信,他没有跟隽小联系,没有跟父母联系,也没有单位联系。
大家开始胡乱猜疑起来。
有人说,雷鸣被一个俄罗斯女人勾搭走了,出国了;有人说,雷鸣不爱隽小了,他出走是为了摆脱隽小;有人说,雷鸣是犯了事,感觉到了风吹草动,跑了;还有人怀疑,雷鸣死了……
贰拾柒:张来站在了秘密的背后
一连串的恐惧,使张来得了焦虑症,头晕,心跳过速,浑身瘫软,失眠,莫名其妙地惊悸,焦躁,悲伤。
他买了一大堆药物,百忧解、赛乐特、多虑平、氯丙咪嗪、Zoloft……晚上,还要吃两片安定。
医生让他经常到户外进行有氧运动,说可以使大脑产生快乐元素。
他一直没有快乐起来。
现在,他好像不太害怕梦游到南甸子了,他的恐惧已经转移。
到了夜里,两片安定虽然强制他入睡了,却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他上了台,好像还有电视台摄像。他很紧张,对自己说:这一场千万要演好,千万要演好……
他开口唱道:“大姐你莫要急匆匆朝前走,前面是一条阴水沟。停住你三寸金莲回头瞅一瞅,小生我痴痴呆呆跟在你背后……”
“大姐你莫要急匆匆朝前走,前面是一条阴水沟。停住你三寸金莲回头瞅一瞅,小生我痴痴呆呆跟在你背后……”
有人在他身后唱。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屠中山,他也穿着一身戏装,正阴惨惨地盯着他。
张来大惊。
接着,观众突然就没了,台下一片空荡荡。乐师也不见了,弦乐器管乐器横七竖八丢了满地。
帷幕慢慢拉上,拉上。
台上的灯也突然都熄灭了……
没事的时候,张来经常翻翻杂志。
有一次,他看到一篇关于直觉的文章,竟然很相信。
那篇文章说,有时候,不妨抛开逻辑思维定势,抛开理性思维局限,靠直觉洞察力做出判断。无意识发出的信号往往更准确。所谓直觉,其实是在大脑收集了无数细微迹象的基础上的一种感知……
那篇文章还教了他几个步骤:
1、重温一下大脑中积累的事实。
2、进入无意识状态,把不同的猜测想像成几条岔道,向不同的方向延伸。
3、选一条似乎很吸引你的路走下去,看看结果。
张来照做了。
他恍恍惚惚地走在那条路上。
路的尽头是两扇门,细看,那两扇门竟是老赵头的脸。
那是两扇极其丑陋的门,黑漆都剥落了,而且被人用石头砸得坑坑洼洼,还粘着什么动物的毛,还有小孩子用粉笔写的脏话。
他推开它,走进老赵头的内心。
那是一条很奇怪的走廊,很窄,很暗,九曲十八弯。但是,他没有害怕,因为只有一条通道,如果有危险他认为自己可以退回来。
光线越走越暗。
最后,他打开打火机,微弱的火苗照着他前行。
走廊两面的墙壁上,是密麻麻的奇怪图案,记载着这个看门人大半生的所有意识片段。
随着张来越走越深,那些图案越来越模糊。
终于,他停在了一个低矮、潮湿的房间里,人间的光亮和声音达不到这里。
张来看见房间里堆放着很多不成方圆的石头,他掀开一块,看见一个古怪的生物在木木的看着他,它有很多很多的毛,很多很多的腿,很多很多的眼珠。
他震悚了,不知道是该把那块石头压在它的身上,还是放在别的地方。
这时候,一